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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美国记者关于日本细菌战的记述

2016-01-14鲍威尔文王彤竹译

学理论·下 2015年11期
关键词:鲍威尔约翰

鲍威尔文 王彤竹译

摘 要:约翰.鲍威尔(John W.Powell)1919年生于上海,毕业于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抗战胜利后,子承父业,鲍威尔接管了父亲在上海创办的英文周报《密勒氏评论报》(Millards Review)。他立场公正、报道翔实、言论精辟,真实地还原了许多战争真相,发表了许多抨击美国政府的文章,然而该刊物在美国、英国和日本都被禁止发行。1953年因持续亏损,《密勒氏评论报》停刊,鲍威尔夫妇返回美国,不料被控“叛国罪”,诉讼长达八年之久,最终以检方撤诉告终。鲍威尔是第一个揭开日美之间关于细菌武器的交易真相,以及美国帮助日本掩盖罪恶行径的人,他的一生都坚持着自己的观点,2008年12月15日,在旧金山去世。

关键词:日本细菌战;约翰·鲍威尔;日美交易

中图分类号:K258.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33-0067-02

此文为鲍威尔对日本细菌战及日美交易的记述,有着非常重要的史料价值,鲍威尔的报告曾引发公众对细菌战的广泛关注。本文原本无从查考,附本保存在哈尔滨市社会科学院七三一问题国际研究中心,本着尊重原文的原则,译者没有对原文的表述做出修改。

许多人对日本细菌战一些骇人惊闻的细节早已了如指掌。但事情的最新进展情况是:一些残暴的罪行竟可以长久地封存在政府的档案文件中。

关于日本细菌战的记述就是其中的一个教科书式的范例。最早提及日本细菌战的当属1939年的新闻报道,其报道了日苏在诺门罕附近的交战情况(诺门罕,中蒙交界地带的一座城镇,战争期间,日苏曾互相指責对方在战场上撒播细菌①)。另外也有其他报道指出日本曾在中国使用细菌武器,其中包括1940年攻击宁波的细菌战。但直到1949年12月,在由苏联主导的哈巴罗夫斯克审判上,关于诺门罕、宁波及其他战事的细节才被这些日本细菌战的参与者和见证者所证实。

然而,哈巴罗夫斯克审判在大众的眼中却是一场秀。美国政府在此之前就已同石井四郎达成了交易,获得了石井进行人体实验的报告,可美方人员却虚伪地唱起了双簧,否认哈巴罗夫斯克法庭呈现的报告。1949年12月29日的《日本时报》(Nippon Times)援引了威廉.J.西博尔特(William J.Sebald,驻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首席外交官)的话,“显然,这是一场烟幕弹,企图掩盖苏联人拒绝为失踪的日本战犯做出解释这一事实。”审判本意是好的,但苏联人却处理得十分拙劣,庭审过程中,他们没有邀请日本或西方媒体记者参加,也没有邀请旁观者聆听审讯。同时,苏联人迟迟不肯交还被发配到西伯利亚做建筑工人的日本战俘,显而易见,苏联人不愿轻易放弃这些免费的劳动力。

接下来的几年,日本的报纸与期刊也报道了一些关于731部队的事情,然而这些报道却很少得到人们的关注。1952年1月27日的《朝日新闻》(Sunday Mainichi)刊登了一篇Sakaki Ryohei少将的文章,谈及了传播鼠疫菌,并描述了石井的“跳蚤培植室”;1955年与1956年的两期杂志中,Akiyama Hiroshi也发表文章,讲述他的故事;其他前731部队成员也曾登载文章,撰写回忆录,讲述他们战时的经历。

1976年11月19日,《华盛顿邮报》(Washington Post)发表了一篇来自东京的新闻报道,报道描述了吉永春子(Yoshinaga Haruko)制作的关于731部队惊心动魄的电视纪录片,片长1小时。一名华盛顿邮报的记者向美国国防部发言人问及此事,可其表示对此毫不知情。森村诚一(Morimura Seichi)的畅销书也一直被日本和美国政府视而不见。

我们无法知道日本政府对内如何回应那些有良知的日本公众所揭露出来的事实,但日本政府对外仍保持沉默。根据后来我在美国所发现的档案证实,虽然美国政府公开否认知晓日本细菌战的事情,私下却暗自庆贺自己成功获取了石井利用细菌杀人的独家资料。

一部分被解密的美国档案证实了这一反人道主义罪行。长期以来,中国人、苏联人以及许多日本参与者都提供了实质性的证据,却屡遭华盛顿方面的矢口否认。然而在一小部分历史学者、教师、律师、新闻人及以日本人为主体的探寻真相的人士的共同努力下,关于日本细菌战的记述至今流传着。即使到了今天,秘密已被世人皆知,日本与美国也从未承认过他们背后肮脏的交易。我能够理解美国的窘境,当美国调查人员发现石井四郎的秘密时,他本应同其他日本战犯一样接受审判,可事实却是,他以提交人体实验数据为条件获得了赦免。

1947年7月15日,国务院及陆海军联合委员会成员塞西尔F.休伯特(Cecil F.Hubbert)提交了一份备忘录,其警告称,一旦与石井的交易泄露出去的话,美国就会陷入尴尬的境地。这是因为当时美国正在对德国科学家与医生进行人体实验提起公诉。同时之前美国战俘被囚禁在奉天战俘营期间被用于细菌实验,并因此而丧生。休伯特担心这一事实一旦泄露,就会激起美国民众的愤怒。

