该死的中指

菊韵香

1

在去白马庄园的途中，塞克看见车前方十几米远处，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走着走着，那孕妇突然脚下一软，痛苦不堪地蹲坐在地上。

见此情形，塞克急忙催促司机比尔停车，可比尔不听，一打方向盘就要绕过去。比尔的冷漠激恼了塞克，他愤愤喊道：“我是你的老板！我命令你立即停车！”

生性跋扈的塞克是一家大公司的老板，比尔是他的司机兼保镖。老板的话不能不听，比尔很快靠路边泊了车。塞克推开车门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奔向正呻吟呼救的孕妇。

糟糕，孕妇的身下流了血！塞克忙招呼比尔送孕妇去医院抢救。比尔刚蹲下身抱起孕妇，对方却突然挥拳重重打向他的头。比尔躲闪不及，被打昏倒地。变故横生，塞克顿时方寸大乱：“你是谁？想干什么？”

孕妇也不多言，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直逼过来。塞克大惊，转身就往轿车里钻，孕妇也跟进了车：“别怕！我既不抢劫，也不害命。”

“那你要什么？”塞克忙问。

“要你的中指！”

瞥着尖刀，塞克浑身哆嗦，忙把右手往身后藏：“我好心救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少废话！”孕妇冷不丁给塞克一拳，打得他头昏脑涨，接着扯过塞克的右臂撂上方向盘，举刀便剁。

痛叫声起，孕妇得手了，很快消失于路旁的灌木丛中。塞克捂着血淋淋的右手跌跌撞撞地下车，抬脚踹向昏迷的比尔：“废物，快醒醒！”

比尔醒来，一瞅到塞克满手是血，还破口叫骂不停，他当即惊得弹跳而起。要知道，老板的脑袋都没他的中指值钱！

没错，身在商场，塞克总爱对竞争对手和政客评头论足，说到激动处，还会情不自禁地做出一个极其不雅的习惯性动作：竖中指。生意场上的强硬对手、素有“老狐狸”之称的约翰曾放出狠话，早晚有一天要剁了他那根该死的中指。为保万全，塞克找到保险公司，给中指投了保，保期两年，保额一千万美元。

眼下，塞克手指没了，必须马上报警，并联系保险公司来勘查取证。想到这，比尔忙不迭地掏出了手机。不料，疼得冷汗淋漓的塞克恨恨嚷道：“打什么打？疼死我了，快送我去医院！”

“可保险公司有规定——”

“规定你个头。”塞克咬牙切齿地骂道，“凶手剁错了我的手指！”

比尔恍然大悟：老板塞克投保的是左手中指，而凶手剁掉的是他的右手中指！

2

当晚，有两拨人走进了白马庄园。先来的，是几名警察，他们循迹追查到河边时，发现了一堆灰烬。经提取化验，是一顶假发套和沾有人造血浆的衣服。行车记录仪显示，案发时塞克拼力反抗，凶手却轻易得手。可见，行凶者应该是个乔装打扮、戴了高仿面具的男子。可如今物证已毁，线索全无，破案比登天还难。随后，保险公司的客户经理史密斯也匆匆赶到，看着塞克的惨相，他唏嘘不已：“塞克先生，真是不幸——”

“有什么不幸的？又不用你们赔偿。”塞克赌气道。

史密斯说：“如果你早听我的建议，十指全保，那就能得到一大笔补偿金。”塞克顿时火起，抬起左手刚要竖中指，却又本能地缩了回去：“比尔，送客！”

接着，塞克跨进书房，反锁门，从壁柜里摸出手机拨下了一个号码：“杰弗逊，是我。”

电话里，传出了急切的询问声：“塞克，你还好吧？”

“拜你所赐，我还活着。”塞克低声嘶吼道，“你从哪儿找的蠢货？我把左手递给他，他偏偏要老子的右手中指！”

当“孕妇杀手”挑明要取他的手指时，他伸出左手去推搡，故意给对方机会，可对方执意跟他的右手较起了劲。若非车内有保险公司安装的记录仪，他定会痛骂对方是猪脑子。但他心里清楚，一旦说走嘴，泄露了计划，不仅拿不到赔偿金，还有可能会被起诉。

塞克的计划，是骗取天价保金。近一年，他的生意连遭重创，入不敷出，所以他打起了保金的念头。但保险公司也非省油的灯，在他的办公室里、车上和家里安装了无数摄像头，甚至可能监听他的手机。为把这场戏演到位，塞克暗中授意好友杰弗逊出手相助，并许诺事成后重金答谢。按说，今天的机会绝佳，可杀手太愚笨，让他白搭上了一根手指。谁想，塞克刚骂完，杰弗逊便委屈回道：“那家伙不是我雇的。”

