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泰国华文儒学成语定量研究

张伟伟

(齐鲁工业大学 校办秘书科，济南 250353)



基于语料库的泰国华文儒学成语定量研究

张伟伟

(齐鲁工业大学 校办秘书科，济南 250353)

摘要：成语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载体，有丰富的文化内涵。泰国是海外华人最主要的聚居地之一。泰国华文报刊中的高频儒学成语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佛国社会中儒家文化的传承发扬及华人的民族文化认同感。运用语料库语言学方法对泰国华文儒学成语的定量分析发现，有些儒学成语在词形、语义等方面发生异化并伴有本土化、现代化的演变。

关键词：语料库；成语；泰国华文；儒学；定量研究

成语是汉语词汇系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是语言中的活化石。汉语成语多源于古代，贯通古今又言简意赅，负载着深厚的语言文化信息，是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载体，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审美情趣及文化内涵。随着海外华文教育事业的逐渐推广和海外中华文化传播的加速，承载传统文化的成语在海外语言环境下的使用和演变受到更多关注。泰国是海外华人最主要的聚居地之一，华侨社团、华人商会及宗亲会等在泰国极具影响力。儒家文化在佛教社会中的传承与发展以及多元思想融合背景下成语的发展演变问题是比较有意思的一个语言文化现象。本文选取泰国华文中的儒学成语作为研究对象，主要运用语料库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对其进行定量分析*本文语料来源：泰国星暹日报新闻网http://www.singsianyerpao.com/web/；泰国亚洲日报新闻网http://www.asiabbs.org/；泰国世界日报新闻网http://www.udnbkk.com/；泰国中华日报新闻网http://www.thaizhonghua.com/；泰华文学网站http://www.thaisinoliterature.com/；泰国风http://www.thaiwind.net/。。

一、语料库建设与加工

本文语料库建设遵循四个原则：一是规范性，成语具有书面典雅性特点，平面媒体特别是报刊语言比较规范，故从较有代表性和权威性的华文报纸和华文杂志中选取。二是代表性，指“从该语料库获得的分析结果可以概括成为这种语言整体或其指定部分的特性”。从定量研究的需要出发建设的语料库规模有限，所以本文选取泰国发行量大、广受华人欢迎的五大华文报纸《星暹日报》《中华日报》《亚洲日报》《世界日报》《京华中原联合日报》等，以及创办历史较长影响力较大的杂志《泰华文学》《泰国风》等，以保证语料数据的合理性和科学性。三是平衡性，语料选取要确保样本的数量比例等均衡分布，这直接关系到结论数据的准确度。本文语料以五大华文报纸中的新闻为主，同时兼顾经济、社会、文化等模块，杂志样本语料选取小说、散文、文论等体裁。四是客观性，报刊文章语料只选取泰国新闻报社的文章及华人或泰国汉语学习者的创作，中国大陆新华社新闻及其他非泰国本地报社的文章不选入，以更客观地考察汉语成语在泰国华文中的传承及演变。

科学抽样是保障样本分布均衡的前提，也是保证语料库科学性的重要条件。盛玉麒先生指出：“正确的抽样方法应该结合功能目标和语料类型，通过模拟实验后确定。” 基于本文研究目的，需要建立规模适中的语料库，采用分层抽样和等距离抽样相结合的抽样方法进行研究，故选取2006年3月—2013年2月泰国五大华文报纸新闻网上的各方面新闻作为语料，其中以政治新闻为主，每月选取4篇；同时还分别选取华侨华人、国际评论、亚洲财经、台湾观察、老年妇女儿童、文学艺术宗教等不同专题抽样比例相当的语料，从《泰华文学》杂志第1期到第63期短篇小说、散文、文论各选1篇；形成8个文本，约231万字符的语料库，具体文本内容及数量分布见表1。

表1　文本内容及数量分布表

本文语料自动分词与词性标注采用中国社会科学技术研究所研制开发的ICTCLAS词法分析系统。通过对8个文本约231.81万字符的语料进行文本合并得到总词种数为58 969，总词次为1 375 249。表2为语料库中文本合并后按照音节数进行的词次(即词种出现的总次数)统计。由表2可以看出，2字词的词次最多，这也与现代汉语双音节化趋势相一致。成语的结构具有稳定性、定型性的特点，这也符合汉民族崇尚和谐、追求对偶的审美情趣。成语主要为“四字格”，可识别度高，错误率很低，但由于泰国华文报刊用词与大陆普通话相比有一些差异，为了保证研究数据的准确性和严密性，需要辅以人工校对。根据研究需要，我们从语料文本中抽取成语2 309个，其中“四字格” 成语2 285个，占总数的98.961%。

