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形势下我海外军事存在指导思想和战略原则初探*

李　冬



新形势下我海外军事存在指导思想和战略原则初探*

李冬

内容提要：在我由大向强过渡的关键时期，海外军事存在是维护我海外利益和保障国家和平崛起的重要战略举措，也是新形势下拓展国家利益、增强国防实力的必然要求。海外军事存在形式多样、涉及面广、制约因素多、行动高度敏感、影响极其深远。探讨我海外军事存在指导思想和战略原则，可为我海外军事存在实践活动提供有益参考。

关键词：国防建设海外军事存在指导思想战略原则

作者：李冬，军事科学院研究生部，战略学博士，少校

一、当前我海外军事存在的主要不足

（一）海外军事存在缺乏战略层面的理论指导

新中国成立之初，鉴于当时的两极冷战对抗背景，我军主要使命是保卫本土安全。即便是对周边国家的军事援助，在很大程度也有打破帝国主义对社会主义阵营特别是对我国的战略封锁和安全威胁的考虑。很长时期内，我们采取不向海外派遣一兵一卒的政策，是当时客观环境和策略的必然选择。在这种背景下，我在海外军事存在几乎没有行动可言，也没有相关领域的深度研究。尽管改革开放后，我军借助海外军事活动，加大了与外军之间的军事交流合作，包括积极参与对外访问、境外联训联演、国际维和、国际人道救援、海外护航撤侨等活动。但客观地讲，我在海外的军事存在既有实践的缺失，更有理论指导的缺乏。我们虽然依托各种海外任务逐步加快走向国际舞台，却缺乏统一权威的战略理论支撑。这种战略指导上的缺失，严重制约了我海外军事存在的顶层规划与布局，对新形势下国防转型发展与整体跃升也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

（二）海外军事存在缺乏国防全局上的统筹设计

新形势下，多元化国际安全威胁相互交织，对我海外利益及国家安全造成了严峻的外部挑战。相当多的海外军事存在活动，是针对临时威胁做出的应急性部署安排。由于缺乏国防全局上的整体统筹设计，我军许多海外军事行动在情报保障、指挥控制、后装保障等方面，都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另外，我海外军事存在还与政治、经济、外交等活动统筹协调不够，缺乏各层面的密切交流与配合，在个别领域还有脱节现象。尤其在军民融合发展运用上还很滞后，缺乏对民间资源力量的高度重视与有效运用，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制约了国防建设发展的质量和效益。

（三）海外军事存在发展与国防安全需求不适应

新形势下，我国防安全领域随着国家利益的全球拓展加速向外延伸，其安全疆域已经远超本土范围。海外战略资源、海陆战略运输通道、海外市场、人员安全等面临的问题和困难，都成为影响制约国家可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外部隐忧。近年来，我军加快了走向海外的力度，在很多领域也取得了重要突破。但是，我军保障国家海外利益安全的综合能力还有待提高，特别是某些战略能力建设还无法满足国防安全向外拓展的需求。军事力量作为保障国防安全的核心手段，一旦与国防安全需求不相适应，就可能影响整个国家战略的顺利实现。马克·吐温讲过，“历史不会重演，但总会惊人地相似”。近代中国的历史悲剧坚决不能重现，海外军事存在发展必须与国防战略安全相适应，要服务于国防安全能力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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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外军事存在布局与外部安全风险不匹配

改革开放以来，我海外军事存在加快了发展步伐。但由于理论指导和整体规划设计方面的不足，我海外军事存在布局和资源配置不够合理。新形势下，我和平崛起正面临外部复杂严峻的多重叠加的安全威胁。西部地区的“三股势力”暗流涌动，朝核危机引发的大国博弈越发激烈，东海、南海争端持续升温，美国联合诸多盟友不断向我挑衅。我在海外军事存在整体布局上，一方面，对影响海外利益的重大安全威胁还缺乏坚实的力量支撑和相关保障；另一方面，在军事资源配置上还无法有效满足各个方向的特定安全需求。对于涉及重大海外利益的攸关地区，我海外军事存在的形式还不够灵活，应对化解突发危机或威胁的综合能力亟须提升。

