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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文化战浅析

2016-01-06申毅攀

国防 2016年1期
关键词:美国

申毅攀



美军文化战浅析

申毅攀

内容提要:在战争实践中,美军逐步加深了对文化因素重要性的认识,提出了“文化中心战”的概念,并通过国家安全语言计划、综合文化信息数据库、仿真城市、战略影响办公室、人文地形、文化情报、全球侦察兵、战后文化攻势等创新形式,将文化手段贯穿到战前、战中、战后的全过程,覆盖了战略、战役、战术的全层次,切实推进了从“以技术为中心”到“以文化为中心”的转型。

关键词:国防建设 文化战 美国

作 者:申毅攀,军事科学院研究生部博士研究生、国防科技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讲师

战争的精华,不是在胜利,而是在于文化的展开。

——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

战争是敌我双方综合力量的全面较量。在传统对抗领域达到“大致均势”后,某些新对抗力量将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最后一根稻草”。海军、空军、太空力量和网络力量都曾作为新对抗力量改变战争的“游戏规则”。在21世纪的几场战事中,“人文领域”1或文化因素在战争全局中的作用日益凸显,甚至成为真正意义上克敌制胜的重要手段。文化因素在战争中的作用,古来有之,但不同历史时期作用地位不同,尤其在现代战争条件下,就其力量本质的权重而言,与当今陆海空天网等力量不在一个衡量平台,但通过文化因素的观点统观战争全局却是一个新的维度。

阿富汗战争和伊拉克战争初期,美军通过技术优势有效拨开了战场“迷雾”,迅速取得“快速决定性”军事胜利。然而,对美军而言,超强的战场感知力并未提高士兵的文化感知力。因为忽视对东道国语言、宗教和文化的学习、理解与尊重,美军屡屡侵犯当地宗教文化的敏感地带,引发源源不断的示威游行和抗议复仇,并将更多的民众推到了反美武装一边。五角大楼感叹:这是一场文化的冲突,而不是技术的战争。战后,美国理论界从文化层面对这场战争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研讨,陆军退役少将斯凯尔斯提出了“文化中心战”的概念,认为理解对方动机意图、战术目的和文化环境,有时比部署灵巧炸弹、提高武器精度、机动速度或数据传输带宽更为重要,主张重视运用“思想”和“文化”的力量,改变依赖技术手段解决战争问题的思维定势。五角大楼随后将“军事文化转型”列在军事转型的首位,主张从“以技术为中心”转变为“以文化为中心”。文化人类学家和国防政策学者蒙哥马利·麦克法特从战略、战役、战术三个层次提炼了文化因素在战争中的作用:战略上错误理解文化,制定的政策将加剧动乱;战役上缺乏文化知识,会导致负面公众舆论;战术上缺乏文化知识,将使士兵和平民陷入危险。

本文将以时间为轴,结合美军最近几场战争实践,从作战前、作战中、作战后三个阶段分析开展文化战的经验做法。

一、文化备战

美军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经历了“战场领域的胜利和人文领域的惨败”后,推出一系列创新举措,在参与军事行动之前对作战人员进行文化备战,力图扭转其军人在人文领域的不利局面。为此,美军采取了以下措施。

一是实施国家安全语言计划。美军投入巨资启动“国家安全语言”计划,在提高军人的学习能力,特别是理解当地文化和对方动机的能力上下功夫,以完成文化认同和感知的转型。该计划2006年启动,由美国务院、教育部、国防部、中情局联合发起,旨在满足战争和紧急局势期间美军对外语人才的需求。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初期,49万参与行动的美军中会阿拉伯语的只有2000人左右。只有军事技术装备优势,没有交流能力,军事任务推进举步维艰。为此,五角大楼宣布,从2007年开始花费7.5亿美元,用五年时间提高美军外语水平,特别是汉语、阿拉伯语、俄语、印地语、波斯语,以应对未来新军事行动需求。

二是建立综合文化信息数据库。情报系统可以收集关于军事任务、敌人、军队、地域和时间的信息,但这不足以支持以人为中心、低强度、反暴乱情景下的军事行动。根据陆军退役少将斯凯尔斯建议,美国防部正在积极建立世界范围内的宗教和文化标准数据库,搞清楚主要政派的利害和文化禁忌,以便士兵们能够很快地下载信息并有效地运用于战场。

