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正语文教育思想的现实意义与局限性
2016-01-14李军亮
摘 要:刘国正是当代著名语文教材改革家和语文教育理论家,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教育思想,在语文教育界产生了重要影响。刘国正“实”与“活”的思想对新课程改革具有启示意义,语文生活观能够帮助理解新课程的理念,语文教材观对教材编者也有一定的启示,他立足于中国实际的研究方法以及通俗易懂的表述也值得学习。他的语文教育思想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主要表现在:论文通俗易懂,但是理论深度似嫌不够;部分论文缺乏严谨的学理基础,逻辑论证不够严密。
关键词:刘国正 语文教育 现实意义
刘国正是当代著名语文教材改革家和语文教育理论家,在语文教育界有重要影响。他长期从事中学语文教材的编写和审查工作,对语文教材有精深的研究,对语文教育的其他方面也有深刻的见解。他继承传统,而又不拘泥于传统,能够在继承的基础上发展创新;他重视宏观研究,而又不忽视微观研究,主张二者要并重。在长期的教育实践中,他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教育思想,比如他提出语文训练要实与活相结合,语文教学要与生活相联系等思想,在语文教育界产生了重要影响。
我国教材领域长期实行“一纲一本”,人民教育出版社的语文教材作为主要教材,被全国的学校使用。刘国正作为人教社的编辑,他的思想不可避免要通过所编教材体现出来,这样便或多或少地影响到我国的语文教育。而对这样有重要影响的语文教育家,语文教育界的研究是比较少的。理论界对“三老”(叶圣陶、吕叔湘、张志公)和于漪、钱梦龙等特级教师的理论和实践研究得比较多,而对作为教材编者的刘国正研究得比较少。如果说“三老”的语文教育思想反映了20世纪五六十年代中国语文教育的状况,那么刘国正的语文教育思想则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语文教育的新发展。研究刘国正的语文教育思想,对于了解改革开放以来我国语文教育的发展,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刘国正的语文教育思想不仅具有较高的理论价值,而且有很强的现实意义,他的思想植根于我国语文教育改革和发展的沃土,根深而叶茂,对当前的课程改革和以后中国语文教育的发展,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
一、刘国正语文教育思想的现实意义
(一)“实”与“活”的思想对课程改革的启示
当前,我国正在进行语文课程改革,取得了很多成绩,但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将会影响改革的进一步推进。其中一个突出问题是在课堂教学中轻视语文训练,追求“活”而忽视了“实”。如果我们温习一下刘国正的论述,就会发现这些问题都是可以避免的。
刘国正认为语文课程的基本性质是工具性和思想性,教学要实现工具性与思想性的统一。工具性意味着要重视语文实践,要多进行语文训练,而思想教育是在此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实现的,进行语文教学不能脱离训练进行空洞的思想教育。进行新课程改革以后,有些老师不敢谈训练,以为谈训练就是走老路,不符合新课改的精神。其实这种想法是错误的,语文教学离不开训练,就好比赛跑运动员离不了跑步训练一样。要正确理解“训练”的含义,它不仅包括做习题、试卷,而且包括一般的阅读、写作、口语交际练习。
进行语文训练要处理好实与活的关系。实和活的关系是辨证的,只有实没有活是不够的,只有活而没有实也是行不通的。有些教师一味追求活,课堂安排很多讨论、表演,却没有进行最基本的语文训练,这样的教学是没有根基的。教学必须在“实”的基础上求“活”。当然,有些老师对改革持观望态度,坚持传统的“五段式”教学方法,语言训练机械呆板,这也是不行的,必须使训练方法灵活起来。总之,要处理好实与活的关系。
(二)语文生活观对理解新课程理念的启示
刘国正倡导语文教育要与生活相联系,在语文教学中,无论传授知识、培养能力,还是发展智力、进行思想情感教育,都必须以“联系生活”为前提。新课程的一个基本理念就是加强课程与生活的联系,《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上说:要“改变课程内容‘难、繁、偏、旧和过于注重书本知识的现状,加强课程内容与学生生活以及现代社会和科技发展的联系,关注学生的学习兴趣和经验”,这和刘国正的语文生活观的精神是相通的。
受传统观念和应试教育的影响,很多地区的语文教学仍然局限于课堂、教材,没有充分联系学生的生活,学习刘国正的语文生活观,有助于更好地理解新课改精神,更好地展开教学。刘国正说:“联系生活指的是一种教学指导思想,而不是一种教学方法。它渗透到课堂教学的各种活动之中,课堂方寸之地联系着大千世界。”联系生活并不是要求教学的每一阶段都要与生活相联系,而是要求教师有这样的意识:语文课程教学与生活是天然地联系在一起的,在教学中要设法将教学内容与生活联系起来。联系生活的空间是广阔的,方式是多样的,特别是一些绝好的契机,是难以预计的,重要的是教师要处处留心。
