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硝烟中云南开启工业时代

李雨霖

1937年8月，身在德国的中华民国政府兵工署军用光学器材工厂筹备处处长周自新焦虑万分，世界光学工业的鼻祖德国蔡司公司以“中国工业基础落后，不适宜发展光学工业”为由，拒绝提供技术和设备；另一方面日本开始进攻上海，正在南京建设中的工厂危在旦夕。如果不能尽快得到技术支持，使光学器材投入生产，日寇一旦占领中国沿海，进口渠道断绝，中国军队将连一部望远镜都无法补给，在现代战争中就是一个瞎子。

周自新于1909年生于江苏省江阴县，怀着工业救国的志向，他于1928年进入德国柏林工业大学学习，攻读精密测量仪器专业，1933年曾在德国蔡司厂实习，是中国当时第一流的光学专家。凭着一腔报国的热血，很快周自新就向奥地利美特克厂购买了该厂机枪瞄准器和追击炮瞄准器的制造权，又同瑞士威特厂签订了望远镜的技术合作合同。威特厂的老板是蔡司厂的原总工程师，产品优良而价格低廉，愿意与中国合作。技术落实以后，周自新紧急回国，而等待他的是工厂搬迁。

1938年1月，由于多雾潮湿的陪都重庆不适合生产光学仪器，周自新又来到昆明。经过1年的筹建，1939年1月，中国第一家光学器材厂兵工署第二十二兵工厂在昆明南门外柳坝村投产，1939年4月28日，中国第一架6×30军用双筒望远镜在周自新手中试制成功。到1940年，追击炮瞄准镜、80公分倒影测远镜相继问世，中国的第一代军用光学仪器从此诞生。由于柳坝村靠近城区，易遭轰炸，工厂一面生产，一面寻找合适的厂址。通过考察，发现海口中滩有水上运输和石龙坝供电的方便，加上群山环绕，靠山近水，隐蔽安全，对军用光学仪器的生产较为有利，遂决定将工厂全部建在海口。1941年4月，主要机器的安装顺利完成，正式投入生产，抗战期间共制造望远镜1.125万具，炮兵用象限仪100具，行军指北针3.31万件。至此光学厂结束了辗转搬迁的历史，在昆明海口扎下根来，发展成现代中国最大的光学仪器生产基地——云南北方光学电子集团有限公司，而昆明人都叫它300号。

当我们走访昆明的各家老企业时，他们在1937年的时候就同300号一样，在一个烽火硝烟的时代，筚路蓝缕地在一个从来没有工业的地方崛起，为了民族的解放，为了实业救国，每一个企业都有他们艰难困苦的历程，都在大时代中波澜起伏，创造了属于他们的辉煌。抗日战争为昆明现代工业发展奠定了基础，形成了昆明的四大工业基地：马街、茨坝、海口、安宁。迎来了昆明工业的黄金时代。

旧中国是一个畸形的社会，1937年，全国工矿企业共有3935家，而分布在江、沪、浙三省市的就有2336家，从中国持久抗战的大局来看，如果这些企业陷落敌手，就等于将中国约80%的工业用来加强日本侵华的实力，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坚持持久抗战，国家工业大量搬迁和投资于西部地区，其投入力度超过近代任何时期。1937年前，云、贵、川三省仅有工厂63家，到1941年剧增到1138家。昆明作为大西南后方基地云南省的省会，联系中外唯一国际通道滇缅公路的终点，吸引了许多企业迁移于此，大量的资金、设备和人才也在那时流入昆明，有力地推动了昆明工业现代化的进程，从而一举奠定昆明现代工业的布局及发展基础。到1940年，昆明已发展成为与重庆、川中、广元、川东等地齐名的当时西南大后方八个工业中心区之一，是战时重要的经济支柱和工业支柱。1940年昆明地区主要的工厂企业已达80家，其中兵工行业6家，机器行业11家，冶炼业6家，电器业7家，化工业25家，纺织业15家。

兵工署第五十一兵工厂，也就是现在的海口200号，生产了中国第一挺轻机关枪，抗战期间共生产15000余挺，被誉为“抗战中成长的国防工业，制敌于死命的军火源泉”。中央电工器材厂是当年国民政府十大厂矿之一，有4个分厂，1938年由湖南迁到昆明恢复生产，生产了中国第一根电缆，被誉为“中国电线电缆工业的摇篮”。位于海口的云南水泥厂，创办于1939年，是云南省第一家水泥生产企业，其水泥用于修筑了滇缅公路、昆明机场以及胜利堂、南屏街等工程。兵工署第二十三兵工厂昆明分厂，在马街石咀建厂制造黄磷，“这是中国第一次开采露天磷矿，第一次加工国内磷矿，第一次电炉制磷，都是中国首创”。兵工署第二十一兵工厂安宁分厂，原是南京金陵兵工厂，于1939年迁至安宁，设备由德国进口，生产新式制炮及炮弹，全厂有员工约1500人。1941年开工生产八二迫击炮弹，八二黄磷弹和4号甲雷。中国电力制钢厂和云南钢铁厂，即现在的昆明钢铁公司。中国电力制钢厂，创建时为国民政府经济部、云南省政府、私人投资合股经营的股份有限公司，1939年在安宁桥头村筹建，1941年炼出第一炉合格钢水，浇出9根钢锭，使云南正式进入以现代手段炼钢的时代。

在昆明黑林铺有云南最早的汽车厂，组装了中国第一辆卡车。眠山后面的昭宗村，抗战时是第一飞机制造厂的所在地，投产后试制成功“复兴”号双翼轻型飞机20架，还先后生产制成“蜂鸟”号单发同轴反转旋翼直升飞机2架，是世界上最早的此类型直升飞机，也是中国第一。当时的中央机器厂生产出中国第一台2000千瓦发电机，第一台500匹马力发动机，第一台40吨水管式锅炉，第一台铁合金炉炼制硅、锰铁，自制了第一台煤汽车、第一台万能机床、第一台龙门刨床等等。

不一一列举，就在短短几年之内，以手工业生产为主的昆明，一夜之间呈现出较高的工业化水准，这不能不说是工业发展的奇迹。若干个“中国第一”“云南第一”在这片土地上诞生，是云南近代工业史上特殊的、重要的辉煌篇章，它对于战时大后方的整个经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争取抗战胜利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