三是构建仿真城市。美军斥资百万建立了仿真的中东城市,让年轻的士兵们置身于清真寺或繁忙的市场附近,模拟遭遇各种不同的危险,提高士兵在陌生文化环境中应对危机的水平,培养与当地民众建立互信和理解的能力。其他国家的军事题材影视作品也可成为了解陌生文化的重要途径,因而受到美军高度重视。

三是战略影响办公室。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初期的军事行动把美军的军事名誉推上巅峰,却将美国的国际形象拉向谷底。美国防部秘密成立“战略影响办公室”的目的就是通过向敌国和盟国发布消息以影响海外公众对美国的看法,引导舆论支持美国政府的对伊政策。位于北卡罗来纳州的媒体中心借助尖端科技与巴格达和喀布尔联络,随时待命对战场进行报道。从这里人们可以“欣喜”地看到大量的伊拉克儿童重返校园的喜悦、医院重新开张的情景,而不是真实而残酷的血腥与暴力。这一举措一石二鸟,不仅在国际上修补了美国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挽救了国内民众对两场战争越来越低的支持率。

四是推行文化霸权主义。除上述具体措施以外,美国还在更高层次上积极推行文化霸权主义,谋求先发制人的主动安全。文化霸权主义实质是西方文化中心主义的变种,是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在文化领域的突出反映。文化霸权主义者认为,除了以暴力维护社会的政治经济秩序之外,还必须具有意识形态上的领导权,由此导致被统治者在心理观念上的顺从和满足于现状。美国历史学家亚瑟·施莱辛格指出:“文化交流指跨越国界的思想观念和价值观念的交流。当这种交流伴随着政治、经济和军事压力时,就变成了一种侵略。”冷战结束后,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文化产业体系,所以美国所言之“文化安全”的具体内容已经大大超越了“维护民族文化特质”这一基本要求,而是试图谋求一种进攻性的“文化安全”,其目的不仅仅是满足美国国家安全、经济利益以及军事安全的需要,同时,也在全球范围内进行文化渗透,推行“美式文化价值观”,进行文化殖民,以期“不战而屈人之兵”。

二、文化作战

在索马里行动中,美军用手指做“OK”状引起当地人的反感,因为这在当地是一个侮辱性手势。在南斯拉夫行动中,美军用手做“V”状对塞族人表示祝贺,却激怒了塞族人,因为这是塞族敌人常用的手势。在占领伊拉克后,美军强迫被拘押的伊拉克人把头躬到地上,而这一姿势在当地只能在做礼拜时出现,其余场合都是禁用的。西方人在战争中将挥舞白旗作为投降信号,什叶派穆斯林在家里挥动作为一种宗教标志的黑旗,却被不明就里的美军士兵确定为敌人,枉遭射杀。这些不当举动将民众推向与美军对立的阵营,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军事胜利的意义,因为赢得民心越来越成为现代战争中重要的战略任务。

历史证明并将继续证明:忽视文化因素会给作战带来巨大阻力,利用文化因素辅助作战则可事半功倍。美军在不同国家进行战争,不可避免地会在人文领域犯下错误,但同时也能迅速总结经验教训,立即创新作战方式。或许这些新概念和做法仍不成熟,在理论上还互相重叠,有待进一步整合,但在实践中都取得了初步成效,值得借鉴。

一是派遣人类学家冲锋陷阵。有观点认为,人类学的开端就是为军事行动提供支持的。在大英帝国殖民扩张时期,人类学常常被称为“殖民主义的女仆”,服务于英国势力的扩张和巩固。美国军方早在1865~1885年的“印第安战争”中便意识到文化人类学的作战意义,组建了由约翰·卫斯理·鲍威尔少校领导的美国民族学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人类学家直接参与了军事行动。格雷戈瑞·贝特森就在缅甸实施情报行动,后来还担任顾问,致力于在目标国制造政治混乱。美国人类学家还研究敌国民族特点,并以此为依据预测对方行为模式。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也活跃着很多美军招募的人类学家、社会学家、历史学家、心理学家、经济学家等专门人才,他们已成为提升美军文化战斗力的重要手段。

