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典的昆明“抗战姿态”

刘平章　张晗秋

刘文典在西南联大

西南联合大学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在动荡的年代里，是这所大学为国家保存了文明与教育的火种。9年中先后约有8000人在这里就读，培养了李正道、杨振宁、任继愈、黄孝通等一批蜚声中外的学术大师。在西南联大时刘文典家住市郊官渡区，离学校较远，当时日本飞机常来轰炸，但他从不缺课。他说国难当头，宁可被飞机炸死也绝不缺课。

在抗日战争刚刚开始的头两年，昆明的整个经济大环境还不算太糟糕，物价相对稳定，迁居而来的文化人还能按时领到薪水。然而，自1939年起，随着抗战形势日趋严峻，在战火纷飞的昆明西南联大的学生老师的物质生活也随之十分清贫。

抗战前，北大、清华、南开师生居住在中国大城市中条件较好的大学校园里，有宽敞明亮的宿舍和教室。到昆明后，因城小地少人多，条件早已今非昔比。那时正处于抗战时期，是中国最复杂、最严峻的关头。学习环境亦十分艰苦，教舍很破，一面墙围着一块荒地，后面都是坟：铁板盖着的房子，有门有窗，但窗子上没玻璃，谁迟到了就得站在窗子边上旁听吹风。刘平章告诉我们当时西南联大的房子很小也很简陋，窗户基本上都是纸糊的。

抗战期间联大饭食异常简单，初期学生多在学校膳团吃饭，教师多为自行开伙。后期，因物价飞涨，师生甚至靠喝粥或吃野菜来熬过月末的几天。刘平章说到，1928年刘文典一家到北京后，父亲先到北京大学教书，又到清华大学任教，所以家里的收入算得上宽裕。那个时候，在大学任教的教授均有三四百元的收入，大家日子过得都还不错。南下昆明后收入大不如前，生活非常艰苦。但他们都没有怨言，抱着抗战总会胜利的信念在西南联大坚持教书。刘文典一家从北京移居到昆明之后，家里的生活也随之从“天上掉到了地下”，有段时间甚至因为家里吃不上饭，要靠母亲变卖自己的衣服和首饰为生。

由于宿舍不够，西南联大一般靠抽签来分配房子，抽到签者就住宿舍，抽不到者由学校给予一定补助租住在校外，初到昆明的刘文典家就是靠租别人的房子住。刘平章说最初父亲租的房东家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大门旁边还有一块空地。他们租房的人家是一个官宦之家，比较有钱，女主人抽烟的时候，经常打骂甚至用烟签子戳来使唤丫头。父亲见了很生气，他觉得这个人怎么会如此野蛮，并且担心小孩子经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利于成长，刘文典在家里发了几次脾气后就带着妻子和孩子搬走了，搬到了西站附近的龙翔街。龙翔街靠左边有一栋两层楼的房子，刘文典一家在耳房上租了一间！刘平章说住在龙翔街一是为了父亲去西南联大上课方便，二是有利于“跑警报”。

在昆明期间，除了在衣物服饰、饭食、住宿条件等方面差强人意，联大师生的出行亦是举步维艰。为了节省，不遇紧急情况，联大教师几乎不用交通工具，平时基本上都是靠双腿走路。上课时，住在乡下者即早起步行。学校为了方便教师，都把课集中安排在一周的几天之内，以减少老师途中往返的奔波。刘平章告诉我们父亲在西南联大任教期间，每周课程安排在星期二和星期三，那时候因龙翔街租住的房子被炸毁，他们已搬到了郊区官渡六谷村。父亲需从家步行两公里半到西庄火车站，在巡津街的老火车南站下车后又步行三公里到西南联大。星期二晚上借宿在同事家，星期三上完课再返回。

抗战中的昆明常遭日机空袭，三天两头有警报，一有警报，别无他法，大家就都往郊外跑，叫“跑警报”。跑警报是常有的事，警报一响，老师和学生一起跑出铁皮教室，跑到郊外的坟地上趴下来，只见得飞机在师生的头顶上飞过。那时跑警报首先是看看五华山上的灯笼，挂一个就是预袭警报就要准备跑。刘平章很清楚地记得他7岁那年有一次日本飞机来轰炸昆明，当时也是他第一次见到飞机。当时他的母亲在房间里，他和父亲刘文典匆匆忙忙跑出来，打算到房子外面的那块空地上，突然间，一架日机俯冲下来，飞得很低，他能清楚地看见那个日本兵戴着皮帽子和风镜，父亲马上抱住他，趴在他身上保护他。

刘文典和日本的不解之缘

刘文典对日本的感情是多元而复杂的。他曾三度赴日：一次是1908年底青年留学；一次是1913年政治逃亡；一次是1936年学术访问。可以说是日本给予了他直接接触东西方现代文明的机会，并且成了早年的思想启蒙。但是正因为留学日本期间对这个国家有着深度的接触与了解，刘文典才更感觉到日本这个国家和世界的其他各国迥然不同。

刘平章回忆道：“九一八事变”后，面对日军大举侵占中国东北领土“进逼华北”，张学良军队不战而退，东北沦陷，举国悲愤，学界更是群情激昂。北平青年学生为敦促国民党政府出兵抗日罢课结队南下向政府请愿，还发起卧轨请愿行动。而当时刘文典的长子刘成章正在北平辅仁大学读书。刘成章打算参加卧轨行动，回家请示后得到了刘文典的支持。当时北平已进入滴水成冰的严冬季节，身体赢弱的刘成章因在雪雨交加的旷野里连夜行动，饥寒交迫，不幸身染风寒不治而亡。

日本由来已久的侵华野心及行动，刘文典先后撰写大量观察日本问题的政论文章，体现出一个爱国知识分子的前瞻眼光和抗争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