二、基本指导思想

（一）以服务国防战略为根本遵循

我海外军事存在是新形势下国防军事活动向海外领域的一种自然延伸，是全球化时代推进国防向更高阶段转型发展的重要牵引，但最终要以服务国家战略为根本遵循。近代中国的百年屈辱史警示后人，缺少强大军力支撑的国家是没有可靠国防的，海外军事存在的发展滞后将直接导致国防建设全局上的短板效应。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国家利益正全方位融入世界发展进程，国家安全也与全球安全形势息息相关。我国防正面临有史以来前所未有的新挑战，即国防使命在立足本土防御基础上，还要为向全球拓展的国家利益提供有效可靠的防御能力及安全保障，为“两个一百年”战略目标的顺利实现提供坚强有力的国防力量支撑。当前，我国正处在由大向强过渡的艰难崛起阶段，海外军事存在作为应对外部安全威胁的关键战略举措，是其他任何非军事方式不可替代的。约瑟夫·奈在《权力大未来》中讲到，“军事权力为秩序提供的安全保障就像氧气为呼吸提供的保障一样，在出现匮乏之前是不大会被注意到的。而匮乏一旦出现，就将成为最显著的问题”。中国若要防止崛起进程被外部威胁打断，要构建有效的新型大国关系，就必须在国防战略的统一指导下，加强海外军事存在的战略运筹与整体布局。

（二）以现有综合实力为运用基础

从历史经验来看，海外军事存在最能体现大国的国防实力和兴衰变化。海外军事存在反映的不仅是军事战略能力，更能体现出大国的经济、科技硬实力水平。大国军队在走向国际舞台过程中，都是以自身综合实力为基本依托。任何超越国家实力过度用兵海外，不但无法有效实现国家战略目标，还将拖累国家全局发展，陷国家安全于不利境地。即便是当今实力超强的美国，也得依靠诸多盟友的财力支持，才能维持其庞大的海外军事存在活动。我国处于大而未强的阶段，更需综合权衡现有实力水平，在海外军事资源投入上需量力而行，在海外战略目标设计上要客观合理，在战略定位上要科学准确。我国崛起注定要面对诸多风险，海外军事存在要以现有实力为基础，以满足基本有效的安全需求为准则，不可陷入与西方大国的全面对抗竞争。

（三）以彰显大国责任为国际使命

在普遍重视国际道义的时代背景下，即便是在国际事务占主导地位的美国，对其海外军事存在也特别注重“合法”“正义”的问题，以规避给国际社会留下赤裸裸霸权扩张的不良形象。我国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之一，对世界安全负有应尽的大国责任与义务。我国海外军事存在不能仅仅追求维护自身海外利益，必须将维护本国利益与彰显大国责任相结合，要在参与塑造国际秩序中发挥关键作用，要在维护世界和平上承担应有的国际使命。我国在对外政策上，一直以反对霸权主义扩张为己任，我国海外军事存在若要打消国际社会的诸多猜疑，惟有通过为世界提供公共安全以彰显大国责任，才可进一步赢取世界的支持和信任。

（四）以国际军事合作为重要依托

当今时代，多元安全威胁相互交织并呈现全球扩散态势，国际安全日益变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通过国际军事合作实现共同安全成为不可阻挡的大趋势。“9·11”事件后，恐怖主义不但没有得到遏制，民族宗教矛盾出现局部升级，边界领土争端热点频现，非传统安全与传统安全问题相互交织，大国地缘政治竞争以各种形式重现。面对如此复杂的全球安全形势，任何一个大国都无力单独应对，吸取教训的美国也彻底放弃了单边主义，积极采取依靠盟友或多边主义共同应对的策略。当前，我国仅依靠自身军事实力，还远不能应对海外利益面临的所有安全威胁。我海外军事存在还处于初级阶段，以参与国际军事合作的方式加强军事力量“走出去”，既有利于建立公正合理的集体安全机制，促进彼此之间的战略互信，还能在节约本国军事资源的情况下，与世界各国加强军事交流合作，共同承担维护地区和世界和平的责任。

三、主要战略原则

（一）以维护海外利益为核心任务

在经济全球化时代，海外利益安全已成为影响我国家安全和制约和平崛起的重大战略挑战，并越来越成为关系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顺利实现的关键隐忧。我一直坚持奉行不称霸、不扩张的对外政策，并主张优先运用政治、外交等方式解决国际冲突或危机，但如果缺少军事实力作后盾，在紧要关头所要表达的国家意志也就成了一个泥足巨人所做的笨拙无用的姿态。海权战略家马汉就曾说过，“光有法律而没有力量就得不到公正；法律的合理与否虽不取决于力量，但其有效性要由后者赋予”。因此，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占据绝对优势的美国，仍然要维持在全球各战略要点的前沿军事存在，根本目的是要为美国的全球战略利益提供可靠的力量支撑。我国在加强海外军事存在问题上须保持战略清醒，不能单纯只为维护形象而超出国力去承担国际责任，我们的核心任务是维护本国的海外利益。如果一个大国对自身海外利益都无法进行合法保护，也很难让世界相信他有能力为国际社会提供可靠的公共“产品”。所以，我既要积极借助履行大国责任之契机加强海外军事存在，更要将维护本国海外利益作为首要任务，这也是中国国防使命任务的内在要求。