二是广泛开展人文地形研究。美国国家地理空间情报局局长利蒂希娅·朗认为,人文地形将成为未来战争中重要的预测手段。与自然地理相比,同一区域的人文地形将会揭示更多的信息——部落边界、政治思想、种族和语言。按照利蒂希娅·朗的说法,人文地形还包括出生率和死亡率、教育程度、主要市场商品、临近医疗设施等所有会影响人类行为的要素。人文地形“数据集可根据问题的变化而迅速并显著地变化”,并将有助于回答类似问题:满足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条件的地方在哪里?下一次流行疾病发生在哪里?跨国犯罪活动将会蔓延至哪里?下一次大规模移民发生在哪里?最易受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影响的人口聚集在哪里?2003年年底美国陆军派遣了第一支由人类学者、民族学家和其他社会科学家组成的5人人文地形小组进驻伊拉克,研究当地的文化环境,为美国指挥官提供建议。虽然有批评者指责说,人文地形小组是企图将人类学变成武器,但实际情况是,人类学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武器,而且将在未来的战争中发挥更重要的作用。截止2009年1月,共有27支人文地形小组随美军一起进驻阿富汗和伊拉克战场。人文地形小组还发挥亲和力,化解民众敌意。2010年3月,美军发布《坎大哈人文地形报告》,其中很多细节来自对坎大哈地区的民意调查,人文地形小组详细地分析了坎大哈地区的文化、政治、人口、民族、信仰等问题,并对该地区安全状况、政治不稳定因素、对政府的满意程度、对塔利班的态度等问题都做了详尽的记录分析。通过数据统计、情况描述、图表推论等分析评估方法,报告总结认为:政府被视为是合法的权威组织;阿富汗国家安全力量是可相信的,有能力为当地民众提供安全保护;权威人士受民众拥戴,并具有一定的影响力;腐败和道德约束在政府中是重要的问题;塔利班力量与政府处于竞争状态。

三是系统收集各种文化情报。美国海军前副部长约翰·P·科尔斯极力主张将文化情报纳入美军联合条令,他认为“文化情报是经过分析的社会、政治、经济和其他人口统计信息,以供理解一个民族或国家的历史、社会规范、心理、信仰和行为方式。它帮助我们理解一个民族为什么那么做以及他们在想些什么”。文化情报不同于文化信息,它是理解和学习文化信息的能力,以及根据推理形成的文化判断和观点。美军最新出版的《作战环境联合情报准备》未使用“文化情报”这个词汇,却在条令第四章“特别考虑”中增加了“社会文化因素”部分。条令指出,社会文化因素在稳定行动和信息战中作用突出,并将其分解为社会、社会结构、文化、权力和权威、利益五大要素。可以说,“文化情报”事实上已经进入美军联合条令。

四是进行全球范围文化侦察。在阿富汗和伊拉克陌生的文化氛围中,美军发现自己的情报收集工具和方法似乎失效了,无法从技术层面及时获取有价值的战术情报,无法预测敌人真正的作战动机和意图。大部分有价值的情报是由一线的旅、营级部队从部落首领那里或通过提审犯人获得的。为此,美军设想从文化层面实施情报机构的转型,改革整个情报搜集机构,将情报搜集和分析工作向下延伸,从战略层次转向战术层次,在世界各地遍布侦查人员。这些“全球侦察兵”是一些受过良好教育、具有语言天赋并能够适应陌生环境的人,他们大多从国外大学毕业并在指定国家生活数十年,非常熟悉和了解那里的文化。在未来的指挥体制中,“全球侦察兵”将是情报搜集的前沿与核心。

三、文化胜战

艾克·斯科尔顿和吉姆·库柏认为,在他国实施军事行动就像踏入了雷场,违背当地的文化和宗教观念,会把本来受欢迎的军队变成遭敌视的暴徒。疏远当地民众的后果值得军方好好掂量。异域作战行动结束以后,真正的雷场地雷并未排除,而在文化层面推行的不恰当的军事行动又极有可能为雷场再添“新雷”。如美军在军事层面攻陷巴格达后,美国驻伊最高文职行政长官保罗·布雷默推行了激进的“去复兴党化”计划,导致伊拉克政治真空的出现,各种社会问题都无法得到及时解决,民众不满情绪和反美情绪迅速蔓延,很多痛恨萨达姆的民众集体倒戈。军事行动的结束不是战争的完结。绕开新旧地雷,小心翼翼地用文化弥合军事目标与政治目标之间的鸿沟,才能在真正意义上实现战争的目的。否则,难以称胜。为此,美军采取了以下一些措施。

