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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民的抗战 (节选)

2016-01-06谢维衡

时代文学·上半月 2015年10期
关键词:天华平度胶东

谢维衡

内容简介:《草民的抗战》以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为大背景,首次全景式再现了山东胶东地区国共两党地方武装抗战的历史原貌。抗战期间,在胶东敌后战场上,活跃着国共两党分别领导的由“草民”组成的几十支抗战队伍。正是这些队伍开展的持久的敌后游击战,为中国人民最终战胜日本侵略者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中国文史出版社评价该书为“新中国成立以来首部描写国共两党地方武装抗日的铁血雄章”。

读者会从本书中惊奇地看到,抗战初期,山东胶东地方国民党的抗日游击队大约有30支左右10多万人,而胶东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游击队却只有六七千人,相差悬殊。本书对这一问题做了令人信服的回答:虽然第二次国共合作国民党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但蒋介石强调“一个主义,一个政府,一个军队”,极力限制共产党组建抗日队伍。所以,共产党成立抗日游击队只能采用“起义”的方式,不能大张旗鼓地拉队伍。如中共胶东特委领导的“山东抗日救国军第三军”成立时举行“天福山起义”;掖县县委领导的“胶东抗日救国军游击队第三支队”举行“玉皇顶”起义;平度的共产党员乔天华组建的“平掖抗日救国会”也是秘密组军,在大年三十晚上举行起义。胶东共产党在缺枪少弹、衣食无着、秘密组军的情况下,艰难地发展起6000多人的抗日游击队。而国民党地方武装因为有政府支持,可以公开组建队伍,有钱有枪有子弹,这就出现了国民党地方武装成立得既早,在人数上更是远远多于共产党的抗日队伍。这应该是鲜为人知的。

本书所以能够使人眼睛一亮,还因为作者不但写了国共两党众多领军人物挑旗抗战的壮举,更注重挖掘他们走上抗日道路的人生轨迹和思想政治基础,使人物形象立体而生动。本书既描写了大量的国共双方的游击队独立抗战的真实故事,又描写了国共的联合抗战的众多战例;既写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队伍由少到多、由弱到强、不断壮大的发展过程,又描写了国民党的地方武装因派系之争甚至自相残杀而造成的势力逐渐衰弱的真实经过,使人们明白,何以原来强大得多的胶东国民党地方武装会随着日军的投降也败在胶东八路军手下。

本书洋洋洒洒40余万字,内容非常丰富,人物众多,提到的各方面人物多达640多名,有故事有情节的也有上百名。时间跨越“七七”事变后整整八年抗战,地域跨度纵横整个胶东半岛,堪称一幅胶东抗战全图。作品语言幽默生动,妙趣横生。结构更是独具特色。全书采用两条线。一条以几个国民党人物为主,将胶东各地众多的国民党地方武装串了起来。一条以几个共产党人物为主,将胶东八路军的产生和发展历程串了起来。两条线各自独立,又经常纠缠在一起。联合抗战势在必须,而两党摩擦又时常发生,最终以胶东八路军的胜利和日、伪、顽军的失败告终,九九归一,水到渠成。结构非常严谨,条理十分清楚。读完作品,你会悠然产生一个结论:国共合作为主体的全民抗战,才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主旋律。

第十章 国共在平度的

第一次联合抗战

乔天华这个人长相有些非同一般,有资料描述他“剑眉倒竖,双目炯炯,鼻梁垂直”,简直是一副威猛无比的将军相。要说这个人有多么不简单,只说一件事便知。从1937年抗战开始到1942年,他一共拉起七支抗日游击队,总计3000多人,全都输送进胶东八路军。他在平度及平掖(县)、平莱(阳)边区几乎是一呼百应,爱国青年一听乔天华在组建游击队,争相参加。因此,有人戏称乔天华为“游击队贩子”,也有人将此称为“乔天华现象”。

