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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从创作中发现自己

2015-12-26袁龙海

上海采风月刊 2015年12期
关键词:美院艺术

文/本刊记者 袁龙海

贺友直:从创作中发现自己

文/本刊记者 袁龙海

新媒体辐射之快,令人深有感触。此次连环画艺术大师贺友直先生于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展厅举办讲座与画展的信息,便是从微信朋友圈中获得的。当时毫不犹豫转发了,引来无数点击和留言,而且二十多年前的许多老同学也主动联系了,并提议一起到母校观展听讲座,再次感受这位94岁高龄大师“小人书,大世界”的艺术魅力。

有意思的是,贺友直先生54件描绘老上海“五方杂处,客土杂居”场景的作品——举凡“十里洋场”“豫园”“十六铺码头”“弄堂钱庄”“小常州排骨年糕”等所谓“市井生活,美丑妍媸”之形象,是用灯箱装置形式呈现出来。灯箱沿着大厅一圈排开,而每个灯箱还配有坐标地图,便于多媒体立体地对比与呈现“魔都”的“前世今生”。如果你用手机扫描一下指示卡片上的二维码,贺友直先生的口述历史立即展现出来,还有中英文双语。这让笔者自然地与“2010年上海世博会”上出现的多媒体触摸屏这一新鲜玩意联系起来。其实,这一新潮技术的开发与推广,也可以算是上大美院把教学与社会实践结合的一个示范项目了。或许,这是贺友直先生饶有兴致地来上大美院办展览、开讲座的原因吧。

恕我孤陋寡闻,数字交互技术与连环画结合展示的方式,我属首次得见。在传统连环画艺术整体式微的当下,这一举措无疑是功德无量的,它为保护传统经典做出了实实在在的努力。

活动没有开幕式,十时整,展厅的几百张座椅已全部满员,不少学子只能站着聆听。

贺老着一袭灰色西装,佩戴一顶灰色鸭舌帽,满面春风,颇具大腕范儿。他目光如炬,巡视会场,不紧不慢。漫谈间频频与到会的嘉宾、学生对接。上海话、宁波话,时而加上一句洋泾浜英语,妙趣横生。

艺术学习靠自己

他漫谈的视角都与他的人生经历有关,融合了自己的人生感悟。

贺老幽默豁达,自嘲:“我是一个画连环画的‘画匠’,而不是画家。讲不出什么高端理论,理论是国画家才需要的。”他对画坛上恶俗的世情横眉冷对,指出:“现在一个画家,一旦创出一种自己的风格之后就没完没了地重复自己,这怎么可以?那是为了money,宁波人讲,呒搞来。”

贺友直小学文化程度,自学成才,与他获得“杰出贡献的美术家”及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编审、中央美院的兼职教授等荣誉、职称和地位,形成极大的反差,这在中国绘画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他的成功,凭的就是终其一生对连环画的挚爱与坚持,最重要一条,是其艺术凝结着民族文化、社会历史所散发出的独一无二的魅力。

③与负对照组相比,复合酶A组极显著地提高了粗蛋白质真代谢率,而且对干物质表观消化率和能量代谢率也有不同程度的提高,但不显著。

纵观历史上有“大成就者”,无不十分懂得感恩,贺友直亦然。他说,如果没有出版社的创作舞台,如果没有周围人的引导帮助,靠个人奋斗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他语重心长地告诫在座的美院九零后大学生:“学习一定要认真,要珍惜现在的学习环境及施展的舞台,我就是一直没有放弃,在出版社里学习、提高……当你们离开这里时,会有更深的感受。”

他循循善诱:“聪明的学生要把老师的画,变成自己的画。就像泥水匠、木匠学徒一样。偷学,还要靠自己。”

最重要的是发现自己、明白自己

贺友直是伴随着新中国一起成长的画家。1949年,他28岁,没有工作,生活潦倒。听说画连环画可以挣钱,就“咬牙”买了一本赵树理的小说《福贵》,自编自绘200多幅画,那时,他还没听说过什么绘画“构图”。在简陋出租屋里画完后,抖抖嚯嚯交给出版商试一试,结果被印了出来。进入市场后,他的处女作很快被社会认可。他由此与连环画结下不解之缘,成为一名专业连环画家。

1952年贺友直考取“连环画工作者”学习班,结业后进入新组建的“新美术出版社”。他虚心向刘继卣、顾炳鑫等连环画名家学习。那时每周有两个半天业务学习,午休时大家轮流当模特,画素描速写。他边学边干,在如此环境中进步飞快,先后出版了《坚持到明天》《火车上的战斗》《六千里寻母》《卓娅和舒拉》《连升三级》《孙中山伦敦蒙难》《杨根思》《送传单》和《新结识的伙伴》等广受大众喜爱的连环画。在工作中学习提高,他花了十年时间,逐步确立了自己的表现语言。

“1959年国家出了许多画册,我看到陈老莲的画对路,从传统中寻找到我要的语言。” 上世纪60年代初,他刻苦钻研传统线描技法,颇得明代绘画大师陈老莲艺术神韵,其连环画线条有了质的变化,个人风格也愈来愈成熟,构图上大开大合,于“矛盾中寻求对立的统一”(贺友直语)。创作出无论思想内容还是艺术形式都使人耳目一新的代表作《山乡巨变》,他本人被评论家称为“具有电影导演史诗般的驾驭能力”。从而形成了自己的独特风格。

