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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于内心的坚守

2016-01-23左了

大理文化 2015年12期
关键词:三弦弹唱白族

左了

2015年金秋时节,一个下雨的早晨,我冒雨驱车前往大理市湾桥镇,采访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张亚辉先生。

大理市湾桥镇的云峰村,背靠雄厚秀美的苍山,东临碧波万顷的洱海,坐落在一片烟雾水墨之中。

到达云峰村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通过一路询问,在一个巷道的尽头,我见到了打着雨伞站在院子门口等候我的张亚辉先生。

跟随他的脚步,我走近他家没有围墙的小院,一座朝西向的民房,客厅兼教室的门上是几块牌子,其中有一块牌子很显眼,名称叫做“白族大本曲示范培训站”,发牌的部门是大理州群众艺术馆。

在“教室”里坐定,靠南的位置有一块移动黑板,黑板上用粉笔工整地写着几首大本曲的曲谱和一些大本曲弹唱基础方面的知识,前面是替泰扬琴,东西两边是一排黑色的沙发和几条凳子,靠东墙的位置有一排整齐的书柜,书的种类很多,还有一个老旧的实木柜子专门用来放置教学用的各种乐器,里面摆放了很多书籍和有关大本曲的教学资料。北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张亚辉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奖状和开展培训工作时的照片。

看到我细心打量和观察教室的样子,张亚辉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来到我的旁边坐下。接连几天的秋雨,让本来还有些酷热的大理有了几许冬的寒意,我接过茶水,暖了暖手,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位老人,步履矫健,乌发浓眉,悬方脸阔嘴,如若不是满壁琳琅的乐器书籍和他扎了一个马尾小辫的长发,很难把他与大本曲艺人联系起来。

或许是长期从事教学培训工作的缘故,他的声音很洪亮。相互介绍之后,我们便开始了闲聊。

张亚辉出生在于1955年,今年刚好60岁,从小受家庭的熏陶,据村里一位老人讲,张亚辉在咿呀学语的时候就爱上了听大本曲。8岁的时候,在父亲的鼓励之下,张亚辉走上了和爷爷以及大理本地民间大本曲高手学习大本曲的漫漫长路。1989年,学成之后张亚辉便开始在本村大本曲传承培训的阵地上默默坚持了26个年头。

事实上,除了爷爷,在张亚辉的大本曲从艺路上,有一个人对他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那就是他的父亲。

“父亲是位人民教师,从记事起,父亲就对我讲‘饥年饿不死手艺人的道理。父亲说,我们家就是靠爷爷家传的大本曲技艺走村串寨,养活一家老小的,还能够供他上学,在当时实属不易。这门技艺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呀!他是国家工作人员,无法继承,只有靠我了。”

父亲无法专门学习,但是他也懂得大本曲艺术,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反对我学,继而还鼓励支持并想办法帮助我学习大本曲。

一阵闲聊之后,言归正传,张亚辉取来三弦,我一边喝水,一边听他弹唱起了大理白族大本曲。

天空窸窸窣窣还在下着小雨,虽然听不懂弹唱的具体内容,但那唱腔和三弦的味道却很正,我还真是耳福不浅,享受极了。

张亚辉弹唱完几首曲子,摆好三弦,笑着说:“这三弦,是最牵动白族人心的一种乐器,与白族人民的社会生活紧密相连。大理白族三弦主要分为大本曲的大三弦、龙头小三弦和本子曲的龙头大三弦。基本结构与汉族三弦大同小异,但音质和演奏方法有着自己独特的风格。大本曲的大三弦是白族说唱音乐大本曲的唯一伴奏乐器,音乐结构有三腔九板十八调。其弦式为:‘re、la、re、‘mi、la、mi、‘sol、do、sol等,用牛角制作的锥形指套拨弦发音。龙头小三弦用于对唱。其风格独特的滑音、揉弦是具有较高器乐化的语言。龙头大三弦主要用于白族说唱音乐“本子曲”,自弹自唱,出口成章。”

“具体有什么演奏技巧和风格呢?”