一个共产党员和一帮教书匠拉起了一支抗日队伍

1937年10月,共产党员乔天华从国民党的监狱里获释回到平度家乡,以他的乔家村为中心,以乔家村的老少爷儿们为骨干,在附近村庄秘密进行抗日宣传。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很快都知道共产党员乔天华在组建抗日队伍,许多人偷偷地来找他。崮山后的教师刘文卿、刘秉章、臧保堂来了,他们都有文化,成为乔天华宣传组军的骨干力量。

乔天华担任潍县中心县委书记时曾把工作开展到掖县,掖县的王侯山、王寅东兄弟俩和侯景清三人也正在拉队伍,他们也闻讯前来参与。他们都是知识分子,而且都是教师出身。

北大中文系毕业的罗竹风比乔天华小八岁。他的家是平度城北七里河子村,再往北七八里就是乔天华的乔家村。1936年,罗竹风从北大毕业回到山东,在诸城县当一名中学教师。“七七”事变爆发,偌大中国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罗竹风听说乔天华在家乡拉队伍抗日,把脚一跺,辞去教师工作,回乡参军抗日。

一个共产党员、一帮子教书匠,很快拉起了一支200多人的抗日队伍。

乔天华要打鬼子了

有了人有了枪,接下来乔天华就想跟平度城里的鬼子汉奸较量较量了。他对罗竹风、刘文卿他们说:咱们是不是该叫平度城里的鬼子汉奸知道平掖抗日救国会的厉害啊?

罗竹风说,应该是应该,可咱们没有攻城的重火力,强攻恐怕会吃亏。

刘文卿也认为:不能强攻,只能骚扰鬼子一下,叫他们知道平度城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待的就可以了,等我们的力量再强大一些,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乔天华说:不用等了,国民党的张金铭不是成立了十六支队吗?我到祝沟去找他,跟他们联合起来袭击平度城如何?

罗竹风和刘文卿都说:对,如今国共合作,联合起来力量大,就找张金铭!

一拍即合

平度县立中学校长张金铭对于平度县长姬春堂挂冠而逃,很是不服。他冒着危险来到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所在地,见到第五战区游击总指挥部总指挥李明阳,表达了想在胶东组军抗战的宏图大志。党国正是用人之际,李明阳一下子封张金铭为第五战区游击总指挥部独立第十六支队司令,中将军衔。山东省主席沈鸿烈又委任张金铭兼平度县长。张金铭以平度为大本营,很快在胶东发展起十四个纵队,三万余人。他的司令部和县政府就设在平度东北山区的祝沟镇。

别忘了,现在是1938年3月,平度城刚被日军占领不久,张金铭虽然是平度唯一的县长,可他只能在远离平度城的祝沟乡下当这个县长。祝沟村再大,毕竟是个只有四五百户的村子啊,别说县政府机关都挤在五间民房里办公,人数更多的十六支队司令部也只能占用一家祠堂。那时,十六支队已经设立了“八大处”,这么些机关挤在一个祠堂里,不用说有多么不方便了。尤其是晚上,到处一片漆黑,不像平度城里还有电灯照明,这就更让许多人受不了。

真要正儿八经地当县长,必须到平度城去当才行。于是,张金铭就想攻打平度城。

可是,张金铭还没跟日本鬼子交过手,不知道鬼子好打不好打。再说,平度城的城墙又高又厚,张金铭只有枪没有炮,攻打平度城他还不具备实力。那么,他在平度的第一仗,究竟怎么打呢?

就在这时,乔天华来约他联合进攻平度城。

张金铭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的共产党游击队长,听着乔天华不凡的谈吐和袭击平度城的计划,暗自觉得这是个人才,应该把他纳入16支队第一纵队属下,封他个上校大队长。不过张金铭并不急于下委,他要通过联合作战考验一下这个人到底有何本领。于是,他认真倾听着乔天华的意见。乔天华的意见是:咱们都不具备攻坚条件,所以不能打攻坚战,只能打袭击战,给鬼子一个下马威,尽量消灭日伪军的有生力量,叫他们尝尝平度人的厉害就可以了。张金铭完全同意乔天华的意见,并把他的第三纵队司令唐俊峰叫来跟乔天华商议具体的袭击战术。

乔天华在平度城上过学,对城内设施了如指掌。平度城没有北门,只有东、西、南门。城墙外面是城壕沟,进出县城必须通过城门的吊桥。白天百姓进出都要严格搜身,晚上则城门紧闭,不得随便进出。

对平度城不熟的唐俊峰着急地问,那我们的队伍怎么拿着武器进城呢?