陆根荣熟食摊

马和记牛肉面

铜仁路肠汤线粉摊

《山乡巨变》获得1963年全国连环画一等奖,被称为中国连环画史上“里程碑”式的杰作。这本连环画,改变了画坛原本轻视连环画的观点,承认它是无愧于“可登大雅之堂”的艺术。而贺友直谦虚地认为:“我是乡间农村出生的农民,有田野、风土民情的生活经历,我从生活中捕捉到了感觉……有人通过这部作品,说我是白描大师,评价很高,这一点我很高兴,哈哈!中国绘画历史上有‘十八描’,你倒试试看创出另一种线描形式出来。”

人们都说贺友直画连环画点子特别多,其实他掌握了一个绝活,就是像导演一样善于“做戏”。所谓“做戏”,就是胸怀故事全局,挖掘人物内在的性格冲突,选取和捕捉生活中富有表现力的可视形象。“当时脚本文字上有这样的句子:‘家是不会开除你的’,你如何表达?呵呵……我设计成让小孩把开门钥匙通过腰眼从门缝中递出去这一细节来表达。” 说起这段细节,贺老仍然不无得意。

他的“做戏”,富有情趣,真实可信。你看那396幅的《山乡巨变》,生活在湖南山乡的人们在劳动中的一言一行,被描绘得妙趣横生,画家从生活中来到生活中去的创作方法,成为他创作的“艺术灵魂”。之后,他陆续创作的得意作品还有《白光》《朝阳沟》《十五贯》《小二黑结婚》《申江风情录》《李双双》等等,好评与获奖无数。最重要的是他在“创作中善于发现自己。”

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继承存在的问题,他难抑惋惜表情:“文化艺术与自然生态是一致的,像地方戏、二人转、评弹、浦东说书等,在现在浦东高楼大厦这样的环境里,就都没有了。”

贺友直在上大美院讲课场景

提出问题 找到答案

贺老兴起,脱帽转身,写下一行板书:我的学习方法是,提出问题,找到答案……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央美术学院成立连环画、年画系,曾特聘贺友直兼任教授。贺友直在美院教了七年书,把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窍门,慢慢示范传授给一批学生。他自创“提出问题,找到答案”的学习方法。学生中有汤沐黎、沈嘉蔚、徐纯中、李斌、陈丹青等,如今都是著名画家。当时令他不爽的是,教书七年,却得不到美院的工资。现在他哈哈一笑道:“问题是你自己提出的,答案由你自己回答。搞什么东西,创作就是自己的事……我又在美院又在出版社的状态,使我两头不讨好啦。”

贺友直连环画作品从六十年代开始走出国门享誉海内外,一些代表作曾到英法等国展览,还应邀在法国美术学院讲课,引得众多粉丝追捧。

“为什么法国美术学院请我讲课?是这里的学生只能用电脑啊。我自己想出办法,讲讲画画,混了两个星期。Icecream!”他翘起了大拇指。

“有些法国美院教授跟着一起听课,之后说,这让我们以后怎么教学啊!呵呵!”

谈到如今热议的“文化大发展”话题,贺老有些激动:“国家的文化大发展,让我们看到希望。但是,现在画一幅国画,至少有几千上万稿酬,而一幅连环画只有两百元,怎么比。靠稿费生活的连环画画家成了弱势群体。很多坚持画连环画的朋友即使拿这么点稿酬,还被说成是你利用单位上班时间。哎!勿讲了勿讲了,讲多了要出问题额,呵呵……”

讲座持续了两个小时。进入尾声时,他曾经的中央美院学生——沈嘉蔚、李斌,纷纷上台互动叙旧,同时深情地表达对贺老艺术的敬佩之意。李斌说:“贺老师的《山乡巨变》我找不到任何可以修改的地方,是伟大的经典。说这句话并不是要拍贺老师的马屁。”贺友直抢断他的话:“是狗屁。”又引起一阵欢笑。如此睿智愉悦的场面真是不多见了,笑声从头至尾一直回荡在美院展厅里。

上大美院汪大伟院长建议贺老留下签名,画一幅漫画。他表示,美院将永久保留贺友直大师的这一块讲座板书,作为这次活动的艺术史料永久珍藏。

经历风风雨雨一辈子的老人,足以笑对人生的风云变幻,签名后贺老还加上一幅自画像,给自己画了个很夸张的伸长的耳朵,一对睿智深邃率真的眼睛,从老花眼镜上方静穆地审视着纷杂的世间万象。

贺友直语录

●画画毕生追求什么?发现,区别。

●最重要的还是发现自己,明白自己。

●无限地对立与统一,就是构图。

●中国画讲究“程式”,他同京剧、越剧、评弹、诗词一样,必须遵守一定规定,这是中国传统艺术的特点。

●想象力是不能教的,通过实践,经常思考问题,想象力是可以丰富和提高的。

●从生活中捕捉感觉。从传统中寻找语言。从创作中发现自己。

●绘画艺术追求的不是钱,而是发现与区别。没有发现就无从创造,没有区别就不能独立。

●艺术气质与一个人的修养有关,而修养又不仅仅是读书的问题。要提高自己的修养,要往高里画、深里画,决定的不是你的技巧,而是你的修养。

小常州排骨年糕

十六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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