“大三弦音质浑厚,主要用于白族民间曲艺‘大本曲的伴奏。中音三弦,又称龙头三弦,是白族民歌调子的主要伴奏乐器。龙头三弦采用‘二指演奏法,主要用食指和中指按弦,音色柔美,如怨如诉,最善于表达缠绵委婉的感情。此外还有小三弦,长度不足二市尺,演奏多用揉弦指法,善于发挥每个音符的余音和波音,音色有类于古筝而更显得轻妙柔和,有《麻雀调》、《埂子调》等代表曲目。”

“张老师掌握的弹奏技巧看起来很多呀。”

“三弦演奏技术繁复而丰富,右手以弹、挑、滚、轮、扣、分、扫、拂、摇等为主要技术:左手以按、打、粘、带、进、退、绰、注、吟、猱、泛等为主要技术,重要的是,精妙的、智慧的技法组合所产生的音乐语言才具有鲜活的生命力和深厚的表现力。其实,我也只是掌握一些表皮的功夫,大本曲艺术博大精深,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学习、练习和研究。”

“也是,但凡要在艺术上有所成就,离不开持之以恒的坚持。”

“能够拿起唢呐就吹,拿起三弦就弹,张开嘴巴就唱,几十年如一日还能够认认真真坚持教授别人大本曲的人,现在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张老师坚持了这么多年,后悔吗?”

“不后悔,当然不后悔。大本曲艺术是我一生的挚爱,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到真正意义的大本曲艺术专业上老师,张亚辉说:“所以父亲对于我,既是忠厚的长者,又是严格的良师。不过在我的良师之中,还有两位不得不提。”

“还有两位?”我问道。

“一位是下湾桥村的黑明星老师,另外一位是隔壁村的张里仁老师。”

“你同时和两位老师学习,他们的风格有什么不同吗?”

“黑老师教我大本曲的唱腔,他的唱腔在整个大理坝子远近闻名,黑老师和我的爷爷是好朋友,因为看我在大本曲唱腔方面还有一定的基础和悟性,才爽快地答应收下我的。我和黑老师学习了十多年,从打下手到与他一起走村串寨登台演唱,直到1989年黑老师去世,我开始到四乡八里弹唱大本曲的同时,为了填补家用便在自己家里办起了大本曲培训班,一边招收学生,一边开始做大本曲的传承和发展工作。”

“真是不容易,如此多年的坚守,其中必定有诸多的心酸?”我看着张亚辉先生,说道。

“确实不容易,不过,再苦,再难,我还是坚持下来了,毕竟,从事大本曲弹唱艺术是我坚定的选择,而且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好。”张亚辉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说说另外一位老师的情况吧。”我继续前面的话题追问道。

“另外那位老师叫张里仁,是当时大理坝子里面的三弦高手,我们有一点远房亲戚的关系,正是缘于这一关系,父亲带着我拜在张老师门下,和他学习三弦弹奏技巧。”

“两位老师都收你做了徒弟,你如何分配学习时间?”

“过去,学习大本曲是个人行为,完全是出于个人的兴趣爱好,所以学习也只能够偷偷摸摸地学,平时还得参加生产劳动,或者是外出做工。拜师学艺一般是在劳动之余挤出时间,更多的时候是晚上,特别是农闲时间学起来最有效果。遇到两位师傅家有什么活计要做,我就会抽空前往帮忙,做完活计,老师才会开始把一些演唱和弹奏大本曲的技巧传授于我。”

“看来,你很努力,应该深受老师的喜爱。”

“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朴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简单,不复杂,我就怀着一种感激的情,报恩的心,只想学好大本曲。”

“张里仁老师,现在还在世吗?”

“早过世啦,在黑老师之前两年就去世了。具体是哪一年,我记不得啦,只记得是在黑老师过世之前。”

“你觉得,学到他们大本曲弹唱技艺的精华了吗?”

“两位老师先后过世,真是可惜。至于精华不精华,我不敢妄言,但是,说句心里话,可以肯定,他们毫无保留地把很多值得教授于我的技艺都传承给我了。我一直认为,能够得到两位老师的指导和帮助,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对大本曲艺术,你在从事教学培训工作的同时,有进一步开展研究整理工作吗?”我转移了一个话题。

“有,当然有,虽然水平有限,但是,我一直都在做着这方面的努力工作。要开展好传承培训工作,仅仅是口头上的交流,无济于事,在技艺上要有过硬的本领不算,还要有实实在在的教学材料才行,口说无凭,得有真”材“实学。”说话之间,张亚辉走到隔壁一间房间里,抱了一叠材料出来摆在一张茶几之上,随手翻给我看。 “这些都是你平时收集整理之后教学培训用的?”

“还有很多呢,我本来是打算要出几本大本曲专著的,被一位朋友欺骗过,后来便打消了出版的念头。”

“你被欺骗过?”

“被骗过好多次啦。”

“为什么被骗?”