表2　词次统计表

二、儒学成语概况

儒家思想指导统治中国社会几千年，其核心是“仁”。我们耳熟能详的成语“仁者爱人”“名正言顺”“成人之美”“以德报怨”等都出自儒家典籍或作品。历经时代洗礼，儒家封建落后保守的思想逐渐消失，相关词汇也随着旧事物的减退或消失而相应变化，如“三纲五常”退出历史舞台，而体现中华传统文化优秀品格的思想、以人为本的理念延续至今，如“同心同德”“百善孝为先”“一诺千金”“国泰民安”“人心所向”等。

本文从自建语料库中抽出的2 309个成语，出现频数前十位的依次为：众所周知、万事如意、无可奈何、善男信女、功德无量、来龙去脉、全力以赴、一视同仁、丰功伟绩、安居乐业。通过对成语进行全部统计，得到儒学成语177个，占成语总量的7.67%。其中的高频成语，按照频度由高到低排列如下(表3)。

表3　高频儒学成语例样表

表3为源自儒学经典的高频成语，在语料库中的实例如下：

①请全国人民一起恭祝皇上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世界日报》2013-10-12)

②陈修试博士具有自强不息，奋斗终生的雄心，忠君爱国的丹心。(《泰华文学》第62期)

③况知为母亲的幸福、妹妹有名正言顺的父母亲，忍痛割爱，自愿退出。(《泰华文学》第19期)

④今天看到大家的美好祝愿和同心同德，让朕深感欣慰。(《中华日报》2009-01-18)

⑤他们在那里嬉戏、照相，享受着天伦之乐的温馨。(《泰华文学》第16期)

通过上列高频儒学成语在泰国华文中的实例可以看出，这些成语语义基本没变化，个别发生语用变化。同义成语“万寿无疆”与“圣寿无疆”相较，后者频度更高，词次为53次，频度为2.295%。“圣”为无与伦比，相当于“万”，更能体现泰国对皇室的尊崇以及泰王地位的神圣。泰国现任国王普密蓬的生日12月5日即泰国的父亲节(又称“万寿节”“圣诞日”)，届时举国同庆。如：

①泰皇陛下赐见全民并赐纶音，数百万人身着黄衣，高呼“圣寿无疆”沿途恭迎圣驾。(《京华中原报》2012-12-05)

②恭逢皇上陛下八秩晋五圣寿无疆大庆，也是皇后殿下八十懿寿千秋，皇储殿下六秩华诞吉祥金龙年，同受佛祖庇佑，圣躬永远康泰。(《京华中原报》2012-12-05)

泰国华文将儒家崇圣皇室、勤勉奋进、团结友爱、重视伦理亲情等思想在佛国社会中传承并发扬光大。我们根据成语是否出自儒学经典分类：源自儒学经典的成语85个，占语料库成语总数的3.68%；非出自儒学经典的儒学思想的成语92个，占语料库成语总数的3.98%。

表现儒学思想的成语按照词次由多到少排列前5位：“齐心协力”12次、“通力合作”12次、“精诚团结”10次、“以身作则”10次、“同心协力”10次。如：

①“臣下齐心协力，报答皇上隆恩，现在带皇上脱离险境。”昭帕奏道。(《泰华文学》第47期)

②阿披实呼吁市民与政府通力合作，成为政府耳目。(《世界日报》2011-03-18)

③泰国太极拳总会在新届主席薛建荣先生领导下，理事会仝人、会员衷诚合作，群策群力，精诚团结，会务承先启后蓬勃发展。(《中华日报》2012-01-19)

④六世皇公主颂勒碧差叻素拉殿下御赞助诗叻达纳哥信洗肾基金会合作，并率先以身作则捐献四百万铢基金。(《中华日报》2011-03-27)

⑤全体肃立，恭诵德典三遍，行三顶礼，场面庄严又隆重，为历来仅见，彰显同心协力立德扬善，德业永昌！(《星暹日报》2010-06-12)

泰国华人聚集区形成众多以血缘、宗亲、地缘或业缘为主要纽带的宗乡社会组织，主张同舟共济、敬老爱贤、扶危济困、劝善抑恶，以此来维护华侨华人的共同利益，促进团结合作。因此，泰国华文中儒学成语的平等、和谐、孝悌、为民等思想也得以传承延续。成语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海外华人的民族文化认同感及海外文化传播的作用在成语文化中都有所体现。