乔天华说,别急别急,有道有道。城壕沟都有通往城里的排水口,这就是咱们进城的通道。

唐俊峰一听觉得不妥,叫队伍钻臭水沟?多窝囊啊!

乔天华说,舍此就不可能进城,要打日本鬼子就不能怕窝囊。

唐俊峰问,城里的下水道入口恐怕有盖子吧?谁进去提前把盖子打开?

乔天华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的人早侦察好了,我保证按时打开铁锁掀开铁箅子就是了。

唐俊峰一听大喜,拍着胸脯说,乔队,只要你的人能打开铁箅子,我的突击队就能摸进去!

乔天华说,我正是这个意思。我派人白天装作赶集上店的进入城里,晚上把东门和西门里面的铁箅子撬开,我的人从西门下水道进城,你的人从东门下水道进城。

唐俊峰高兴地说,太好了!我一进城就迅速占领东门楼,抢占制高点。

乔天华说,好,只要你那边一打响,敌人必然扑向东门,我的人就从西门下水道进城,咱们来他个东西夹击!

最后双方商定,唐部派支队长许殿臣带领80人的突击队打先锋,占领东门楼并打开东门,以方便撤退。唐俊峰亲自带领100人随后接应。乔天华打开铁箅子的时间是下半夜2时整,不能早也不能晚。进城后的主要任务是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缴获一些武器,见好就收,迅速从东门撤出战斗。

张金铭听了唐俊峰的汇报,觉得方案可行。同时佩服乔天华的胆识和计谋,暗自打算如果此战得手,战后一定把他收到自己麾下。

夜袭

袭击平度城的计划如期实施。1937年2月27日半夜2点,乔天华提前派进去的6个人分别在东门里和西门里打开了下水道的铁箅子。两部分人马悄悄地通过下水道往城里钻。须知,那下水道只能容一个人弯着腰通过,脚下又是没脚脖子深的污水,所以进城的速度比较慢。不过还好,钻进去的人迅速在大街两侧隐蔽好,等待全部人马进来再行动。虽然城里有日军和伪警备队的巡逻队不断地来回巡逻,但并没发觉有人进城。乔天华提前侦察到的情况是,东门只有一个班的伪军把守,六个人值上半夜,六个人睡到下半夜起来接班,制服六个伪军夺取东门还是不困难的。这个任务由唐俊峰部许殿臣的突击队来完成。

许殿臣带头,突击队一个个从下水道里钻进城里。看看钻进来有一个排的人了,许殿臣便命一个班把住下水道口,接应外面的人加快速度继续往里钻。另命一个班包围了城门南边的执勤房,自己带领十几个人来到登城门楼的台阶处,悄悄摸上城门楼。城门楼上的六个伪军,两个人背着步枪来回走动,另四个人每两人守着一挺轻机枪,枪口对着城门外。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有人敢来打城,更想不到会有人半夜从他们的脚底下钻进来,所以正闲着没事抽烟聊天打哈欠。不想突然有人冲到面前,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有五个人被当胸刺进了匕首一命呜呼。不过,一个来回巡视的岗哨扣动了步枪扳机,虽然只放了一枪,在这深更半夜也足以惊动全城了。日伪两支巡逻队疾速朝东门冲来。按说唐俊峰的人手脚还是挺利索的。他们已经占领了东门楼,并且掌握了两挺机枪,对着扑过来的日伪军巡逻队一阵狂扫,暂时压住了敌人的火力。下边,80人的突击队已经钻进来了,迅速占领大街两旁的巷子口,展开了火力。唐俊峰也刚刚带领后续部队的二十几个人钻了上来,加入了战斗。只是外面还有七八十人没进来,正在一个个地往里钻。唐俊峰看看这么一个个地往里钻不知要钻到何时,情急中突然想起,既然夺过了城楼,为什么还不打开城门?于是他便命令许殿臣快些打开城门。可是,许殿臣在城楼上翻遍了打死的六个伪军的口袋,没有翻到城门钥匙!那就肯定在下边执勤房里睡觉的六个人的手里。而此时执勤房里的伪军正在凭借执勤房的窗户往外射击,一时难以接近。这下可麻烦了,打不开城门,怎么往外撤?总不能再一个个从下水道里往外钻吧?来不及啊!

