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鸳鸯瞳肖像之谜

耀子

魍魉盯魂

27岁的简·沃伦在伯明翰一家医院当医生，和大多普通的英国人一样，她按部就班地学习和工作。简有个教母罗娜·马洛文夫人，早年是简母亲的闺蜜，婚后随丈夫迁居英国北部的港口小城纽卡斯尔。多年来虽偶尔与教女礼节性通信和电话问候，但2014年10月初，62岁的罗娜夫人突然在家中故去，因其丈夫早逝，膝下又无子女，名下所属的一幢小公寓就留给了简。

从天而降的意外“礼物”的确让简兴奋不已，她打算将房屋出租。2014年圣诞节，简利用休假来到纽卡斯尔。小公寓位于美丽的泰恩河畔，是一幢公寓楼中的一层大套房，屋内陈设古旧但别有韵味，另外还有一间宽敞的地下室。

环境和地段不错，简以为只要价格适中便可出租。不料她连跑几家中介，或遭婉拒或遇犹疑。几番询问，简方知原来当地人对自己继承的房产颇有不祥诡言。

归结流言，大致有二：一是其教母罗娜夫人生前独居，素来较迷信“通灵”、“招魂”之说，并不时招引所谓“灵媒异人”登门聚会，言行诡秘;二来她死前曾数次神神叨叨对邻里熟人提及家中深夜有异动怪音，加之她本人虽死于突发心脏病，却是深夜单衫倒毙于自家地下室内，面呈惊愕状。种种古怪自然引人非议。

简学医多年，对鬼神之说不以为意。但简现今自住公寓内，有时确有某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觉。她偶尔午夜梦回，竟似幻似真闻听些莫名的响动。几番查看，却又无特别发现。

后来简碰到公寓楼的看门人和清洁工，两人竟异口同声地告诉说罗娜夫人死前几次谈及“魍魉盯魂”，甚至还曾专门请“灵媒婆”上门驱邪。

“魍魉盯魂”是英国古老“通灵术”里一种迷信之说，指的是生者借助“灵媒”与死者阴阳沟通时出现失误，导致某些邪灵进入阳界，生者一旦遭遇此类邪异纠缠，轻则致病重则致命。不过这“魍魉盯魂”对生者的威胁并不能直接侵入，通常需要借助某种特异性的物质媒介才能实现。

据清洁工反映，罗娜夫人卧室里收藏的一幅肖像画颇有“古怪”，她死前曾请一个名叫莫雷思灵异学者上门查看。

小公寓卧室的确挂有一幅中世纪的贵妇肖像，然而简并未见蹊跷，遂好奇地联系莫雷思打探。

三十出头的莫雷思自封“灵异学者”名头，实际并无正当职业，平素把弄星相算命之类挣钱。莫雷思告诉简：“那幅肖像是公寓最早的房主夫人，她是西班牙人，生了两个孩子，黑死病大爆发时她和孩子被感染。自私的房主为防止传播，狠心将母子仨封闭在地下室活活饿死。因此死于怨愤的亡灵便长久萦存屋内，你教母又寡居多年，居室阳气不足，自然使邪性异灵有机可乘。”

“你有什么证据吗？”简不以为然问。

“我当然有证据啦。”莫雷思煞有介事道，“肖像里女人的眼瞳在夜里有时会发出幽灵之光，每当出现这种情况，屋子里就会出现古怪的响动。这可不是我瞎编，也不只你教母一人闻听异常，她的邻居菲利普先生也见过啊。”

