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善书
2016-01-21王弘毅
王弘毅
沈健的书法,一眼看去,沉稳平和,内敛中略带嚣张。初初认识健哥,总觉得倔傲里,有些距离感,可每每一谈起艺术,满眼都是精彩。如其斋号写云楼一般。在他的笔下能写云的,还有什么不能书的。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技是什么?技是点画、结体、用笔。是长期不懈的精准磨练。
重温沈健这些年习书的经历:从颜真卿入手,在二王的潇洒中倘佯,有时也在魏碑的大刀阔斧中,找点叱咤风云的感觉。书法技艺与性格密不可分,他的书法也依旧躲不过这一宿命。因此,他一直坚守中锋用笔的原则。在他的整个书法创作实践和书法艺术理论体系中,书法的用笔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中锋用笔。赵孟頫的“中锋用笔,千古不易”的用笔理论一直影响着历代书家。他要求笔笔中锋,让每一笔划都能呈现出立体的感觉。清代有位书论家,曾对篆书的中锋用笔问题作过这样的描述:背面阳光一照,正中有一道黑线,周边稍淡,叫做“绵裹铁”。这就是他心目中的中锋。其实在写字的时候,并不是笔锋始终都在笔画的中心位置行走,只要笔锋始终在笔画的外边沿线以内行走,这一相对稳定的轨迹,就是中锋用笔。我们且看索靖的银钩蚕尾、王右军的锥画沙和印印泥、张长史的折钗股、颜鲁公的屋漏痕、怀素的飞鸟出林和惊蛇人草等等,都是同这种用笔方法,即中锋用笔。常理认为笔笔中锋的规范,一定会使笔画僵硬、神色呆板。可你看过健哥的作品,肯定会体会到戴着镣铐跳舞的书者的从容、淡定。自然信服用颜真卿的模板,系统训练出来的能力。应该说沈健的书法,接受了颜真卿中锋用笔匀而藏锋,内刚劲而外温润,字的屈折处圆而有力的技术之精髓。其书法显示出了森严、精到、细腻,然而其行气中的华媚,这给不仅是他,甚至各个时代的书家们带来了许多困惑。同时,又为其如何有意识的朝魏碑中提取养分,找到了理由。张永康老师有一段对书法家这个称呼很有见地论述:必须让形式的一头连接着传统书法所积累下来的各种丰富的表现经验。另一头连接着具有时代特征的个人情感,让情感去激活传统。只有这样,形式才能够既是历史的,又是当下的。既能抒发作者的思想感情,又能引起观者的交流共鸣。进入这一领域的作者,方可称之为书法家。
然而,“古质而今妍”,是唐人孙过庭对书法风格变迁的经典概括,意思是说古人的书法风尚质朴,今人的书法格调妍媚。这里的“今”,就是从王羲之时代算起的。同时,他又进一步指出,质朴风尚因循时代发展而兴起,妍媚格调也随历史变化在更易、渐变。正所谓“质以代兴,妍因俗易”。可见,“妍”与“俗”具有深厚的渊源。王羲之书法,圆润为主,中锋行笔,处处藏锋。笔法显得相当的老辣,转折处,或化繁为简、杀笔狠重,自然流露。反初唐书风,行以篆籀之笔,化瘦硬为丰腴雄浑,结体宽博而气势恢宏,骨力遒劲而气慨凛然,这种风格也体现了大唐帝国的风范,并与他高尚的人格契合,是书法美与人格美完美结合的典例。
书当随时代,魏晋时代的审美时尚,侧重于“遒劲超群”“器朗神俊”“风领毛骨”“清鉴贵要”的追求,呈现出清朗、俊逸、快利、灵巧的审美特征。而王羲之的书法艺术突破了质朴古雅的隶书笔意,创立了妍美流便的今体书风。同时书圣本身就是一个标准的儒家政治理想的实践者。用儒家的审美视角,洞察到了王羲之书法艺术中某些“中和之美”的儒家意蕴。“尽善尽美”是儒家一直坚守的文艺观。这种思想首先体现在孔子的思想里“中和”,是儒家传统美学思想的核心。所谓“进退宪章、耀文含质,推方履度、动必中庸”,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无论进退都不失根据而有节制,优美形式与丰富内容的完美统一,下笔之前胸有成竹,从容不迫、不激不厉。这正是儒家温润敦厚、“中和”节制的美学原则的体现。他正是将行、草书的阴柔、婉秀之正和之美,推向了后人不可企及的高峰。而很明显,这是中国历史上一次重大的审美时尚的反叛,因而就不可避免地对时人乃至后人带来审美经验上的强烈震撼!据此,后世贤达异口同声称其王羲之“书圣”也。而今在颜真卿的基础上,沈哥在笔上追索到魏晋,深悟到中锋用笔的妙绝。不管是格调妍媚,还是婉秀也罢,我们这个时代正需要这样的书风。儒家思想已经成为我们今天文化人真正的精神家园。沈健的书风依旧坚守着这样的文化精神,坚持的几乎忘我。
当然书法艺术本身就和世俗格格不入,因为太单纯,思辨太形而上。为此,沈哥就是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家伙,拒绝别人,长钉截铁;自然,沈哥就是一个不懂世态炎凉的家伙,居然敢把‘润格印在名片上。甚至扬言(毫不隐晦):谁也不愿当梵高。哈哈哈,沈健这家伙。
借用张永康老师对沈健的期冀,作为本文的结束语吧:当一名书法家不易,成为有建树的书法家更难,真诚期盼沈健及更多书法领域中的探索者们,在崎岖道中闯出新路,给这个时代一份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