更加来不及的是,鬼子宪兵队的四辆摩托车架着四挺歪把子机枪从西边“突突”射击着开了过来,后边是大队的鬼子,也一边开着枪一边向东门冲来。鬼子的火力煞是厉害,唐部的汉阳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城楼上的两挺机关枪也被鬼子的四挺机枪的火力盖住了。而唐部还没有攻破执勤房找到打开东门的钥匙。唐俊峰急眼了,亲自指挥十几个人往执勤房里扔手榴弹。集中投掷的手榴弹总算把那小房子轰塌了。接着,几个人冲进去,在伪军的尸体中翻找城门钥匙。

鬼子的火力又刮风般地扫了过来,还没找到东门的钥匙!

形势万分危急,唐部的人马有被消灭在东门下的危险。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鬼子的身后突然响起了枪声,几颗手榴弹还在鬼子和伪军群里爆炸开来,几名鬼子应声倒地。这一来,鬼子腹背受敌,只好腾出火力转向背后的袭击者。

唐俊峰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大喊道:弟兄们,乔队抄了鬼子的后路了!给我狠狠地打!

原来,乔天华游击队的三十几个人趁东门这边的战事把鬼子吸引的机会,很快钻进了西门里。乔天华对平度城的每一条胡同都了如指掌。他带领队伍从大街两侧向东门扑来,从后面解了唐俊峰的围,并很快翻墙跳屋地穿插到东门边。

就在这时,东门的钥匙找到了,城门呼呼隆隆地打开了。在乔天华的掩护下,唐俊峰的人迅速撤出东门,然后就地返身卧倒,集中火力掩护乔天华的队伍从城里撤出。由于天黑,鬼子不敢追出城外,眼看着抗日游击队跑没了踪影。

这次袭击战,打死打伤日伪军近20名,缴获机枪两挺,长枪八支。

我方除了唐部有几个人受伤,无一人死亡。

这是平度国共第一次联合打击日本侵略军的成功战例,在胶东国共合作的历史上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国共合作,统一战线,举国共同对付侵略者,多好的局面啊!如果国共合作别出岔,那该有多好!

第四十六章 一县三长

1940年9月18日,是平度历史上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这一天,中共平度县委在东大田举行军民联欢大会。大会内容丰富,一会三庆:庆祝八路军“百团大战”胜利,庆祝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旅成立,庆祝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

罗竹风从姜守迁手里接过县长大印

主席台上出现了一个大家没见过的新面孔,他就是新任中共胶东区委书记林浩。林浩是胶东人,土地革命时期曾任中共济南市委书记、山东省委宣传部长。抗战开始后,任八路军山纵第四支队政委兼中共山东省委组织部长。此前任胶东军区政委。

五旅由五支队整编而来,旅长是五支队官兵都熟悉的吴克华。吴克华是1929年入党的老党员,红军时期历任班、排、连、营长、团参谋长、团长、红四方面军红军大学教员等职。1938年,来到山东在五支队高锦纯手下任副司令员。在这次整编中,吴克华由五支队副司令员升任五旅旅长,原五支队政委高锦纯任五旅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张铎任政治部副主任,在大青杨战役中立下战功的原五支队61团团长赵一萍任参谋长。五旅辖13、14、15三个团和一个教导团。同时,第三军区接过了五支队的番号,由王彬任司令,王文任政委,仲曦东任政治部主任,李发任参谋长,下辖一、二、三团和四个专区指挥部。这样,胶东就有了五旅这支八路军主力部队和新的五支队这支军地双兼的地方部队。