语文新课程增加了一项新的学习内容——综合性学习,这是一种新的学习方式,是书本学习和实践活动的结合,既有课内的学习,又有课外的学习。刘国正的语文生活观对于理解和实施语文综合性学习,具有启示意义。刘国正认为,学习语文的天地除了课堂,还有校园、家庭和社会,后三个场所也是学习语文的重要场所;要联系学生的生活开展语文活动,抓住学生的关注点、兴奋点,这些观点和语文综合性学习的精神是相通的。通过学习刘国正的语文生活观及其在教学中的应用,能更好地理解和实施综合性学习。
(三)语文教材观对教材编者的启示
刘国正长期从事语文教材的编撰,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了解他的语文教材思想,对于现在的语文教材编撰,有莫大的益处。
关于语文教材的编排,刘国正及其同事的探索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财富。他们曾尝试分编型教材,将阅读、写作、语文知识编于一书而又互相独立,既便于建立一定的体系,又便于互相照应。1993年,他们又尝试以联系学生生活为原则,编写九年义务教育初中语文教科书,以后一些教材也采用了这种编排方法。刘国正及其同事的实践,可为以后教材编排体系的设计提供经验。
关于范文的选取,刘国正的一些观点值得后来者吸取。他认为,教材选文文字上、教育上的要求要严格,即选文的语言水平要高,与学生的接受能力和教育需要的适切性要高,而思想上、政治上的要求要恰如其分,“不要求课文的内容配合一时的政治任务,不要求所有的课文都有很强的政治性和思想性;思想内容健康的、无害的甚至有小害的(教学分析时指明)文章也可以适当入选”。这一观点是很科学的,教材选文是学生学习的凭借,语言文字要过硬,而教材思想内容方面的要求则可以适当放宽。现在有些教科书,过于注重选文的思想内容,而忽视语言文字方面的要求,这是不可取的。
再如对于课文的更换,刘国正认为课文不宜更换太频繁,否则不利于教师熟悉教材、提高教学质量,他在关于教材修订的谈话中多次谈到,教材选文要保持适当的稳定,不能更换太多,对于一些适合教学的传统课文,应该保留下来。现在一些新教材,课文更换太频繁,好像不换新课文就不足以体现其“新”。其实对于学生来说,只要没学过的就是新的,并不因以前的教材选过就不愿意学。所以,在课文的选择上,不宜盲目求“新”。
(四)方法论意义:立足中国实际,凸显本土特色
刘国正重视传统语文教育经验,包括古代语文教育经验和近现代语文教育的经验。他认为这些是我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对其进行批判继承,对于当代的语文课程与教学很有帮助。他国学素养非常深厚,对我国古代的文学与文化非常熟悉,这使得他能认识到我国传统语文教育的经验与不足,从而吸取经验,摒弃不足。例如对于“多读多写”“吟诵”等学习方法,他就非常重视,大力倡导。除了重视古代的经验,他还特别重视近现代的语文教育理论和经验,多次呼吁学习叶圣陶、朱自清、吕叔湘等人的著作。叶圣陶等人语文教育思想最富于中国特色,也最具时代性,没有深奥难解的炎炎大论,通俗易懂,易于实行,理应给予高度重视。
刘国正并不反对学习外国经验,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他强调,进行汉语文教学和研究,首先要对本国的优秀教育理论和经验予以极大的重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的语文教学是中国人作为母语学习的语文教学,这种语文教学与其他国家其他语种的语文教学相比,有同一性,也有特殊性。就后者而言,一是汉语文与其他语文有很大差异,二是中国的语文教学传统以及文化背景与其他国家也有很大的不同。因此,“改革的立足点应是自己的土壤,着重从自己的土壤里吸取营养。对于外来的东西,不是拒绝而是消化融合,使之成为自己的东西”。[1]这一点对于我们是很有启示的,我们要学习西方先进的教育理论,但是不要忘了我们自己家里的东西。
刘国正语文教育论文的表述体现了本土特色,他的论文语言浅近,说理通俗,很容易为教师接受。他的语文教育论文,与叶圣陶、张志公诸公的论文有某些相似性,都没有高深的术语、晦涩的论述,而用通俗的话语、浅显的论证,娓娓道来,如话家常,不像当下某些论文让人感到面目可憎。例如在谈到作文的来源问题时,刘国正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炊,一要米(材料),二要巧(技术),有了这两样才能做出好吃的饭来。写文章也是这样。一要内容,二要有技巧,解决了写什么和怎么写的问题,才能写出好文章来。”[2]用非常形象的语言,说明了写作的两个要素。在谈到语文教育研究不仅要学习外国经验,而且要注重吸取本国经验时说:“天边的鸿雁飞来,固然要欢迎;身边的吉祥鸟起飞,切不可忽视。”在谈到脱离生活学习语文的害处时,他说:“学生学习语文如在钢丝上行走,战战颤颤,艰难踱步,上下都空无一物。……会感到读则味同嚼蜡,写则文思枯竭,以致视学习语文为畏途,发生厌倦情绪。”通过形象的话,把脱离生活学习语文的弊端揭示了出来。除了通俗易懂,他的论文还有个特点,就是感染力强。他不仅是语文教育家,还是诗人和杂文家,他的论文常带有“诗人的热情、机敏和杂文家幽默、警辟”(顾振彪语),让人在明白道理的同时,还受到感染。
