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翁丁:“中国最后的原始部落”
2016-01-20徐龙
徐龙
在彩云之南,沧源西行数十公里,佤族自治县勐角乡有一处最原始、最自然的古寨翁丁,山峦环抱、茅屋丛立、小径通幽、竹楼静耸。千百年的岁月流逝,这里犹如亘古不变的标记,在蓝天、白云、高山、溪流之间静静地诉说着佤族人民传诵千年的司岗里神话。
男耕女织的原始文明
翁丁,佤山群落中最独特的地方,“翁”为水,“丁”为接,翁丁意为连接之水,也有云雾缭绕的地方之意。
这里是目前云南保存较为完整的佤族原始群居村落,有近400年历史。寨内至今仍保留着最为完整的佤族传统干栏式茅草房以及各类图腾、寨桩、祭祀房、神林、木鼓房及传统家庭式手工艺作坊。这里的群众依然保持着传统的放牧、耕地、狩猎、采集、饲养、舂新米等生产生活方式,被誉为“中国最后一个原始部落”。
有人评价,翁丁寨里寨外的一切事物都是佤族历史文化的自然博物馆,如同阿佤山的缩影一般,记录着佤山的远古和现在。
想要进入这个寨子,只能通过唯一一条铺着碎石的小路。我曾在一个初夏之日背起行囊,通过这条碎石路一探这所曾经的猎头部落。
行至村口,坐在寨门口或织布或闲聊的几名妇人,看到有客人来,便起了身,扭起腰肢“咿咿呀呀”唱起了歌,木鼓敲得“咚咚”响,和着节拍。我却没有马上去回应这份热情,此时眼睛的余光注意到旁边高处的一棵大榕树下,忽然多了一个人,身形瘦长脸面清癯,一件灰色对襟褂子,一顶瓜皮帽,像极了民国时期私塾里的大先生。我用手势示意他配合拍张照,竟然能心领神会,不用多费周章。
后来知道,他是族长杨岩布勒,也是我在这里接触到的第一位佤家男人。不同于南方其他少数民族寨子,这里迎宾没有牛角酒,只是伴着歌声中,在客人的额头点上一点“摸你黑”,意味着吉祥祝福。接下来便忘了这个祝福,用手揩汗水,结果混着“摸你黑”弄了一个大花脸。
路两边有很多小屋子,大约一人多高点,那是佤族的粮仓,他们把粮食存储在这样的小屋子中,每家都有,而且不用上锁。
翁丁佤寨依山而居,每间房与房之间相距不是很远,原生态佤族茅草屋民居,是杆栏式竹木楼,一般分上下两层,上层住人干燥凉爽,下层堆放杂物,或养猪、或喂牛。为了避风防寒,屋顶总是离地面很近,远远望去,就像一丛一丛的蘑菇。
但是,佤族民居还有单身成人住的屋顶很矮的单层椭圆型屋,成年未婚和孤寡中老年都住这样的房;新婚的夫妻不管多么有钱都必须住满3年以后才能搬到两层楼的房子里。此外,佤族人家都会在寨子边建自己的一间储藏屋,主要装粮食,且都不上锁,这里是路不拾遗的。
如果要进入这个寨子,不要诧异那些衔着烟斗的女人们。没错,是女人们。
阿佤的妇女有抽烟斗的习俗,不管是在劳动中或在空余休闲时都会拿出烟斗抽上几口烟。她们用的烟斗都是自己做的,烟杆和烟斗取自山上的竹子。
提到阿佤山里生长着的竹子,就令人兴奋。只有阿佤山区的竹子,才能孕育出最最原生态的竹虫。这是一种生长在竹子里、能够食用的虫子,非常的营养也非常的好吃。把生有虫子的竹竿破开后,里面估计一节里就可以满满的做上一碗原生态的竹虫吃,口感非常的好,入口脆脆的,如果你要去阿佤看翁丁古寨的话,并且不是很害怕虫子的话,一定要尝尝那里新鲜的竹虫。
佤族在古语当中的意思为“住在山上的人”。由于佤族地处中国偏远地区,解放前一直处于原始社会的刀耕火种阶段,解放后一举过渡到现代社会,留下了很多原始社会的印记,以翁丁古寨最为突出,寨子里迄今还保持着男耕女织的传统,寨子里的妇女一般空闲的时候都会在自己家门口拉起纱线就地织起布来。
神秘图腾事
在翁丁,牛头骨挂的到处都是,木桩上,树干上,门框上,一不留神就会与狰狞的骷髅来个脸对脸。
人头桩却只有一处,我判断的方位,应该是村子的西南角。那里有三株大榕树,树下立了竹竿,顶端是竹编的锥形的笼子,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打进来,斑斑驳驳照在上面。
村里至今流传着“招魂”这种古老而神秘的习俗。当地佤族人认为,人生病是因为灵魂不干净,久病不愈便需要举行招魂仪式,灵魂干净了,身体才会健康。
招魂仪式前,主人会通知亲戚到家里来杀猪,准备祭祀的食物及其他物品。然后邀请村寨里每家每户派人来自己家中帮忙“招魂”。村民接到邀请后,都要准备好米、瓜果、蜡烛、现金(一般是5元)送到主人家。“招魂”仪式开始时,村寨中有名望的老人用一只手按在被“招魂”村民的头上,另外一只手拿着蜡烛在旁边晃动,并颂念“招魂”词。老人念完“招魂”词后,让现场参加“招魂”的每个村民都拿上一支点燃的蜡烛,集体为主人颂念“招魂”词,祈求主人灵魂干净,病痛远离。
仪式结束后,主人将请来的亲戚和较有名望的村民留在家里吃饭,其他村民则把主人分给自己的猪肉和其他饭菜带回家中食用。
其实,猎人头的事情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就已经停止,人头桩也随之消失。只是每逢节日,村中的老人还会备上米、酒去那个地方祭奠一下亡魂。现在的这些,都是近几年为了迎合游客们的猎奇心理,重新修造的。虽然如此,经过此处还会觉得神秘中透着诡异。