经过“点拨”的简回家再次细看卧室肖像，果不其然，她发现画中贵妇眼眸颜色一蓝一灰，即常说的“鸳鸯瞳”。

简通过教母生前的一些照片，发现画中贵妇双目原本均呈淡灰色，却不知何时、何故异化。难不成肖像真会“显灵”？

盯着照片上幽动的光影，简的心不禁微微一凛。

暗夜诡音

既然莫雷思提到邻居菲利普，于是简顺势登门。菲利普实为隔壁公寓的租户，他年近四旬，衣着光鲜时尚，在当地一家酒吧当音响师。

得知简的来意，菲利普说出一桩怪事：罗娜夫人病故前，曾两次对菲利普提及家里半夜有莫名的动静。于是他将一支录音笔给老人，让她把卧室里的声音全部录下。

菲利普之所以这样做，无非觉得老人心性敏感，到时录音无异样，自然可解其心结。不料，翌日他回放录音意欲“事实说话”加以安抚，却听到录音笔竟录下了一些杂乱的脚步声和听不清的窃窃低语。

因为录音笔内存之前被清空，因而里面的声音令菲利普很惊愕。于是他决定第二晚亲赴罗娜夫人家里，查看究竟。

菲利普回忆道：“那晚，罗娜夫人在卧室，我呆在外屋。子夜时我拿着自带的录音器四下走动，突然停电了。罗娜夫人因为害怕叫我，我把录音器搁在地下室门外，跑去卧室。只见她用手颤巍巍地指着墙上肖像，画里贵妇的一只眼瞳似乎闪着幽光，飘飘忽忽的。我立刻点燃打火机照过去想看清楚，可那团幽光顿时就消失了。”

“不足为奇，”简设想当晚情形说，“卧室外的河边建筑也有灯亮，说不定是反射到肖像油彩上导致的视觉错误。”

“我当时也这样想过。”菲利普道，“可罗娜夫人却极其害怕，连说每次眼瞳现出幽光就是‘魍魉盯魂的先兆。等我好言劝慰她平复下来，再折回外屋去拿了录音器，回放先前的自动录音，结果我居然听见里面传出小孩的哭泣。”

“难道有什么特别吗？或许当时外边碰巧有小孩啊。”简立刻想到关于肖像贵妇和孩子的传说，但依旧无法置信。

菲利普断然摇头道：“半夜三更，清冷的河边绝对不会有人带小孩去溜达，而且，这层公寓里根本没有小孩子。”

看到简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菲利普便将她带进自家，拿出当时的几段录音播放。果然，里面是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和小孩的哭泣声，而且那声音和平常儿童的哭闹声似不尽相同，仿佛是从遥远之处传来，透着瘆人的凄然。

以简的专业常识，觉得此类神鬼之事实在有悖于科学常识，然而连日里众口言说、自身亲历的桩桩“古怪”又该如何解释呢？许多原本看似简单的细节，现在仔细想起来却又那么真切地显出颇多迷惑。

是夜，独居公寓的简心事重重辗转反侧。就在此际，响动再次出现在静寂室内。她随即起身，欲亮灯循声查探，岂料房内竟莫名断电。

霎时，联想到什么的简猛一扭脸，朝墙上的肖像看去。透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只见画中贵妇的“鸳鸯瞳”上隐隐飘忽出诡谲的幽光。

“魍魉盯魂”先兆！简迅疾摁下手机的电筒键，一束亮光笔直照到贵妇的“鸳鸯眼”，与此同时，那幽光忽地消失了。随后，简随手摸过一柄裁纸刀，跑到外屋，站定。果然，地下室方向传出幽微的小孩哭泣声。endprint

这一刻，简似乎体会到教母死前所经历的惊惧，她强忍心惊立于黑暗的空屋，盯着地下室方向。思忖再三，她放弃了前往打探的念头，而是用手机拨打警局呼救号码。

屋里的灯在警察到来前恢复了，之前诡秘的小孩哭声也消失了。对于简前言不搭后语的陈述，警察自然难以置信，只能一味好言安抚。空空的屋子里，简的声音轻微但很笃定。

水落石出

接连几夜，简又不断被室内发出的诡谲异音滋扰，对人倾诉吧，不但无法获得认同，反被误解成“精神病”一般，因而不胜烦恼。

大概有类似的亲历，只有邻居菲利普表示理解和同情，不时好言劝慰。一次，菲利普建议说：“既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如去找一下莫雷思。”“她？”简对所谓“灵异学者”颇为不屑道，“她能干什么？”