（二）借助国际机构合法合理出兵

冷战后的几次局部战争，美国等西方国家借联合国之名对外用兵，其目的就是要尽量避免国际社会的指责。“师出有名”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的战略文化传统。我国奉行的是和平崛起的发展战略，实施的是积极防御的军事战略方针。因此，我海外军事存在要超越西方的“霸权思维”，更要注重依托联合国等国际机构合法开展海外军事行动。我国作为快速崛起的大国，在海外军事存在问题上肯定会受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故意刁难和暗中阻挠。若要减少外部各种阻力和对抗冲突，我应在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的基础上，积极借助联合国多边机构平台开展海外军事行动，并最大限度争取世界多数国家的支持。

（三）活动样式要与任务需求相适应

海外军事存在作为具有特殊战略意义的军事活动，要着眼服务于国家政治、经济和安全等方面的战略利益，尤其要与特定时刻、特定地区的海外任务需求相适应。在活动样式选择上，要注重把握国家赋予的海外军事任务特点，要以顺利完成任务为首要考虑。因此，海外军事存在样式要针对合作对象、任务环境、任务特点及相关影响因素，进行谨慎设计考虑。海外军事存在活动样式的选择应不拘一格，应有利于维护不同地区的相关利益，要与海外多样化的任务需求相适应。

（四）力争通过威慑和平化解危机

我海外军事存在要彻底超越西方霸权思维，就须注重以非战争方式遏制潜在威胁、控制态势恶化和化解危机。根据国际军事斗争实践经验，灵活运用军事威慑能有效避免陷入战争，以最小代价获取最大战略利益。如美军总结的八种形式的海外军事存在1，就反映了美军在和平时期对“积极威慑思想”的多样化运用，即在各类危机苗头出现之前实施针对性遏制，防止潜在威胁转化为现实威胁。当前，我海外军事存在力争采取柔性方式，通过威慑向潜在威胁者彰显我军维护国家利益的决心与意志，以促使潜在对手权衡利弊得失后主动放弃行动。

（五）采取军民融合加强战略预置

海外军事存在的高度政治军事敏感性，决定了任何海外军事活动易受国际社会的特别关注。体系化的海外军事存在布局，需国家在政治、经济、外交等领域进行长久经营和战略预置。当前，我宜通过寓军于民、军民融合的方式，渐进推进海外军事存在。尤其注重在民用项目规划设计上，适当兼顾长远的国防军事需求，待将来时机成熟能快速为军事提供相关保障和支援。

（六）注重与软实力运用协调配合

从殖民时代以来，美国等西方国家形成了信奉以军事实力为基础的强权政治文化，这种强权政治文化为其长期“海外军事存在”找到了合理借口。尽管我奉行和平崛起的发展战略理念，但海外军事存在毕竟是硬实力的展现，能够从心理上向外界传递出潜在的武力威慑和战略压力，势必引起相关国家的不安或疑虑。为降低对相关国家的负面影响，我应加大和平崛起政策的宣传力度，并采取有效措施，增进与这些国家的友好合作和战略互信，进而为军事安全合作扫除信任障碍。约瑟夫·奈在《权力大未来》就认为，“成功结合硬实力与软实力的战略意味着巧军事实力”。巧实力并非是简单的“软实力2.0版”，它是将硬实力与软实力相结合，在变化的环境中形成有效战略的能力。可见，如果海外军事存在以软的方式展现，形成兼具软硬特征的巧实力，在一定程度上就会减少阻力，打消外界的猜测疑虑，从而更加有利于加强中国海外军事存在。我海军在印度洋的常态化存在，之所以能够获取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就是因为我海军为世界各国商船提供了海上安全保障，并动用军舰从也门成功撤离了多国侨民。

注释：

1．参见美国国防部长1998财政年度《国防报告》。八种形式的海外军事存在是：长期驻扎的部队、轮换和临时性部署的部队、联合演习、港口访问和其他部队访问、安全援助活动、预置军事装备和补给、与外军的相互接触、武官。

参考文献：

［1］（美）吉原恒淑，（美）霍姆斯．红星照耀太平洋：中国崛起与美国海上战略．钟飞腾，李志斐，黄杨海，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6．

［2］（美）约瑟夫·奈．权力大未来［M］．王吉美，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2，3．

（责任编辑：邱蜀林）

中图分类号：E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ISSN1002-4484（2016）-06-0021-04

*本文系全军军事类研究生资助课题“中国海外军事存在战略问题研究”（2014JY633）的前期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