那天,大泽山东麓的东大田村河滩里,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八路军战士组成的方阵旁边,是平度县大队和部分区中队及平北民兵组成的方阵。周围村庄的群众扶老携幼前来看热闹,把部队和民兵围在中间。

主席台上方挂着一个又长又宽的会标,因为是一会三庆,会标小了写不开那么些字。

乡亲们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首长。首长们坐在主席台上,一个个容光焕发,斗志昂扬。

新任五旅政委高锦纯主持会议。他首先宣布:经八路军山东纵队总部决定,五支队改番号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五旅。当他宣读完旅长、政委参谋长暨各团团长名单时,全场欢声雷动,祝贺这支在抗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由地方抗日游击队成长而来的八路军正规部队的整编成功。

主席台上,文质彬彬的姜寿迁与他的两个平度老乡比肩而坐。他们一个是刚刚当选的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县长罗竹风,一个是新编五支队特务二营营长乔天华。

姜寿迁颤巍巍地走到台前,高声宣布: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今天成立了!经平度县参议会民主选举,罗竹风先生当选为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县长!

在掌声和鞭炮声中,罗竹风从参议长姜寿迁手里接过那枚用红绸子包着的平度县政府的大印。

台上台下的人们都为民主政权的诞生而长时间地拍着巴掌。

罗竹风高举着那枚大印,激动地向台下的军民们挥动着。突然,他转回身,走近他的老战友乔天华。

乔天华正在起劲地为他鼓着掌。当罗竹风拿着大印向他走来时,他禁不住用手背擦了一下热泪盈眶的双眼。

罗竹风说:天华,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大印了!

乔天华伸手摸了摸那枚铜印,欣喜地点了点头。

两年前那个除夕之夜,当他和罗竹风在乔家村东河滩里宣布平掖抗日救国会成立的时候,也许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建立起自己的根据地,成立起人民的县政府。这一抗日民主政权的诞生,是他们浴血奋战的成果啊!

乔天华紧紧握着罗竹风的手说:伙计,你尽管给平度人民当好这个县长,我来给你保驾!

罗竹风信心十足地说:伙计,有你这句话,我这个县长保证能干好!

乔天华问:你当的可是人民的县长,不是国民党的县长,更不是张松山那样的伪县长,你打算第一件事情干什么?

罗竹风指着台下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说:我打算用这枚大印盖的第一个章是减租减息通告,减轻他们的负担,叫他们的日子过得好一点儿!

乔天华激动地点点头说:好,伙计,我赞成!当县长就得叫人民过上好日子!

三个县长各行其政

可是别忘了,当时的平度还有两个县长呢。一个是国民党县长李德元,一个是伪县长张松山。

这样,平度一个县就同时存在着三个县长。

一县三长,这真是中国历史上少见的现象。自古来,有官逼民反占山为王与朝廷对立的(如梁山好汉),有农民起义大军推翻地方官府另立朝廷的(如朱元璋、李自成、洪秀全)。辛亥革命把封建皇帝推翻了,出现了南北两个政府,一个革命政府在广州,一个北洋政府在北京。但这些都是与皇帝形成对立的双方,没听说还有第三方。大革命时期,共产党在江西苏区成立了苏维埃政权,那也是与国民党政权对立的双方而没有第三方。唯独抗战时期,中国才出现从上到下三个政府的现象。重庆有国民政府,陕北有陕甘宁边区政府,南京有汪精卫的汉奸政府。于是,下边便有了一个县三个县长的局面。

这一县三长,都说自己是平度县的合法政府,都想管辖整个平度。

罗竹风当上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的第一任县长,他要当仁不让地发号施令了。

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一号令

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成立第三天,以大泽山为中心的平度解放区到处张贴着“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关于减租减息的通告”。贫苦农民欢欣鼓舞地奔走相告,到处是围观通告的人们。通告以命令的口气要求所有出租土地的地主以及放高利贷者按照“二五减租”原则减少土地租额和减少高利贷的利息。这个通告被人们称为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一号令。

眼尖心细的人却突然发现,这个由县长罗竹风亲自起草和签署的通告上,盖的大印却与通告的标题不一样,不是“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而是“平度县政府”。于是,有人到驻在东大田村的县政府去询问。县政府的一般办事人员也解释不了,问题就反映到县长罗竹风那里。罗竹风听了,哈哈大笑道:人们看得很细啊,这足以说明人民对县政府的关心了。告诉大家,我们用的就是原来的国民党平度县政府的大印,是消灭18旅的时候从国民党县长李德元的秘书曽九如手里缴获的。我们用的虽然是国民党政府的大印,但意义重大,象征着人民把大权从国民党反动派手中夺过来了!当然,我们不会永远使用国民党的大印,将来我们一定会重新刻制一枚新的大印!