“就是一根筋,太相信别人,特别是朋友。说实话,我这个人缺点和优点都是对朋友太仗义。有一次,一位朋友做生意遇上了困难,找信用社贷款要担保,他泪流满面地找到我,我二话没有说就为他做了担保。可是后来他做生意失败,人也随即在村里消失。我找到他的妻儿,结果他的妻儿一概不予承认,还说我是骗子。没有办法,这笔贷款让我足足还了三年多才还完,提起来都心酸后悔。”

“还有这种事情?”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既然遇到了我只有自认倒霉,想想也就算啦。现在我就想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大本曲培训事业!我们还是聊聊大本曲吧。”张亚辉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继续我们的闲聊。

据张亚辉给我介绍,大理白族大本曲是用汉文记录白族语言的唱本,因有一定人物、情节,所以又称为本子曲。

大本曲是大理白族特有的一种古老的民间艺术,每逢节日,一人进行说唱,一人三弦伴奏,其唱词中大都白语、汉语混用,但是主要以大理的地方白族话语为主,遇到汉字就以白族话来读,唱腔形式多为“三七一五”形式,或者“三五二七”、“七七一六”的格式。

另据张亚辉回忆,在他小时候,大本曲就是靠口耳相传,没有什么诀窍,基本需要学徒想办法记住一定的弹唱模式,然后细心揣摩通过勤学苦练逐步掌握,要是学徒没有一定的基础和悟性,不花上几年的时间,是没有办法学出来的。

用张亚辉的话说,他与大本曲结缘没有任何契机、节点,“小时候爷爷在唱大本曲的时候,我就递个水,帮个忙,做做跑腿,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蹲在爷爷身后,专心地听,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爱上大本曲了。彼时的爷爷在湾桥周围方圆几十里,也是出了名的大本曲艺人,唱得好,弹得也好,人缘也好。

从张亚辉查阅了解的情况和手头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在大理湾桥和喜洲一代,大本曲所产生的时代,目前尚无定论。部分当代白族学者和民间艺人以大本曲艺人的师承关系、曲本的传抄以及白族民间文学的发展脉络等为依据,推断大本曲产生于明代,盛行于清代(现有多册清光绪年间的大本曲手抄本留世)。但即便依此说法,大本曲艺术的产生也有六百年以上的历史。据公元963年北宋王溥撰写的《五代会要》卷三十“南诏”条记载:“续有转牒,称督爽大长和国宰相布燮等,上大唐皇帝奏疏一封,自鹤拓发递,所署有彩前笺一卷,转韵诗一章,章三韵,共十联,有类击筑词。”

现代著名学者徐嘉瑞在其著作《大理古代文化史稿》中论述,“其时为后唐庄宗同光三年,即公元九二五年,距今一千多年,所云诗三韵,有类击筑词,可能就是“大本曲”的唱词”。如若此种说法成立,那么大本曲的产生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保护和传承各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首先就要保证有这些文化艺术赖以生长发育发展的土壤和环境。”

接着我的话题,张亚辉笑了笑说:“现在,乡村里看得见的民俗活动就是文化传承的根本,传承我们白族大本曲技艺,本乡本土的老百姓的自觉参与至关重要,只有不断提高对白族大本曲弹唱艺术的自识、自重、自尊意识,才能避免后继无人的问题。”

“从事大本曲艺术,需要长时间的沉淀和广泛的积累,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还要能够甘心寂寞,经得住诱惑,守得住清贫。”我看着张亚辉说道。

“特别是经过“文化大革命”无情的洗礼,关于大本曲所能参考的资料都散失了,只好凭当年祖辈们口耳相传、残留在我脑海中少时陪伴师傅们做工玩乐时的记忆,并结合自身经历记住的一些东西……这样,大本曲的影子由远而近,从历史中一步步走来,并在我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是你的努力,让黑老师和张老师身上那些几近失传的大本曲珍贵技艺得以保护和传承。”

提起他的两位老师,张亚辉谦虚认真地说:“我在白族大本曲弹唱艺术方面,这些年是取得了一些成绩。”

“你获得的奖项应该不少吧?”我瞟了一眼满是奖状的墙。

面对我的提问,张亚辉指了指满墙的奖状和书柜里的几本证书,表情严肃地说道:“这些只是诸多奖项中的一小部分。当然,成绩不是拿来说,而是给后人去评的,只有做好自己,无愧于心、无愧于自己所从事的艺术事业就好。不过说实在话,目前离我心中的那个目标还有一定的距离,我还得继续努力,为我们大理白族大本曲的保护和传承贡献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张亚辉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让人欣慰的是,他正在搭建一个更大的平台“大理市艺辉非遗文化研究中心”的申报和审批工作已经完成,现在就等着择日挂牌了。