三、儒学成语定量分析

本文中源自儒学经典的成语来源是从广义上讲的。一种是直接出自儒学经典的，如：小心翼翼(“维此文王，小心翼翼。”《诗·大雅·大明》)、兢兢业业(“兢兢业业，如霆如雷”《诗经·大雅·云汉》)。一种是从儒学经典中转化而来的，如：尽善尽美(“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论语·八佾》)。

对本文语料中源自儒学经典的成语进行细化得出：出自《诗经》的24个，如“万寿无疆、小心翼翼、未雨绸缪、毕恭毕敬”等，占儒学成语的1.039%；出自《论语》的23个，如“名正言顺、不亦乐乎、以德报怨、三思而行”等，占0.996%；出自《孟子的》20个，如“当务之急、专心致志、得道多助、尽心尽力”等，占0.866%；出自《周易》7个，如：“发扬光大、自强不息”等，占0.303% ；出自《尚书》5个，如“同心同德、济济一堂”等，占0.217%；出自《礼记》2个，如“日新月异、美轮美奂”，占0.087%；出自《左传》2个，如“贪得无厌、以儆效尤”，占0.087%；出自《春秋》1个，“一窍不通”，占0.043%；出自《荀子》1个，“气势汹汹”，占0.043%。

泰国华文中有些儒学成语也发生了一些演化，如词形、语义变化及个体变异等。其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词形变化

①爱护牠*牠：“它”的异体字，书面语用作动物的第三指称词。、善待牠，和牠患难与共，牠竟然也懂得与人相依为命，以德报恩。(《泰华文学》第19期)

“以德报怨”源出《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抱怨，以德报德。”意为不记仇怨，反而用恩德来回报对方，是儒家“仁”思想的一种体现。恩怨：恩惠和仇怨。但从“恩”和“怨”而言就是语义相反的语素。“以德报恩”的意思相当于“知恩图报”、“投桃报李”。替换原有的语素“怨”，语义相反。

②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受到处分，以儆仿尤，不可随便藐视或侮辱别人。(《亚洲日报》2011-4-19)

“以儆效尤”源出《左传·庄公二十一年》：“郑伯效尤，其亦将有咎。”效:仿效，效法；尤:过失。指处理一个坏人或一件坏事，用来警告那些学着做坏事的人。“效”、“仿”同义语素替换，语义不变。

③将动中求静之深刻内涵向学员们传授，言传身教，身提面命，学员们均是长期锻练者，一经名师指点如提葫贯顶*“提葫贯顶”乃泰国华文报刊对“醍醐灌顶”的误用。示例为忠于原始语料，未加修改。，运动水平迅速提高，至五时方结束培训。(《泰华文学》第43期)

“耳提面命”源出《诗经·大雅·抑》：“匪面命之，言提其耳。”意为不但当面告诉他，还要揪着耳朵叮嘱，形容恳切地教导。“身提面命”是根据语境和语义仿造而成，适用于教练对运动员肢体动作的指挥，为临时性变体。

(二)语义变化

①上述各大德善长，都属社会名流殷商硕彦，从善如流，善名远扬。(《世界日报》2012-3-19)

②日前，辜瑞娥女善长，菩萨心肠，从善如流，上次偕同令郎李俊奇先生莅堂以纪念其令亲妹辜瑞枝女士名义，捐助五十四万铢。(《中华日报》2011-3-19)

“从善如流”源出 《左传·成公八年》:“君子曰:从善如流，宜哉。”善：好的意见。听从好的意见就像流水顺流而下，迅速而自然。形容乐于接受正确的意见。本文语料中“从善如流”，“从善”意为做善事，“如流”表示像流水一样，形容经常做善事，语义大致相当于“乐善好施”。

③蓝烹老大娘也跟着把那些金银细软一鼓脑儿扔到他鲁岛附近的海里去，变成今天他鲁岛、信岛和讪岛周围海底水晶宫殿似的尽是美轮美奂的珊瑚美景。(《泰华文学》第38期)

④阿强送给我的是一个真金的小水灯，美伦美奂小巧玲珑很惹人喜爱。(《泰华文学》第42期)

“美轮美奂”源出《礼记·檀弓下》：“晋献文子成室，晋大夫发焉。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矣’。”“轮”喻高大，“奂”意众多，形容建筑物高大华丽。例句中“美轮美奂”都增加了语义项，一个指珊瑚美景，一个指小灯；将“轮”“奂”语义弱化，而将“美”语义强化，则产生新语义。

(三)其他

①山竹性温凉，以榴莲浓浓的香甜，强烈的气味，相反相成，天作之合。(《泰华文学》第54期)

②玉佛高高在上，众佛互相拱卫，离拱顶，还差好多，给人以莫测高深之感。(《泰华文学》第27期)