一是制订明确的战后占领政策。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美国政府邀请了很多人类学家担任政府顾问,帮助训练赴国外作战的军人、情报人员和战后驻各国的外交人员,如坚持“文化决定人格”论调的知名人类学家玛格丽特·米德、贝特森、果勒、克拉克洪等都在战争情报局工作。美国人类学家还发明了轴心国民族学方法,专门对德国、日本和意大利等轴心国的“国民性”进行研究,帮助制定战争结束后占领区的治理政策。其中,最负盛名的人类学家是鲁斯·本尼迪克特。1943~1945年期间,本尼迪克特担任美国战争情报局海外情报处基础分析室主任。她依靠访问日裔美国人,观看日本电影、戏剧,阅读日本书籍和相关资料等方法取得了重要的人类学研究成果《菊与刀》,其中,对日本人的思维和行为方式的准确研究让后人叹为观止。该成果直接影响了美国政府对日政策的制定,其预测与后来整个战争局势的发展基本一致。在当时的美国人眼中,日本天皇与希特勒一样罪大恶极,应为美军101.3万人的伤亡负主要责任。废除天皇制几乎顺理成章的。美国充分利用了这些人类学研究成果,经仔细权衡,决定保留日本天皇制,从而为二战结束后顺利对日占领奠定了坚实基础。

二是开展后续文化攻势。在伊拉克主要战事结束后,美军对伊拉克展开了一系列文化攻势,巩固作战成果。他们为伊拉克210万学生更换了美式教材,耗资6.2亿万美元营建“中东电视网”,创办《你好》杂志,大力宣扬美式文化。通过这些措施对伊拉克年轻一代进行“洗脑”,并以此争取伊拉克和中东国家的民心。这正是“文化中心战”的根本目的:使军事文化能够实现长效的作战功能,最终在文化层面建立一种可持续保持和强化美军“绝对军事优势”的机制。

三是学习借鉴盟友经验。或许是得益于长期海外殖民占领的经验,美军的坚强盟友英军在伊拉克战争中表现出较高的文化感知力,为美军做了榜样。在伊拉克战争的攻城阶段,英军没有像美军一样强行侵入,而是孤立巴士拉城内的敌人,并将城内的居民变成自己的情报来源,其与当地民众在文化上的融合胜过美军。伊拉克主体战事结束后,驻伊英军并不力图改变,而是顺应和利用当地的文化。伊拉克文化以部落和恩赐的体系为基础,在部落里,族长需要大量的财物向下分发,以便赢得下属忠诚。驻伊英军利用这一特点,将各部落族长拉进当地的委员会,并提供大量的钱物让他们发放,既巩固了族长的地位,也赢得了族长与英军的配合,当地秩序因此而好转。随后美军多次效仿英军做法,取得了较好效果。

四、启示与反思

关于军事与政治的问题。1808年,拿破仑在西班牙速战速决,实现军事占领,随后却爆发了“抵抗溃疡症”:西班牙民众对外国占领者发动了强劲的抵抗游击战。戴维·钱德勒对此总结道:“直接的军事目标或多或少地实现了,但是赢得民众对新政权支持的长期目标却无可奈何实现不了。其教训需要全世界去吸取:军事征服本身不能带来政治上的胜利”。美军非常推崇克劳塞维茨“战争是政治通过另一手段的继续”这一观点,但不是每个美国军人都记得这句话。1898年在菲律宾,美军采取了武力、酷刑和高压手段。遇到当地人不合作,美军便烧毁整座村庄,几乎是复制了在本土屠杀印第安人的方法。虽然短期内美军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但反叛行动并未消除。本世纪初,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初期,美军在战场领域势如破竹,在人文领域却屡屡碰壁,有评论认为美军“赢得战役,输掉战争。”小乔治·W·史密斯在《跨越文化情报的鸿沟》中指出:伊拉克战争中,美军没有考虑大规模交战结束与维持稳定行动之间这一重大战略性阶段。如果不把对历史和文化的细致理解纳入到全面性计划工作中,军事行动的胜利就无法带来最终的和平。