“大理市艺辉非遗文化研究中心”的成立,可以说是一个功德无量的创举,很好地填补了大理白族大本曲技艺在传承和保护方面的空白。

张亚辉一直希望自己能跳出走村串寨的表演,并且能够跳出小打小闹的家庭式培训教学,一心一意做好大本曲艺术的挖掘研究工作,将大本曲的教学和传承相结合,寻找新的拓展空间,向州内外和省内外,乃至国外大力推荐和推广大本曲艺术,这是目前张亚辉的一条新思路。

谈到对大本曲艺术的感受,张亚辉面带微笑地说:“大本曲弹唱艺术是大本曲艺人自身对传统认识的理解之后对外界事物的一种认知性表达,然后将自己的艺术世界即兴传递给听众和观众。同时,最为重要的是大本曲艺人首先是要认识自己,清楚自己的艺术特点和艺术方向在哪里。人追求利益和金钱无可厚非,但是,万事万物只要遵循其规律及自身的条件充分发挥想象,出路就在自己的脚下。”

20多年来,张亚辉默默地把大本曲弹唱艺术融入到群众和学员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讲到大本曲弹唱技艺传承上的思路,张亚辉说:“万事人为先,没有人的传承,谈何传承,传承问题,归根结底还是人的问题,有人教,有人学,有人去推广,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传承。”

老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选择了大本曲艺术,就必须风雨兼程。在张亚辉看来,如果一个人心态不平和,老是想着自己怎么赚钱,迟早有一天会钻进钱眼里去不能自拔,又何谈做好做大做强呢。

张亚辉动情地说:“做文化产业,不同于其他产业。可以说文化产业是一个投资大、见效慢的行业,如果急功近利,肯定是做不好的。我自己从小就爱好大本曲,兴趣所在目标所至,而且现在我的大本曲培训事业一步步壮大,现在国家也正在加大民族文化的保护和传承,一定会有合适的时机让我们非物质文化传承人腾飞的。”

从事大本曲艺术培训和传承工作,虽然经济收益可能会低一点,但是,爱上这一行,就是一种精神的追求和享受,其乐无穷。

张亚辉说:“让外面的人们享受大本曲艺术,让更多的人们了解和学习大本曲艺术,这就是我的美好愿望。我从1989年就开始办培训班,至今已经培养了两三千人。在众多的徒弟之中,有大理本地人,有外地人,还有十几位外国人。现在每年有四期培训班,一个季度举办一期,每一期都有学员二三百人。周末我还要教附近和本村的学生上课,孩子们有学业在身,只有周末有时间来我这里学习大本曲。”

“你给学员们主要教授什么内容?”

“传授白族大本曲、三弦、唢呐等技艺。”

“你还会吹唢呐,你最拿手的是什么?”

“从事培训工作这么多年,不会几样乐器那可不行,要是徒弟难倒了师傅,那可就不好玩了。我会的乐器很多,不好一一列举,不光要会,还要玩得好才行。不过,我最拿手的还是三弦和唱腔。”

“最受学员欢迎的是哪些曲目?”

“大部分学员都比较喜欢《弦子弹到你门前》《麻雀调》,还有就是《哭板》《高腔》等。”

看得出,张亚辉从内心里希望大理白族大本曲艺术得到大力弘扬,继而让大本曲艺术能够不断传承下去。

在大理众多大本曲艺人中,老一辈有杨汉、黑明星、张里仁、杨益和李明璋等,目前,大本曲的中坚力量则有赵丕鼎、刘沛、杨振华、杨兴廷等,当然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张亚辉也是其中十分活跃的一位多面高手。

张亚辉说:“能够得到黑老师和张老师他们的真传我也不能够把这些技艺揣在身上不动。我现在正在积极寻找有根基和灵性的学生进行有目的的传承工作。”

“你,找到了吗?”

“我做传承教学培训工作这么多年,可以说,我的徒弟和弟子很多,几乎都能凭借自己学到的才艺找到一份工作。有些私营企业家也对民间艺术特别感兴趣,把白族大本曲文化艺术作为自己的经营内容,专门培养或聘请民间艺人,有力地推动了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但是只有一小部分人选择了坚持,面对生活的实际压力和困难,有很大一部分人只是把大本曲技艺当作一种谋生的手段,很难谈得上真正意义上的技艺传承。”

“作为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你如何解决之一问题?”

“大理白族大本曲之美,美在独特,美在丰富,美在与众不同。但是,一种好的艺术技艺要好好地传承下去,说实话,还是选择人的问题。”

“你是如何选择的?”