美国德特里克基地(Camp Detrick,位于马里兰州,美国细菌战研究中心)基础科主任埃德温V.希尔(Edwin V.Hill)博士慷慨激昂地写道:自己真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仅仅给石井和其他人那么一点儿钱就得到了这些数据。他强调说由于进行人体实验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所以在(美国的)实验室里无法获得这些信息。这是希尔博士的原话,他的所言所想如石井中将一样邪恶,真可谓是医疗行业的耻辱。

美国不想承认其参与掩盖战争的罪行、甚至可能从中受益的事实,这一点是可以理解的。然而,近来有迹象表明这个困扰着美国官员的“潜在窘境”的种子已经开始生根发芽。刚刚过去的这个夏天,美国禁止前731部队成员,甚至是那些已经悔改的“战犯”入境美国。根据后来我从美国国防部所发现的档案文件显示,在与石井以及其他人达成交易时,美国官员在如何处理相关事宜的问题上有些举棋不定。起初,石井要求一份书面赦免书,以作为对他积极配合的一种回报。美军采取了十分简单的方法:我们要的是资料,可以赦免他。但是,美国国务院担心,这样一份书面文件将来会给美国政府带来祸患,因而建议向石井口头承诺,他所提供的资料将通过情报渠道进行留存。作为一名军人,石井深知这意味着(他提供的)资料会被视为机密文件来保存。因此美国国务院表示,如果将来这件事情(与石井的交易)不得不公布于众的话,到那时政府是不会面对这始料未及的赦免书的。国务院是多么有先见之明啊!没有任何书面文件可以证明前731部队成员获得了赦免。因而,从法律意义上讲,他们不能被称为战犯,而唯一的难题就在于国防部保留了所有的往来书信。

华盛顿又面临另一方面的问题:朝鲜战争。中国与朝鲜指控美国在这场战争中使用细菌武器。中国政府更进一步指控(美军)在一些战事中所使用的方法与石井在中日战争期间所使用的一样。美国对这些控诉直至今日都予以否认,表示对日本向中国实施细菌战的事情毫不知情,而美国政府深知这是赤裸裸的谎言。我曾研读过中国、朝鲜(对美国)的指控,也曾仔细研究过美国国家档案馆所提供的关于美国细菌武器的相关记录,我坚信美国在朝鲜战争中曾经进行过细菌武器的实验。

日本政府也很难面对中国与其他亚洲国家对其战争罪行的指控。我对于政府所面临的诸多压力不能妄加猜想,但我认为日本政府是很难公开承认其罪行的,尤其是这一残暴行径在卢沟桥附近的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中生动地展现在世人面前(1937年日本军官制造了卢沟桥事变,以此作为侵略中国的借口)。

日本政府不肯承认其帝国主义的这段过去,在我看来,它正在犯一个严重的错误并且这将演变成为一场公共关系的灾难。几年前,一位东京的发言人首次承认日本战时进行过细菌武器项目,可他却不肯为此负责,并补充说道,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由一个完全不同的政府所主导的,战后的日本政府与那些“令人懊悔的行为”没有半点关系。此话清晰表明战时日本的行为对于当前的日本政府而言绝对是前所未闻的。当然,这简直是一派胡言。战后的日本政府不但知道石井与他所负责的项目,而且雇佣了许多前731部队成员,授予其中一些人荣誉,并派部分前队员去完成科学任务。

如果承认罪行并真诚地道歉,那么日本可以极大地改善同邻国的关系,继续保持沉默只会徒增受害者的愤怒与失望。和战后德国相比,德国在欧洲政治与经济的领先地位可与日本在亚洲的地位相匹敌,战后,德国坦然面对其罪行,减轻了欧洲他国对自己的敌视,而在亚洲情况却并非如此,这难免令人有些担忧。

这里,我想发表一番评论。自1917年起直至珍珠港事件,我的父亲一直在上海出版发行一份英文周刊,名为《中国每周评论》(又名《密勒氏评论报》)。打从一开始,他就警告日本军国主义所存在的潜在危险。1931年,他报道了“奉天事件”。清朝(末代皇帝)溥仪登基就职“满洲国”皇帝时,就是在这里——长春,我的父亲写道日本陆军在傀儡国扶植了一名傀儡皇帝。珍珠港事件发生时,日本占领控制着上海的租界,(在那里)我的父亲遭到了逮捕,并被指控叛国罪以及因曾写道裕仁天皇是日本军国主义者的傀儡被控侮辱天皇罪。他在监狱里受到了虐待,吃不饱,体重降了一半,还感染了脚气,坏疽菌致使他双脚大面积溃烂。庆幸的是,父亲挺了过来,见证了日本与西方交换战俘的时刻。

东京审判期间,美国陆军把父亲带到日本做检控方证人。大家会认为,这样一个跛足、过早衰老的男人,这样一个丧失了健康身体与财富的男人,这样一个拄着拐杖只能向前跛行很短距离的男人,定会引起法庭的同情,成为控方有力的证人。但事情并非想象得那样发展。父亲鞭笞着日本军国主义以及贪婪的军方领导人,他拒绝苍白无力的说辞,认为日本领导人一直试图削弱影响。(东京审判期间)父亲心力交瘁,筋疲力尽,年老体衰,几次突发心脏病,不幸于1947年辞世,年仅59岁。

在那些樂观的岁月里,我们无法想象50年过去了,可战后的日本政府连一个敷衍的道歉都没有向那些亚洲人民和饱受日本军国主义摧残的人民说过。此时此刻,我相信我们有必要努力搜寻更多的事实,尽可能向日本政府施压,令其承认那段可憎的过去。日本亏欠中国人民乃至亚洲各国人民一个真相,同时也亏欠长期受政府误导的日本国民一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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