随着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一号令”的颁布,一场轰轰烈烈的减租减息运动在平北大泽山根据地展开了。这是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贯彻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学习华北解放区的经验而推行的新政。早在1939年冬和1940年春,华北各根据地就已经兴起了减租减息的群众运动,晋察冀边区普遍实行了“二五减租,分半减息”。“二五减租”,即不论任何租地、任何租佃形式,均按照抗战前的租额减低25%,也就是二成半。在游击区及敌占点线附近,可少于二五减租,只减二成、一成五或一成。多年欠的地租应予免交。保障佃户的佃权。减租除了规定减低二成半,还规定了上限,最高地租额不得超过土地总产量的37.5%。关于债务,实行“分半减息”,即农民在抗战前所欠的旧债,按年利一分半为计息标准,一本一利地进行清理。利息已经超过原本的,不再偿还利息,债户只偿还原本即可;已经偿还的利息超过本金两倍的,不但不再付息,连本钱也不再偿还。抗战后的借贷息额,应依据当地社会经济关系听任民间自行处理。同时,还广泛开展了回赎抵押地和典地的运动。

自古来,地租和利息都是地主和债权人说了算,地租额多者可以达到土地产出的八成,利息可以一倍两倍,有的还是利滚利、驴打滚。穷人祖祖辈辈受穷的主要原因就是受高地租和高利贷的盘剥,这“两高”能使佃户和债务人愈来愈穷,永世不得翻身。

抗日民主政府搞减租减息,就是给贫苦农民送粮送钱啊!我们没法统计大泽山区的农民究竟能从减租减息得到多少好处,但我们能从“二五”减租这道公式里算出,如果原来一亩地缴100斤租子,减租后只要缴75斤。如果一亩地只能打100斤粮食,按照最多缴37.5%的上限,只需缴37.5斤租子。减租减息使贫苦农民家里剩余的粮食多了,债务减少了。这无疑极大地减轻了农民负担,增加了农民手里的财富,改善了农民的生活。

据说,对于旧社会地主对农民的盘剥,连蒋介石也曾深恶痛绝。蒋介石自小家境贫寒,他亲眼目睹了地主阶级对农民的残酷剥削,对土豪劣绅充满仇恨。第一次国共合作初期,他对共产党领导的打土豪分田地并不反对,就是出于他对地主阶级的仇恨。只不过因为国民党的官僚集团和军队的军官有不少出身地主阶级,构成蒋介石政权的重要基础,他出于维护地主阶级利益的需要,才反对共产党打土豪分田地。这足以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地主对农民的剥削是不得人心的。

洪秀全和孙中山都提出过“平均地权”的口号,他们都想采取绝对平均主义的土地分配方式使耕者有其田,其理想是多么美好。可惜,因为政权不稳,长期战乱,他们的理想都没有能够实现。共产党最初提出打土豪分田地的口号,并在苏区得以实施,耕者有其田在红色政权控制的地区首次实现。可惜好景不长,苏区连续遭受国民党五次围剿,红军被迫退出苏区进行长征,地主们又把土地夺了回去。抗战开始,共产党为了建立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不再采取剥夺地主土地的方法,而是采取比较温和的减租减息政策,在保护农民切身利益、减轻农民负担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照顾到了地主阶级的利益。

共产党根据抗战的需要及时调整自己的政策,做出减租减息这样既对农民有利又不必打倒地主的决策,实在是贯彻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的创举。

