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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姑娘变真女人

2016-01-22十三

现代妇女 2016年1期
关键词:局里一楼皱纹

十三

每次加班到天黑,集团的“鬼楼”里安静极了。不敢坐电梯,一路从楼梯走下来,到一楼转角的卫生间整理自己。总在这时候碰见一个神气活现的姑娘,跟我一样的黄毛短发。唇红齿白,极白皙精致,眼睛大大的,穿着大黄大紫的衣服,脚踏松糕鞋。见得多了,就对着笑一下。我见过她进一楼的办公室,这么年轻,原来是局里的人。

一次中午出去逛,又见着她,打了个招呼。挨着我的同事问:“你认识她?”我说:“不算认识吧,见过。这姑娘也是新来的吧,编辑培训怎么没见啊。”同事说:“姑娘?人家的孩子都上学了。”

原来她是集团的元老了,刚来的时候身材矮胖,梳一根稀疏的马尾辫,深蓝大褂一直垂到脚踝。扫台阶,从19楼扫到1楼;擦扶手,从1楼擦到19楼。每个人都见过她,可她见人也只是头也不抬地擦扫,神情郁郁的。几年之后,大楼里的每个出版社都有了自己的分担区,各自雇了清洁员,她就成了电梯女。据说十几年前的她总是穿着工作服或黑衣服,闷闷不乐,整日没有一点儿神采。进电梯的人都避过不看她,她也把别人和自己都当透明一样,兀自若有所思。

后来人人都会使用电梯了,她就不见了踪迹,据说是读书去了,一两年没见,大家都忘了她。又出现的时候,已经女大学生一样清新可人,长发直直披下来,白色连衣裙穿在身上,见人也知道说笑和打招呼。出现的次数多了,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进了局里实习。

所以等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大楼里待了十几年,30岁早就挂了零儿。头发长了又短,黑了又黄,纱裙变了热裤,平底鞋换成了恨天高。

如果一个家世和眉目都稀松平常的女孩儿想倔强地活着,她必须要跳出不得意的童年,回视多少质疑的目光。默默擦扫的那几年,她穿暗色、宽大的衣服;电梯上上下下,在西装革履的人们面前,她只盯着那些电钮,不说话。她想用最没有特色的衣服和冷漠把自己藏起来,这个不如意的、普通的、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甚至鄙陋的自己。她可以选择就这样下去——在大多数人看来,她就属于那样一个世界。可她终于选择继续读书,让自己的人生绽放一次。

我不信在这其中没有人用“女人,这辈子就那么回事儿”的话语劝阻和挤兑过她。在她获取那次权威考试的认可之前,她还是大多数人眼中自不量力的失败者。可她真的就成了。然后她回来,宛然新生,穿鲜亮的衣服,戴夺目的饰品,即使照样跟森严的机关作风格格不入,可她已经拥有了跟环境正面交锋的勇气和信仰,仿佛对风车高举长矛的堂·吉诃德。

这样一个30多岁的女人,眉头、眼角没有一点儿皱纹,眼神像20岁一样澄净。我愿意相信,十几年的大起大落,使她走的每一步都不容置疑。对或不对,值得或不值得,选择或不选择,没有人有资格授意给她听。她有最清醒的自知以及强大的内心。

对大多数人来说,年龄是累赘,是筹码里的负值。而对于心如赤子的人,皱纹不过是纪年工具,他们不再有少年的无所适从和青年的碌碌浮躁,正在度过逐渐完善自身的最好的年华。

(摘自湖南文艺出版社《只要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一书)( 责编 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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