“据说她对‘通灵术很有一套。”菲利普道，“你教母生前就专门请她上门作法，听说情况刚有好转，但老人突然病故而中断了。”

简默然了，尽管内心她对“通灵术”本能的抵触，可眼下的确发生了一连串无法解释的怪事，思考再三，决定听从。

翌日晚，小公寓的卧室门窗紧闭，屋子中央的一张圆桌边围坐着简、莫雷思和应邀而来的菲利普。

屋里没有亮灯，圆桌中的一支蜡烛发出微光。在莫雷思示意下，三人各伸双臂平放在桌面，手心相对轻握，勾连成环形。

忽然，摇曳的烛光轻轻爆了一下火花，一个轻柔但冷冰冰的声音在近旁响起：“亲爱的简，离开吧，及早离开啊。”

教母？！闻听之下，简目瞪口呆了，因为她曾无数次从电话里听到过教母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此时此刻，这个声音却令她的心狂跳起来，似乎听见来自幽冥世界的鬼音。

强压住内心慌乱，简循声张望，很快就察觉到教母的声音其实是莫雷思发出的，但令她惊奇的是，此刻神情显得有点呆滞的莫雷思明明双唇闭合。

“罗娜夫人”的警示声连续重复了三遍后，房间死一般的寂静下来。而后，长舒口气的莫雷思收回手，恢复原状——“通灵”结束。

此后两天，简将自己关在小公寓里。到第三天，她带着自己的行李，敲开隔壁菲利普的门。

“我原先想听从教母的警示，卖掉房子回伦敦。”简告诉说，“但母亲在伦敦也请教了一些高明的灵媒大师。”

“哦？”菲利普有点好奇地问，“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

简显得有些如释重负道：“人家大师说只需改变住房环境，使邪灵失去依附所在，其他自然就会烟消云散了。”

“怎么改变呢？”菲利普好奇地问。

“彻底翻修啊，我现在就搬去附近旅馆住，施工人员明天就上门全方位清空地下室。”简答道。

菲利普怔了怔，随即也点头赞同。

暗夜又降临，两个鬼魅般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空无一人的小公寓，直奔地下室。摁开地下室开关，灯亮了，静静等候的几个警察和简都站起身。这下轮到两个不速之客惊呆了，他们是往日神神叨叨的菲利普和莫雷思。

原来，30多年前，菲利普之父参与一家首饰店抢劫，在被捕前将赃物砌入首饰店旁边小公寓地下室墙内，原想出狱后取出，然而几年后却病死狱中。

一年前，菲利普在父亲旧物里找到藏匿赃物的记录。遂计上心头，起初欲租住小公寓，遭罗娜夫人拒绝，只得转租进入隔壁;后又收买莫雷思，一面假意亲近关切，一面趁罗娜夫人外出潜入室内，将磷粉涂抹在肖像画的眼瞳上。

磷粉在黑暗中会发出微微光亮，日久又与肖像的油彩发生化学反应，导致眼瞳颜色变异，于是顺势编造出所谓“鸳鸯瞳”。同时，菲利普又用音响效果制造了一些诡异声音，惊扰老人，意图促使其搬家或出售房产，乘人去屋空之际入室寻赃。然而，罗娜夫人屡受惊吓，心脏病陡发身亡。随后简又住进来继承房产，于是二人只得故技重施。

天网恢恢，罪犯伏法，简将小公寓重新装饰一新，网上发帖出租吉屋，因为“鸳鸯瞳”的诡秘前情和亦真亦幻的贵妇肖像，引来不少探奇租客。

（水云间摘自《知音·海外版》2015年4月上半月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