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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与昆曲剧本中关于潘金莲的故事情节比较

2016-01-05彭素倩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5年10期
关键词:情节潘金莲昆曲

摘 要:昆曲剧本《潘金莲》对小说《水浒传》进行了改编,主要内容没有变化,只对个别情节进行了删减,并添加了有关情节。总体来看,改编比较成功,使潘金莲成为一个性格复杂、有血有肉的人物。昆曲保留小说的情节有:潘金莲挑帘失手;王婆贪贿说风情;何九叔偷骨殖。昆曲增加的情节有三场戏:嫁夫惊丑;游街重逢;会邻杀嫂。删减的情节有:郓哥闹茶肆与武大郎抓奸;淫妇药鸩武大郎。

关键词:《水浒传》  昆曲  潘金莲  情节

自《水浒传》问世以来,对小说中人物进行改编的作品较多。20世纪以来,对这部小说进行改编的川剧、越剧以及电视剧中所呈现的潘金莲,使观众看到了一个全新的形象,改编获得了人们的青睐。而上海昆剧团将潘金莲高质量地呈现在舞台上,剧本对《水浒传》中有关潘金莲的情节进行保留、添加与删减,造就了“另一个”潘金莲。在传承经典、弘扬昆曲艺术的同时,也试图为潘金莲翻案。下面,我们对小说原著与昆曲剧本《潘金莲》有关的情节加以比较研究。

一、昆曲《潘金莲》保留《水浒传》潘金莲的有关情节

潘金莲是一个典型的淫妇形象,数百年来受尽人们的唾骂与指责,昆曲作品《潘金莲》的故事情节与《水浒传》情节大致相同,其保留的情节可从如下方面看出。

(一)潘金莲挑帘失手

“挑帘”是有关潘金莲的一个经典情节,她在引诱武松不成后,迷住了西门庆。无巧不成书,昆曲《潘金莲》写道:“我失手把竹儿歪”[1],(第四场,第393页)《水浒传》写道:“这妇人正手里拿叉竿不牢,失手滑将倒去,不端不正,却好打在那人头巾上。”[2](第24回,第213页)学者余象斗对潘金莲叉杆失手打中西门庆一事这样评论道:“金莲失手打着西门庆,非失手,乃淫心动欲,有意如此。”[3]大部分人都认为这是潘金莲有意而为之,是她的淫心所动。其实抛开潘金莲已嫁给“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潘金莲的这一做法也只是为了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只是用错了方法。不论是无意还是有意,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情节的设置,才有了西门庆与潘金莲情愫暗生,进而通奸,害死武大郎等一系列情节的展开。

(二)王婆贪贿说风情

王婆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从中牵线搭桥,才成就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奸情。她是一个极其贪财的人,昆曲中西门庆承诺到:“哈哈哈!我个好干娘,事成之后,谢倷白银十两。”(第四场,第397页)《水浒传》中也有类似的话:“干娘端的与我说得这件事成,便送十两银子与你做棺材本。”(第24回,第216页)在她的心中,金钱至上,没有道德法律意识。为了成全西门庆,她设计了一条计谋,借邀请潘金莲来家里帮她做寿衣来试探她,王婆确实是个说媒的高手。她与西门庆精心设计谋划的场面令人印象深刻,一个贪财,一个贪色,形象逼真,的确是妙绝!另外,在谋害武大郎这一件事情上,她算得上是主谋。这样看来潘金莲的罪恶可以减轻一些。这些描写与《水浒传》的情节是相同的。

(三)何九叔偷骨殖

何九叔看似与潘金莲没什么关系,却是西门庆与潘金莲获罪的重要人证。他发现武大中毒的真相,说道:“我本待声张起来,却怕他没人做主,恶了西门庆,却不是撩蜂剔蝎?待要胡卢提入了棺殓,武大有个兄弟,便是前日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男子,倘或早晚归来,此事必然要发。”(第26回,第232页)他一方面害怕西门庆的权势,另一方面又畏惧武松的力量。最终,他偷藏了两块酥黑的骨头,这正是武大郎冤死的物证。昆曲剧本中,同样写他拿出了武大冤死的凭证。不论是在小说中,还是在昆曲剧本中,何九叔这个人物没有什么改变,他都在祭灵事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西门庆惧怕武松知道真相,进而想收买何九叔。剧作者借九叔之口,揭露了西门庆通过贿赂来遮掩自己罪行的事实,没有这一人物的设置,就无法使武松杀嫂、祭灵雪恨的情节变得合理化。