“什么？”塞克顿觉心头一哆嗦，大声追问。

“本来我也雇了人，让他埋伏在白马庄园外，伺机行动。至于半路上冒出的杀手——”杰弗逊迟疑道，“你不觉得，比尔很值得怀疑吗？他当过特种兵，执行过实战任务，怎会轻易被打昏？”

杰弗逊的猜测有道理。塞克暗暗思忖：以比尔的身手，对付三五个人不成问题，断然不该栽在一个“孕妇”手里。事后，比尔解释说对方出手既快又狠，是个强手，现在想想，理由有些勉强。

3

随后几天，塞克不动声色地观察比尔。一天中午，塞克假装午休，隔窗瞄见比尔躲到僻静处，神秘兮兮地打电话。他马上给杰弗逊发出指令，查清比尔在和谁通话。很快，杰弗逊反馈称，经黑客追踪，与比尔联系的恰是“老狐狸”约翰。此前，塞克在公众场合不止一次冲他大放厥词，两人的关系势同水火。

午后，塞克起床，去庄园附近的白马湖垂钓。一小时后，他睃着站在数米开外的比尔，伸伸懒腰说：“比尔，我累了，去树下眯一会儿。”

白马湖畔是私人领地，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准进入。塞克走到大树下，往藤椅上一靠，闭目养神，还有意将左手搭上藤椅旁的木桌，为比尔创造了唾手可得的机会。哪知，比尔四下观望，却无行动的意思。塞克不死心，嘴巴一张，装模作样地发出了鼾声。

又过了几分钟，塞克觉察到比尔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他紧闭眼睛，静待比尔出手。忽听一声尖利的呼啸撞入了耳鼓，左手顿如被蚂蟥叮咬般刺痛钻心。

比尔的刀法太差劲了，竟然剁掉了食指！塞克瞪大眼睛，嘶声呼救：“快来人啊！救命啊！比尔要杀我！”

“塞克先生，你误会了，不是我。”比尔快速护住塞克辩解道，“树林里有枪手，是他开的枪！”

塞克的呼叫声引来了庄园工人。大伙手忙脚乱地抬起他，退到安全地带。

的确，塞克受的是枪伤，子弹击碎了他的食指关节。若偏差半厘米，无比宝贵的中指就算不断也将血肉模糊。很快，几名警员赶到，经过细致排查，找到了枪手潜伏的地点。但枪手非常老练，没留下丝毫有价值的物证，撤离时还洒了化学药水掩盖掉气味，让警犬都无可奈何。

听到警方的解释，塞克暴跳如雷，指着比尔喊：“我给你们提供线索，谋害我的人肯定和约翰有关。你们好好查查他！”

当警方带走比尔后，塞克瞅着断指，叹气道：“唉，先遇到个蹩脚杀手，又碰上个二流枪手，害我白丢了两根手指。”

4

次日，警方出示了多份讯问证据，其中包含比尔和约翰的通话录音。约翰几次要求比尔务必保证塞克的人身安全，为此还支付了酬金。比尔问，你和塞克交恶，为何要帮他？约翰说，我非常欣赏塞克的商业才华。他不是我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我生意场上的对手而已。有对手，才有乐趣。

“哼！他老奸巨猾，不安好心。”塞克下意识地竖了下中指，又沮丧地垂下了脑袋。几个月后，由于筹措不到周转资金，塞克的公司宣布破产。正如塞克所言，约翰混迹商场一辈子，当他了解到塞克铤而走险，想用天价保金咸鱼翻身时，他异常“慷慨大方”地付了比尔保护费：只要塞克左手中指不倒，他的公司就会倒闭。

但，那个“孕妇杀手”和二流枪手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疑惑，一直困扰着塞克。眼瞅保单即将期满，塞克支走比尔，计划自驾在崎岖山路上制造一场车祸，在最后关头拿到保金。可他刚开出白马庄园，车后便多了条“尾巴”，怎么甩也甩不掉。塞克只得停了车，看看盯梢者究竟是谁。对方并不在意现身露面，车门打开，是保险公司的客户经理史密斯。

“你为何总跟着我？”塞克冷脸质问。史密斯笑着说：“保单今晚12点就将到期，我必须保证你的左手中指完好无损。”

看着他的笑脸，塞克不禁打了个冷战——夺走他右手中指的杀手和左手食指的枪手，十有八九是保险公司的人。既然他们敢签天价保单，就完全有能力掌控全局。窥知他和好友杰弗逊的猫腻，保险公司便派出本事不逊比尔的“孕妇杀手”，让他尝到了断指的滋味。在白马湖畔，枪手观察到和约翰有联系的比尔凑近，为防不测开了枪。如果塞克断了两根手指还不长记性，试图孤注一掷，对不起，请和你的大拇指说拜拜吧。

这绝非危言耸听。塞克看到左手大拇指上，正晃动着一个令人胆战心惊的红点——那是狙击步枪锁定目标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