虽然有关佤族猎头习俗的资料并不鲜见,但如果这个部落后人能讲一下,可信度要更强传奇色彩会更浓。接下来却令我很失望,年轻一些的,根本就讲不清或者不感兴趣。而年长一些的,听明白我的问题后,大都以沉默应对,甚至表情中带出厌烦。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佤族有那么多优秀的文化,为什么非要盯着猎头这个事情不放呢?随后自己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趣,再没提起。
“村东那片林子你可不能进去,那是我们的神林。”这句话寨民李宏对我说过两次。
他说的那片林子我注意过,佤族人最鄙视最忌恨的就是偷盗行为。所以,村子里房子院子都是没有门的。需要去邻居家借什么东西,可以在不告诉主人的情况下,随手拿走,用过后再还回来就是。
而那个林子却防备森严,扎着高高的篱笆,入口处的柴门上面也捆绑着很多长着尖刺的荆棘。透过树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可以看到一棵直径约两米左右的大树,还有间草房。看不出有其他特别之处。“那年,村里有两个年轻人冒冒失失闯进去,被人找出来后一起疯掉了!”李宏发现我几次从林子那边过来,想进一步劝告我。其实,我只是路过那片林子,去附近山坡上看佤族人耕地、放牛。既然是客人,主人没邀请参观卧室,怎好随便闯入呢。
原生态佤寨的嬗变与传承
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必然要先到处转转看看,在翁丁也不例外。
我寻到嘱咐不让我进神林的李宏家。
他家的房子在村子里算得上气派。院门口一株三角梅正在盛花期,院子的地面是混凝土的。主房旁边有三间客房,每间大约6个平,一样是茅草盖顶。
晚上见到李宏,他说家里曾住过德国人、比利时人还有省里来的领导人,今天又来了你这个山东人。谈好费用,每天80包三顿饭,保证顿顿有肉有鸡蛋。他老婆在一边说,在这个村里,有事尽管找你“李大锅”。
李宏算得上是个精明人,虽然没出过远门,但视野并不狭窄,对他这个年纪来说,汉语讲得应该算得上不错,慢一点能听懂一半以上。李宏的两个孩子在城里上学,夫妻二人还有他母亲住在一起。在堂屋的火塘边,见到了他的母亲,头上围着一条红头巾,半躺在火塘东边,那里便是她的卧床。
到现在为止,我还在怀疑她的身份,那种威严娴静的神情应该是大家族出来的读书的女子才有的,而面色也没有佤家女子那种特有的黝黑,反而是种缺少血色的白皙。接下来的几天,很少听到她讲话,只是嘴里吸着烟锅,发出轻轻的有节奏的“吧嗒”声。
说到火塘,佤族农家不可缺火塘。作为佤族原始崇拜的体现之一,火和火塘提供的不仅是熟食。小小的火塘寄托着佤族人对神秘天道的敬畏,也是他们抱守家庭的精神意象。
而在政府帮盖新房中,狭小的厨房里只能用沼气和电来做饭。当地官员认为:“在这样的房子里放火塘,既不环保,也不安全。”
和翁丁村毗邻的勐卡村,当地政府也曾为佤族和傣族村民修建了新房。在那些砖混结构的房子里,同样也没有预留火塘的位置。不少佤族村民在新房旁用木头搭房,以便安放火塘。
对于火塘,村里的年轻人和老人之间也有争议。老人们大多认为火塘不能少,而在年轻人看来,若有新房,这方面能妥协。但他们的一个共识是,若有条件,火塘是必需品。“传统丢了,就不容易捡回来了。”
在经济热潮前,一切美好的事物都会被猎奇的人们趋之若鹜。
能够暗示翁丁当下命运的,还有进村路上,篆刻着“国家AAA风景区”的青色巨石,和设有栏杆的收费站。翁丁,这个“最后的原始部落”,内部的村舍陈列、村里数百人的生活状态,被转化为50元一张的参观门票价值。
作为地区管理者,沧源县政府对于打造翁丁旅游景区信心满满。沧源县政府内刊《阿佤山》公布的数据显示,在这个拥有18万人口、佤族人口占80%的边陲小城 中,2012年全县完成国民生产总值24亿元,其中农业收入比重最大。而按照当地执政者的想法,第三产业,尤其是旅游开发的比重将在未来期间逐步、快速增 长。
听寨民说,2014年6月18日这天,对沧源机场进行环保评估的环保部和云南省环保厅工作人员到了沧源县。工作完了,当地政府安排他们去“名片”翁丁村参观。下午2点,由于不知道客人的具体行程,接到通知的翁丁村村民们开始提前做迎接的准备,孩子们也有任务——跟着村小组长去抓鸡、备餐。
村民们在寨门外等候了2个小时后,客人们终于来了。6辆大小车辆鱼贯驶入寨门,百余位身着佤族传统服饰的村民沿着村路排开,为客人们高唱“加林赛”。
这一天,翁丁村的表演项目也比其他时候多。在导游的陪同讲解下,十几位客人参观了翁丁村的各个景点。末了,村人用神圣的“拉木鼓”祭祀活动作为最后的压轴表演。
我说不出翁丁的现代化嬗变好坏与否,估计谁也不能明了示下,毕竟,从粗犷彪悍到好客迎送,从蚊虫茅屋到砖瓦灯火,政府为寨民,也为前来游历的旅人建造了舒适的所在。
只是希望翁丁的那篝火塘,那片神林,那些牛头桩,今在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