二、昆曲《潘金莲》比《水浒传》增加的情节

比起《水浒传》,昆曲剧本是以潘金莲为中心的。剧本增加的情节对潘金莲的刻画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故事一幕幕上演,脉络十分清晰,情节简要紧凑,每场戏都很精彩、连贯而又完整地向观众展现了潘金莲曲折的一生。

(一)第一场:嫁夫惊丑

《水浒传》这一小说简单地叙述了潘金莲的背景:“那清河县里,有一个大户人家,有个使女,娘家姓潘,小名唤做金莲;年方二十馀岁,颇有些颜色。因为那个大户要缠他,这使女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从。那个大户以此记恨于心,却倒陪些房奁,不要武大一文钱,白白地嫁与他。”(第24回,第204页)一笔带过写了她拒绝大户之后,被惩罚性地嫁给了武大郎,也描写了她淫荡的生活:“原来这妇人见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琐,不会风流;他倒无般不好,为头的爱偷汉子。”(第24回,第204页)这样写似乎有些突兀、不合情理,否定了她自尊、贞烈的一面,未免对她不够公平。当然,《水浒传》的作者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塑造武松的英雄形象。

昆曲剧本《潘金莲》在第一场增加了“嫁夫惊丑”这一情节,展开了她的悲惨命运,众邻居纷纷道喜的喜庆场面给人以深刻的印象。当武大郎揭开红布的一瞬,就突出呈现了命运多舛的美娇娘与心地善良的丑夫之间的强烈对比,更是给观众以鲜明的视觉冲击,不禁发出命运不公的感慨。潘金莲说:“我——无家可归”“你要送我回张大户家,我宁愿一死”“我到柴房里去睡吧”(第一场,第380页)。使我们看到了一个可怜、贞烈、善良的良家妇女,她并没有想要红杏出墙。面对着命运的捉弄,嫁给了“三寸丁谷树皮”的武大郎,她却宁死也不肯屈从张大户。最初的她也是本分、无奈的,而非生来就淫荡、狠毒。作为剧本,昆曲添加的这一情节对人物性格的塑造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这个情节是《水浒传》所没有的。

(二)第二场:游街重逢

《水浒传》中,武松在阳谷县偶遇哥哥,两人聊起家常。小说以叙述的形式介绍了两人的关系:“原来武大与武二,是一母所生。武松身长八尺,一貌堂堂,浑身上下,有千百斤力气,不恁地,如何打得那个猛虎?这武大郎,身不满五尺,面目丑陋,头脑可笑。清河县人见他生得短矮,起他一个诨名,叫做三寸丁谷树皮。”(第24回,第204页)昆曲剧本《潘金莲》单独设了一幕“游街重逢”,武大郎很自豪地对郓哥说:“武松是我个好兄弟!”二人外貌的巨大差异,使郓哥说到:“大郎哥哥,你想兄弟想疯啦?武松拳头这么大,胳膊粗,瞧你,像个绍兴酒坛子——你怎么会有武松这样的好兄弟!”(第二场,第381页)兄弟重逢,众街坊都出来迎接打虎英雄,场面十分热闹,武松出尽风头。从两部作品中,我们可以得出同一个结论:这兄弟之间感情深厚,武松视兄为父,武大郎视弟为子。武松这位勇猛的英雄,相貌堂堂,不免使潘金莲产生了倾慕之情。武松的出现,激发了她内心深处对爱情的渴望,为其出轨添上了一丝合理的色彩,这也是昆曲比小说多增加的情节。

(三)第七场:会邻杀嫂

《水浒传》中写武松逼潘金莲与王婆招供毒死武大郎的经过时,潘金莲一直推卸责任,被几番惊吓后,慌忙叫道:“叔叔,且饶我!你放我起来,我说便了。”(第26回,第241页)说出了具体过程,却直指是王婆的唆使,没有丝毫的忏悔之意。这样的潘金莲是可恨的,让人觉得不可饶恕,她的结局是咎由自取。昆曲《潘金莲》中,王婆招供了所有的事情,潘金莲以哀伤的语调唱出:“俺本是清白无瑕女儿家,张大户逼咱又瞒咱”“怨重重违心把大郎来嫁,恨迭迭只做了败柳残花”“你教俺春心动,又教俺春心伤。”(第七场,第414页)这一唱便道出了她所有的委屈,表达了悔恨之情以及对武松拒绝自己的怨恨,这些都是导致潘金莲出轨的原因。然而她准备坦然地面对武松给予的惩罚,慢慢地将观众带到她的内心世界,这样的潘金莲又是可悲的,让人不禁同情。这又与小说中的人物有一定的区别,因此,昆曲和小说写了两个潘金莲。