减租减息的决策对抗战的意义无比重大。它使农民因为减轻了负担而得以从沉重的地租和高利贷下得到一定的解放,从而得到休养生息。农民最讲实惠,有恩必报。中国的老古语叫作“吃水不忘打井人”,后来解放区的百姓又加上“翻身不忘毛主席”,这绝不是哪一个诗人强加给农民的溢美之词,这应是从共产党的政策得到了好处的贫苦农民的心声。

皇粮国税,自古有之。不管是什么样的政府,都离不开征粮征税。抗日民主政府当然也要征粮收税。那么,民主政府与国民政府和汉奸政府的征收又有什么不同呢?且看以黎玉为主任委员的山东省战时工作推行委员会(简称“战工会”)1940年12月31日发布的《爱国公粮甲等公平负担暂行办法》的规定:缴纳爱国粮以户为单位,以村为实行单位,特别贫穷无力负担的赤贫户蠲免,富农以上要特别捐助,其余按实际情况不同,分为十等负担,最多不超过全部收入的35%。这个规定,强调的是公平负担。1941年10月20日,在征收新一年的公粮时,“战工会”再次发布《山东省公平负担实施办法》,调整了各阶级的利益,使负担进一步趋向合理。规定是这样的,在抗日民主政权比较巩固的区域,实行以县为分配单位,以村为计算单位,按每人每年收入计征公粮,每人收入小麦200斤以下者免征,收获200~400斤者征1%~4%。亩产400斤以上者,每增加100斤增征1%,直至20%为限。1942年10月,省“战工会”又公布《修正山东省乙种公平负担暂行办法草案》,规定以土地多少为计征标准。这样的调整,进一步减轻了雇、贫、佃农的负担,适当增加了多地者的税赋,更增加了抗日民主政府的财政收入。

1941年开春后,随着日军在敌后扫荡次数的增多,根据地大量的民工帮助八路军运送军需物资,抢救伤员,这就要耽误农民的生产。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在实行减租减息、公平税赋、减轻农民负担的同时,十分重视组织农业生产。县政府要求干部到村指导生产,重点做好两件事,一件是组织代耕队,帮助抗属、烈属及缺少牲畜的部分贫农代耕代种,保证他们不荒地;二是组织各村打井,抗旱保粮。政府与农民的关系就不仅仅是向农民要粮食,更注重帮助农民生产粮食。这就更使抗日民主政府与国民党的政府和汉奸政府区别了开来。

人民政府办学

前面说了国民党方面的张金铭办学,李德元办学,阎珂卿办学,还有伪县长张松山也办学。看来,凡当官执政,大都重视办学。平度县有了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民治政府,当然也要办学。县长罗竹风是北大毕业的知识分子,又当过教师,不用说,他也重视办学。于是,以大泽山为中心的平北解放区就兴起了办学高潮。

原来在大泽山里包括山南边的青杨乡北部的北隋、上甲、高家等9个行政村共35个自然村,只有国民党政府设置的平度县第六高级小学——盘石观小学,其他都是村办的初级小学。大部分农民的孩子因为贫穷和路远,都上不起高级小学。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把盘石观小学重新命名为平度县第一中心小学,接着以这个学校为基点,在谭家夼、高家、南昌村、高望山、上甲分别增设了第二至第六中心小学。这些中心小学逐渐都发展为一至六年级的完全小学。大泽山35个自然村竟然有六处完小,这是平度教育有史以来的奇迹。大泽山里的孩子,不论穷富都有了上学受教育的机会。

抗日小学要培养抗日爱国人才,当然不会全盘照搬国民党政府编写的课本。抗日政府发动教师们根据战争的需要自己编写,编写后送县政府,由罗竹风县长亲自审定。罗竹风为抗日小学规划的教材是,以抗日为重点,以识字为基础,兼顾中国优秀的传统历史和文化,对学生进行抗日爱国教育,培养既有文化又有共产主义觉悟的学生。

