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舍不下的亲情

李荣

秋雨连绵，气温陡降，夜空偶尔划过一道闪光，掠过一阵雷声。

雨下了三天？还是五天？躺在床上的老根已经不关心了。

听着雨打窗户的劈啪声和空中的雷声，老根费力地抬头向窗外望望。雷声听起来很远，好像天边发出的。老根轻叹一声，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床上的老根面黄肌瘦，颧骨凸起，眼睛暗淡无神，眼球发黄。能看出生机的，就是眼珠不停地在眼眶内打转，两眼眨个不停。

马上要六十大寿的老根肺癌晚期，几天前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让回家养着，说是养，其实就是等死。他已经水米不进好几天了，仅靠液体维持着生命。

老根今天的情况很糟糕，精神恍惚，一阵阵发昏。看样子就要“走”了。

都说老根的病是儿子大根气的，是不是大根气的无法考证，但是老根临死不见儿子大根的面是不争的事实。

儿子大根在屋外等了三天了，怎奈老根就是不让他进屋探望，任凭老婆王霞跟孙子小根磨破嘴皮。

“妈，求求您，开开门让儿子看看爸吧！”一个中年男子几近绝望的哀求声夹杂在一声长长的闷雷中。

王霞乞求的目光盯着老根的脸。老根看了看妻子，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眼睛眨了两下，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轻叹一声闭上眼睛。

随着儿子再次乞求，王霞打开了门，低声说道：“你爸不想见你，你回去吧。”

“我可是他的儿子，就这么狠心不见我吗？”大根哽咽了，“妈，就让儿进去看爸一眼，就一眼，行吗？妈！不然儿子会抱恨终生的！”

“要知今日何必当初啊！”王霞说完，关上了房门，把儿子和他的乞求声挡在了门外。

雨丝丝缕缕，下个不停。老根紧闭双目，显得出奇的安静，似乎在聆听他们母子的对话，直到听到关门声，才慢慢地睁开眼，向门口张望。

在乡邻眼里，老根跟儿子关系很好，小根从小乖巧听话，老根也很疼爱这个孩子。父子关系出现危机，源于大根要跟妻子离婚，老根坚决不同意。

老根不同意离婚的原因很简单，儿媳妇知书达理，在家任劳任怨，孙子小根聪明可爱，老根不想这个家破裂，更不想孙子生活在离异的家庭之中。老根劝大根人要有担待意识，要考虑他人的感受，更要对儿子负责。大根不听老根的劝告，一意孤行，并且说离婚是为了自己的幸福。老根就骂，你的所谓幸福无非就是喜新厌旧，是建立在众多人痛苦之上的。尽管老根磨破嘴皮，有几次甚至想给大根跪下，怎奈大根主意已定。

老根最后通牒，如果你不要你的儿子，我就不要我的儿子！

大根最终还是与妻子离了婚，老根毫不犹豫地给大根断绝了父子关系，并告诫老婆王霞，他死的时候也不许大根过来看他，他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老根不想孙子受到伤害，主动承担起抚养孙子的责任，幸亏老根有点积蓄，生活的还算可以。孙子小根很争气，学习一直名列前茅，现在正在读高一。

大根离婚后，生活得很富有，有车有钱有楼，曾几次想给老根钱都被老根坚决拒绝了。老根叮嘱老婆王霞，即使穷死也不许花逆子一分钱，这样狠心无情无义的东西不配做他老根的儿子。

窗外又是一声闷雷，同时传来门外大根绝望的哀求声：“妈！爸爸，儿知错了，就让儿子进去吧，爸爸！妈……”

小根和王霞用乞求的目光看着老根，怎奈当年儿媳妇悲伤无奈的表情，小根无助可怜的目光定格在了老根的脑海中，十多年来挥之不去。他不能原谅儿子抛妻舍子的行为，更不能容忍当代陈世美出现在自己的家里。老根游离的目光瞅了瞅老婆王霞，又瞅了瞅孙子小根，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老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两滴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溢出，老婆王霞擦去老根最后两滴泪水，然后和孙子小根一起放声痛哭。

听到屋内的哭声，门外的大根知道父亲老根已经归天。他不顾一切地破门而入，跪爬到老根床前……

在大根闯进屋的瞬间，窗外划过一道立闪，紧接着一声炸雷，泪水婆娑的王霞模模糊糊看到老根的眼睛睁了一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