“天作之合”源出“《诗经·大雅·大明》：“文王初载，天作之合。”一般形容婚姻美满称心，例句①“天作之合”用来形容山竹和榴莲的味道结合。“高高在上”源出《诗经·周颂·敬之》：“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原指地位高，现多形容领导脱离现实和群众。例句②“高高在上”既指玉佛高，又有地位高的意思，无贬义。此类问题是否仅是个例，还需要大规模语料分析来论证。

对表现儒学思想的92个成语，我们按照表现为人处世之道、为政之道、伦理道德和优良传统等几种义项进行分类统计。表现为人处世之道的高频成语(28个)，依次为以身作则、彬彬有礼、虚怀若谷、谦虚谨慎、言传身教、一诺千金、韬光养晦等；表现为政之道的高频成语(21个)，依次为鞠躬尽瘁、畅所欲言、群策群力、各司其职、全心全意、励精图治等；伦理规范(5个)，依次为天伦之乐、传宗接代、忠心耿耿、情同手足、相濡以沫；表现优良传统的高频成语(38个)依次为齐心协力、省吃俭用、自力更生、通力合作、精诚团结、同心协力、饮水思源、任劳任怨等。此类儒学成语在泰国华文中变化不大，在此不展开分析。

泰国华人社团在庆典、祝寿、祭祖缅怀、婚丧嫁娶等活动中，为更好地表达海外华人的宗情及对善举的赞扬或是对亡者的哀悼，成语使用上加入了更深化的感情，创造性地加入了一些元素，使之气势雄浑，富有感染力。如“慎终追远”(18次)、“报本思源”(15次)、“敦亲睦族”(13次)等。

①今天是泰国钟氏宗亲总会如往年一样举行盛大的春分祭祖大典的日子，显示钟氏宗亲兄弟的同心协力保护我们中国的传统风俗，慎终追远，报本思源，对先祖知恩感恩。(《中华日报》2013-2-18)

②泰国简朴同乡会循例于佛历二五五六年一月二十日上午十一时，在该会祖祠隆重举行谒祖大典，藉表慎终追远，报本思源，缅怀祖德，敦亲睦族，并聘请潮剧团演梨助兴，全体理事乡亲会员欢聚一堂，气氛温馨欢乐。(《中华日报》2013-01-21)

近些年来，东南亚国家华侨华人社会宣扬的道德价值观核心就是“德”，实质上是“以儒教伦理为主导的中华传统宗教伦理价值观”，孝亲及宗法观是华侨华人社会的显著特征。孝道是华侨华人社会的社会公则，重孝道、伦常，讲求慎终追远。忠诚、正直、诚信、勤俭、宽容等中华传统价值观念承载着海外华侨华人的民族文化情结，也伴有一些本土化、现代化的演变。

对泰国华文中成语进行定量分析可以透视华文对传统文化的传承情况，观察在现代化及泰国佛教文化影响下中华文化的传播以及儒家文化与佛教文化的接触和融合，具有明显的跨文化传播意义，同时，也可为泰国汉语教学中的成语教学提供一些参考。但是，由于成语的界定和划分标准不一，对某些成语的识别可能还存在一些争议。本文的语料规模尚不够大，在定量研究问题上还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希望今后有机会能进行更加详细深入的研究。

参考文献：

[1]苏金智,肖航.语料库与社会语言学研究方法.浙江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42(4)：87-95.

[2]盛玉麒.语言文字信息处理.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172.

[3]黄海德,张禹东.宗教与文化.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5：308.

【语言琢玉】

A Quantitative Study on Chinese Confucianism Idioms in Thailand

Based on Corpus

ZHANG Wei-wei

(SecretarialDepartmentofPrincipal’sOffice,QiLuUniversityofTechnology,Jinan250353,China)

Abstract:The idioms present abundant cultural connotations. Thailand i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habitations where overseas Chinese live. The high-frequency of Confucianism idioms in Thailand Chinese newspapers to some extent reflects the heritage of Confucian culture and overseas Chinese identity to the national culture in Thailand. A quantitative analysis of Confucianism idioms in Thailand is made, and the result shows that some Confucianism idioms have been changed in morphology and semantics accompanying with the evolution of the localization and modernization.

Key words：corpus; idiom; Thailand Chinese; Confucianism; quantitative study

作者简介：张伟伟(1986— )，女，山东日照人，硕士，主要从事中文信息处理和汉语教学研究。

收稿日期：2015-02-20

文章编号：1672-3910(2015)06-0071-05

中图分类号：H412;H13

文献标志码：A

DOI:10.15926/j.cnki.hkdsk.2015.06.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