罗竹风还重视抗日学校的音乐教育。他太了解用寓教于乐的方法向学生和没有文化的群众灌输革命道理的效率了,所以他亲自选定了一大批抗日爱国歌曲,既有《国际歌》《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松花江上》等全国流行的革命歌曲,又有《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东方红》《游击队之歌》等在抗日根据地传唱的歌曲,还有《保卫大泽山》《防奸小调》《地雷战》《铁西瓜》《两目山战斗小调》等由根据地的教师们自编的反映胶东人民抗日的歌曲。学生和群众唱着歌,学着革命道理,坚定了抗战必胜的信心,又识了字,陶冶了情操,真是一举多得。

罗竹风在审定教师和群众自编的歌曲时,爱好创作的他忍不住也拿起笔来修改和创作歌曲了。等他修改完了,原创歌词已经面目全非,说不上是别人的还是他的作品。比如他看到一首反映大泽山人民与八路军共同战斗的歌词,就把名字改定为《保卫大泽山》,经反复修改,一段斗志昂扬的歌词就形成了:

大泽山,高峰耸入云端,

高举起无数的手,把红旗满山都插遍。

擎起了三八钢枪,握紧了手榴弹,

转战在九连洞、飞来峰,还有那时风涧。

凭靠那耸崖屏障天险,

保卫胶东兵工厂,保卫西海电话班。

麻雀战、游击战、地雷战,

吓得那日寇心惊胆战。

誓把敌人消灭在大泽山!

消灭他!消灭消灭他!彻底消灭他!

保卫大泽山!

还有一首群众自编的反映大泽山地雷战的歌词,经罗竹风精心修改,也成为一首朗朗上口的力作。歌词的题目是《敌人进阵完了蛋》,歌词是:

钓鱼台、盘龙山,所里头、高家连韭园。

北石山、鬼孤山,南台、北台毗大疃。

闪光山、豹子山,山山环绕秦姑庵。

大泽山下撒罗网,敌人进阵完了蛋。

一首歌曲就把大泽山里的地雷阵描绘出来,日本鬼子只要进入这十几个村庄及周围的山川,就进入了雷区,就要挨炸挨打。人们唱着歌就好似在大泽山里大摆地雷阵炸鬼子,越唱越有劲。

这就是抗日小学的教育。它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培养能跟着共产党八路军抗日救国的革命接班人。

平度有了抗日民主政府,在兴办抗日小学的同时,也要办中学了。根据地如果不办中学,孩子们小学毕业之后只能到国民党办的县立中学或者到伪政府办的县立中学去就读。对于急需文化青年的共产党八路军来说,这无疑是为他人作嫁衣。为了培养自己的人才,共产党不能没有自己的中学。于是,胶东西海专署于1941年在掖县朱由村成立了西海中学。1942年,平度县抗日民主政府在大泽山根据地成立了西海中学平度分校。1944年秋,西海中学平度分校扩建为“南海中学”,招生范围扩至平南、莱阳、即墨、胶县。1945年2月,南海中学改称“西南海联中”,继而又改为西海中学。虽然西海中学经常因为日寇扫荡要辗转各地,条件极为艰苦,但即使转移到山沟里,也一直坚持上课,没有停学。1945年9月,八路军攻克平度城以后,西海区将张松山办的“平度县立中学”接收过来,改名为“胶东区平度中学”。1946年2月,八路军的西海中学也搬进了平度城,与胶东区平度中学同住一院。一开始,作为两所学校,分别挂着两块牌子。不久,两校合并,统称西海中学。日伪办的中学彻底变成了八路军的中学。1952年,西海中学搬进了原平度县立中学旧址,山东省教育厅命名为山东省平度第一中学。现在,平度一中的校史上赫然写着:“学校的历史可追溯到1902年的知务中学,初名知务学堂,后改为崇真学院……日伪曾于1941年在原校址基础上开办过日伪中学……1945年9月,平度城解放,抗日民主政府接管了该校,改名为胶东区平度中学,并遂迁至原平度县立中学旧址。”这段文字把美国人、国民党、日伪办的中学都作为平度一中的前身,并没因为是“敌人”办的中学就将其排除在外不予承认。可见,教育资源是人类的共同财富,国民党的张金铭、李德元、阎珂卿,以及伪县长张松山,都对平度教育做出过贡献,后人并没否认他们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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