“我有两个小孩,都已成家立业,现在都成为了我的徒弟了。”

“为什么选择的是自己的家人,他们愿意和你学习大本曲技艺?”

“都有十几年了,老大是女孩,主要和我学习大本曲唱腔,老二是男孩,我教授他三弦。我的孙子现在9岁,在我们一家人的影响下对大本曲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特别是今年进步很快,现在在村里参加活动,能唱能弹。还有我的孙女,今年12岁,已经参加过一些公开的演出活动,她的唱腔很不错,字正腔圆,调子和旋律都不错,今后加以培养,还是有可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大本曲艺人。”

“有没有其他的徒弟和你学大本曲?是不是技不外传?”

“有,而且很多,但是,要谈得上真正意义上的传承,只有我的家人坚持了下来。技不外传是保守,我并不是保守之人,我的技艺来自师傅,而不仅仅是我的家族传承。学艺是个艰辛的历程,还要有一定的悟性,否则无论你如何教,不一定能够教得出来。”

“看来,你在选择传承人的时候,很慎重。”

“毕竟他们是我的孩子,是不是学习大本曲的那块料,有没有天资和悟性我还是看得出来的。现在条件好了,生活很丰富,选择的余地很大。不像我们小时候,我尽其所能为他们提供学习大本曲的条件。他们很努力,早就已经开始独立在外演出啦。有时候,遇到我忙不过来的时候,我的儿子还会帮着我做一些教学辅助工作。说句实在话,发掘、传承、创新大本曲艺术比任何时候都显得重要而紧迫。不过有了徒弟们的认真学习,传承工作还是有希望的,也可以说,后继有人了。从事个人培训大本曲弹唱艺术工作这么多年,我这个培训站作为培养人才的场所,虽然条件具体、设施简陋,但是从传播大本曲技艺、接续艺术命脉,传承文化基因方面来说,我认为意义重大,而且我责无旁贷地应该做好。”

“传承人是我国各民族民间文化的活宝库,传承人身上承载着祖先创造的文化精华,具有天才的个性创造力……中国民间文化遗产就存活在这些传承人的记忆和技艺里。代代相传是文化乃至文明传承的最重要的渠道,传承人是民间文化代代薪火相传的关键,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张亚辉说,“在大理,古老的大本曲艺术正悄然发生变化,融于当代,续于传承,在保留其本真的前提下,如若不与时俱进,再好的技艺,也有被淘汰出局的一天。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在坚守传统的同时,又新增一些教学的内容和形式,不反对现代手法介入,任何一门古老技艺都会面临创新,但无论形式怎么变化,传统的灵魂还是不能丢。”

“国有梦,民族才有未来;人有梦,人生才会精彩。你的梦想是什么?”

“正如这庭院中的梨树,年年春天年年花,年年金秋年年果。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大理大本血弹唱艺术能代代薪火相传,年年开花结果。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个宽敞的地方,建一栋专门的教学楼,用余生的时间,专心致志把大理大本曲弹唱技艺传承、发扬、光大,一直到自己教不动的那一天。”

看着张亚辉坚定的表情,我坚信,他对大本曲弹唱艺术的执着一定会感动更多关心和支持大本曲艺术事业的人们。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虽然张亚辉的梦想还需要“千里之行”,但是方向已定,梦想已起航,成功的道路就一定会越走越顺畅.我们在这里祝福他的艺术之树常青,艺术事业越来越壮大、艺术生活越来越美好!

看看已到吃中午饭的时间,张亚辉的家人已经过来喊吃饭了。我合上记录本,准备结束今天的采访离开。

看见我起身,张亚辉急忙说道:“外面还在下雨,这样,我给你弹唱一首曲子吧。听完曲子,我们就去吃饭。”

随着刚健厚重、层次丰富的三弦声响起,张亚辉打开了唱腔,唱了起来。

这是一首张亚辉新近创作的大本曲,名字叫做《洱海保护》,在他的唱词之中,听得出他对这片乡土的挚爱之情……

随着三弦最后尾音的消失,我向张亚辉告辞,冒雨离开了这个温馨的农家小院。

编辑手记:

在白族民歌的基础上,融合了多种民间艺术成分产生的大本曲弹唱艺术,是极具民族特色的地方性曲种,广泛流行并深深扎根于白族群众的生产生活之中。本期介绍的是省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张亚辉先生。他从小耳濡目染并深深地爱上了大本曲弹唱艺术,学艺成功之后,在大本曲传承之路上一路走来,二十多年无怨无悔的执着坚守,让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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