二、刘国正语文教育思想的局限性
刘国正的语文教育思想丰厚博大,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但也有一些不足。笔者不揣冒昧,根据自己的理解,指出刘国正语文教育思想的一些不足。
(一)部分论述的理论深度似嫌不够
刘国正的语文教育论文通俗易懂、如话家常,易于为一线老师接受,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理论深度似乎不够。他对一些问题的论述停留在感性的层面上,没有往深处开掘。他对很多问题的论述都是根据自己的经验,没有结合相关理论进行分析。依据经验有好处,也有弊端,好处是比较真实,弊端是视野相对狭窄,容易被自己的经验遮蔽。
例如对于“多读多写”的认识,刘国正根据古人的经验和自己的体会,提出在语文学习中要“多读多写”,读写训练必须保证一定的量,但对如何在教学中落实,是课内多还是课外多,没有作进一步的分析。语文教育专家顾黄初的辨析就更进一步了,他通过回顾历史,考察实践,指出:“多”不仅指篇数多,而且指遍数多,“对‘多读二字恐怕应该这样来理解:在课堂教学中,教材必须精选,对于这些精选出来的课文必须有指导地反复钻研,多读多思,务求领略其精妙,做到课堂基本解决问题。这样,在课外就可以让学生有充裕的时间去自由阅读”“对‘多写二字似乎应该这样来理解:对于命题作文要尽量控制篇数,对于这有限的几次作文训练,则须严肃对待,要求在教师指导下反复斟酌,多次修改,实现一题多作、一作多改的办法,务求一次作文确有一次作文的实际收获。与此同时,要指导学生在课外自由练笔,特别是要培养他们记日记、作笔记的习惯,以增加练笔的机会”。[3]显然,顾黄初的认识要更加深入一些,他结合教育史来分析,有了更宽广的视野,因此能够认识得更透彻些。
(二)一些论文缺乏严谨的学理基础,逻辑论证不够严密
由于受时代的局限,刘国正的一些论文缺乏严谨的学理基础,逻辑论证不够严密。我国语文教育研究一直缺乏一套严密的理论体系,概念使用比较混乱,刘国正处于这种大环境下,不能不受其影响,他的一些论文使用的概念内涵不够清晰,逻辑论证也不够严密。他没有区分“语文”“语文教学”“语文教育”等概念,对“语文知识”“思想教育”等词的含义界定也不清楚。关于逻辑论证方面的不足,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他在对阅读能力的要素进行分析时,将阅读能力分为概知、理解、记忆、贮存、效率、运用六项能力,其实这六项能力不是按照同一标准划分的,概知、理解和运用是按照阅读的自然进程划分的,记忆、贮存贯穿于以上几个环节,效率则是对阅读的进一步要求。
刘国正语言文学方面的修养非常深厚,但是教育学、心理学理论方面修养有所欠缺,因此对一些问题难以从教育理论的高度作深入的分析。例如对学生阅读的内在动力的分析,他只是提到要培养学生“关于阅读的兴趣、爱好和习惯,使他们感到读书是一生的需要和乐事”,[4]而没有对内在动力作具体的分析,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再如他对语文课程任务(目的)的论述,他只是根据传统对其加以论说,没有从学理上说明其原因,而我们如果看一下李海林的研究[5],就会感受到二者的不同。
进行语文课程与教学改革,应重视学习和借鉴老一辈语文教育家的思想成果和实践经验,在继承的基础上开拓创新。刘国正的语文教育思想实而不华,切近实际,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应结合当前实际,有选择地学习继承。在学习时要加强教育科学修养和学术训练,运用科学理论认识语文教育中的问题。
注释:
[1]刘国正:《近在身边的大山》,《刘征文集》,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336页。
[2]刘国正:《“米”在哪里》,《刘征文集》,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89页。
[3]顾黄初:《“多读多写”辨析》,顾黄初:《语文教育论稿》,人民教育出版社,第158-159页。
[4]刘国正:《阅读教学管窥》,《刘征文集》,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281页。
[5]李海林:《言语教学论》第六章,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李军亮 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71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