关于破坏与建设的问题。现代战争文化早已超越了单纯的破坏性,而兼具建设性特质。在阿富汗与伊拉克战争中期,美军逐步认识到,建设性能力与破坏性能力同样重要,并将“广域安全”作为核心能力写入条令。“广域安全”是建设性能力的体现,谋求综合运用政治、军事、外交、文化等多种手段,通过提供安全援助和加强东道国安全能力建设,塑造美军良好形象、扩大政治影响。美国前防长罗伯特·盖茨强调,“要取得真正的胜利并实现政治目标,美军不仅要具备破门而入的能力,也要具备打扫房间甚至重建房屋的能力”。

关于手段与正义的问题。技术优势并不能确保战略目标的实现,也不能确保战争的胜利,有时甚至会适得其反。近些年的战争中,美军在装备水平上远胜对手,但巨大杀伤力和破坏效果换来的是更深的仇恨、更频繁的袭击和更动荡的局势。格劳修斯的《战争与和平法》提出,战争的正义性不仅在于开战正义,还包括交战正义。其中的“限制原则”要求使用尽可能低的毁伤性手段赢得战争,反对战争手段的无所不用其极。使用最先进的武器装备可以在一周内赢得战斗,却有可能需要一年时间修复作战手段残酷性带来的创伤;相反,有意降低作战手段的有效性,用一个月完成战斗任务,却可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接近政治目标。

关于手段与目的的问题。二战后,美国军方在国家决策中扮演了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军事目标开始逐渐超越并凌驾于政治目标之上,时常占据大战略的核心。军事领导人干涉甚至违背国家政策指示,比如朝鲜战争中的麦克阿瑟。他的座右铭“除了胜利,别无他求”或许是当时美国军事战略特点的最佳注脚。“军事工业复合体”的出现也助长了这一势头。冷战后,随着美国实力增强和国家利益的全球拓展,美军往往无法把持对多种手段的合理运用,表现出滥用武力的冲动,导致手段代替目的、多次出现大战略层面的退步。

关于战场与人文的问题。在加拿大军事专家彼得·丹顿建立的概念模型中,“战场领域”和“人文领域”并不总是重合。美军21世纪的几场战争清晰地证明,赢得民心越来越成为重要的战略任务。而“战场领域”只能用来描述冲突之间的联系,但它并非冲突的发生之地,亦非冲突产生的原因,从中找不到避免和解决冲突的办法,它只是我们对人文领域中产生的冲突无能为力的结果。如果世界和平的障碍来自社会和文化因素,那么只能在人文领域而非战场领域“赢得民心”。正如美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副司令基思·沃克所强调的,“如何影响人是实现持久和平的关键因素”。

关于军队与企业的问题。近年来美军非常强调加强军人的人文素养,但如何进行学习培训,则需借鉴大公司的成功经验。借鉴地方企业管理经验、甚至直接引进地方企业管理人才是美军的传统。最近美军效仿大公司设立了首席学习官,以确保下属拥有足够的才智储备以胜任全新的职位。新型的学习环境以学生而不是以教育机构为中心,最新的远程教育技术消除了空间距离的障碍。美军正在建立稳定的后方基地和轮换系统,以保证军队人员有足够的时间用于学习。像地方企业一样,官兵是否得到了足够的专业学习和训练时间,可由相对独立的权威机构监督。

概言之,在人类战争史上,文化这一既虚幻却又现实的社会因素,既是引发战争的一个诱因,也是双方直接对抗的一个重要战场。“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如果说这一类的观点更多的是定性地描述文化之于战争的重要性,那么现在在美军的战争实践中,文化因素已经以非常具体的、接近定量的形式贯穿了战前、战中、战后的全过程,覆盖了战略、战役、战术的全层次,从战争要素的边缘来到“中心”。感知文化可以少走弯路,运用文化才能真正打赢一场战争。军人并非只是手持武器、没有意志的执行者,有思想的军队才是鲜活的、有机的、战无不胜的。

相比其他军队,美军的成功之处在于他不仅在实战中意识到了文化的重要性,还积极尝试各种方法实现“文化制胜”的理念。这或许得益于美军较好的军事创新传统:不仅鼓励创新思维,而且积极拥抱创新成果,并推向实战应用。当前,美军不仅在技术装备上领先别国,在文化上也在高歌猛进,这一点非常值得警惕。

注释:

1.加拿大军事专家彼得·丹顿建立的概念框架模型中,“战场领域”“生态领域”与“人文领域”是并列的三个概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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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邱蜀林)

中图分类号:E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ISSN1002-4484(2016)01-003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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