三、昆曲《潘金莲》删减《水浒传》的情节

由于昆曲以舞台的形式塑造潘金莲的形象,受到了诸多限制,舞台上无法传达小说那种强烈复仇甚至场面血腥的效果,所以不得不对剧本进行适当的删减,这不免令人感到有些遗憾。

(一)郓哥闹茶肆与武大郎抓奸

在《水浒传》中郓哥还是一个重要的人物,正是他撞破潘金莲与西门庆的奸情。郓哥定下具体的计策:“若是见西门庆入去时,我便来叫你。你便挑著担儿,只在左近等我。我便先去惹那老狗。必然来打我,我便将篮儿丢出街来。你便抢来。我便一头顶住那婆子。你便只顾奔入房里去,叫起屈来。”(第25回,第226页)他是一个可爱而正直的孩子,因怨恨王婆,又替武大叫屈,便设下了捉奸的计策。这才引出了武大郎捉奸不成反被害以及后面武松祭灵杀嫂等情节,这个人物推动了小说故事的发展。而昆剧中省略了这些情节,以“捉奸哑剧”的形式来替代,这样的做法虽然不符合原著,但也情有可原,毕竟昆曲演出有时间的限制,要求剧情简练,从而完美地将表演呈现在观众面前。再者,昆曲没有小说里潘金莲这样的语言:“闲常时,只如鸟嘴卖弄杀好拳棒。急上场时,便没些用,也吓一交。”(第25回,第227页)她分明是教唆西门庆打武大郎,显得更加可恶,昆曲剧本这样一删,使这一女性形象不再显得那么狠毒了。

(二)淫妇药鸩武大郎

《水浒传》中潘金莲“将药抖在盏子里”,“将白汤冲在盏内”,“银牌调匀”,调药非常精细。“这婆娘就势只一灌,一盏药都灌下喉咙去了”,写出了喂毒之狠,还有武大惨死之状:“喘息了一回,肠胃迸断,呜呼哀哉,身体动弹不得了”,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潘金莲却不害怕,“揭起被来,见了武大咬牙切齿,七窍流血。”(第25回,第230页)这才叫来王婆帮忙处理,可见心肠歹毒。《水浒传》把潘金莲写得越狠毒,就越符合造反有理这一结论,为武松成为英雄提供了充足的依据。潘金莲的狠毒,凸显出武松的有情有义。而昆剧中删掉了小说中主动下毒的具体情节,而是写她本不愿下毒,心理充满矛盾,后来受王婆的教唆,下毒后的她十分内疚,惊恐万分:“王婆上,用汗巾勒杀大郎。”(第五场,第406页)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被动选择,真正的凶手应该是王婆。剧中,她显得那么无奈,令人同情。

此外,昆曲剧本中还删除了武松杀死潘金莲的残忍手段:“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挖开胸脯,抠出心肝五脏;咔嚓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第26回,第241页)如此血腥的场面,使人不忍猝读。而昆曲伴随着一声“天哪”,便拉下了帷幕。《水浒传》中存在男尊女卑的思想,注重封建伦理道德,宣称“红颜祸水”。有学者这样分析道:“作者极力否定与批判的坏女人形象刻画较为成功,但描写她们也只是为了衬托男性英雄的侠肝义胆,豪气云天。”[4]小说里的西门庆的结局是,武松“只一刀,割下西门庆的头来。”这种写法贯彻作品始终,像是阎婆惜死于宋江刀下,裴如海死于石秀刀下,李固和贾氏死于卢俊义刀下……相比之下,昆曲剧本有男女平等的意识。潘金莲的出轨,西门庆和王婆要负大部分责任,她的结局相比小说并不那么悲惨。

总之,无论是明代小说还是现代昆曲,这两部作品中呈现的潘金莲都是时代的产物,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审美取向。通过对不同时期潘金莲有关情节的比较,我们发现了她们之间性格的相似与不同。这启发我们不仅要弘扬经典、传承经典,赋予经典新的含义,同时还要传承昆曲这种戏曲形式,保护好民族文化遗产,肩负起传承中华文明的责任。

(论文指导教师:王菊艳)

注释:

[1]王文章:《兰苑集萃——五十年昆剧演出剧本选》(第三卷),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年版,第393页,文章有关昆曲《潘金莲》的文字均出于此书。

[2]施耐庵:《水浒传》,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版,第213页,文章有关《水浒传》的文字均出于此书。

[3]陈曦钟,侯忠义,鲁玉川:《水浒传会评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1年版,第448页。

[4]宋琤:《论<水浒传>中潘金莲性格的二重性》,甘肃联合大学学报,2010年,第4期。

(彭素倩  常熟理工学院人文学院  215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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