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其实是一种手工业”
2015-12-25
经过那么多年,你已经成为戏剧界的主流,跟随而来的商业合作也越来越多,你如何处理戏剧艺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并且如何巧妙的阻止资本对作品质量的侵蚀?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商业合作。其实我在我写的一本书《赖声川的创意学》里面说得很清楚,影响艺术创作重要的还是个人的动机。如果动机是商业,作品应该会有某一种气质和走向,如果你的动机是艺术,甚至是为社会奉献,这作品会走向另一种气质。我很庆幸,我可能是少数艺术家,作品能够上的了商业市场,但同时有很好的团队在保护我,让我不去接触那个领域。我的团队让我安静的在艺术的领域思考。作品做出来之后,如何面对市场,就变成他们的问题。我觉得这是很理想的做法,让每一个人发挥他自己的专业。总之,多年来,我一直在推动一种理念,就是,再多的资本都无法买来一个好的创作作品。资本可以给你更多子弹,让你的作品更华丽,或让你的作品面对更大的市场,但资本本身无法保证一个作品有它的艺术性或它的价值。
当你达到事业和名誉的高峰的时候,你是如何调整心态以免自己心理失衡的呢?
其实我并没有做太多调整。可能是因为我相信的一些理念吧,那就是,名利都可能是瞬间而来的,但更可能瞬间而去。人在顺的时候,不应当过度得意,在背的时候,也不应当过度失意。我努力用平常心面对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天。
当你地位和名望越来越高的时候,你怎么处理和新老朋友之间的关系?比如和李立群、李国修他们。
其实我一向是一个比较害羞的人,在社会上也是一样,很少应酬,也并没有很多机会认识新的朋友。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关係,话剧其实是一种手工业,必须花比一般人想像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完成一个好的作品,所以我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在工作上能够认识新的朋友总是惜缘。然而在工作中有机会重新认识一些老朋友,好比说今年年初与李立群的合作,我们二十年没有合作而能重新再在一起工作,更是惜福。
你曾说你们那代人有情怀,想着为世界做点什么,如何去帮助别人,而现在人更自我一些,这些也导致戏剧从业者的格局大小有所改变,对于那些年轻的戏剧从业者你怎么看?
道理很简单:一个人的关怀越大,格局越大;关怀越小,格局越小。可能我出生的年代,所有走向艺术的朋友们关怀的是更大的问题,世界的问题、社会平等的问题、政治体系的问题、人类命运的问题、爱的问题。时代变了,说实话,我也能理解现代的创作者比较走向自我,也可以说是从世界的大问题,走向自己的小问题。从对宇宙的大思索到对个人的小感觉,这是趋势。我觉得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创作者了解到自己的小问题、小感觉能够影响到更大的社会,这样也能够让他的格局拉大。总之,创作是自我的、自私的,但终究希望能造福更大的人群。
你当年因担任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晚会的导演,导致你陷入政治舆论的漩涡。如今事情过去那么久,你反思出了什么?在那次事件之后人生有了怎样的改变?
本来被邀请做辛亥革命百年纪念晚会是一种至高的荣耀,检查自己当时的动机,也绝对是纯正的,用事后的智慧回头看,可惜这么一件事情就是注定进入到台湾选举文化的漩涡里。回想起来,也觉得这个经验对我是很好的,对任何人都是难得的人生体验,让我体会到,如果做错事被人批评,要反省;如果没错而被人批评,需要修行。让我体会很多,学习很多,所以反而我也学会要感谢生命中看似不顺或不幸的事件。事实上,我们也因此更有余力而向外发展,在国际上也更有表现,像是今年就有机会在美国做英文版的《暗恋桃花源》,演出半年,让世界开始看到我们华人戏剧的创意。
现在,你的作品在大陆也很受欢迎。对如今大陆和台湾的文化交流你怎么看?
多接触总是会增进彼此的了解。
在人生低潮期的时候你是怎样走过来的的?
要相信无常。一般人认为无常的定义是任何美景都会消失掉,但它更深的意义就是,任何逆境也终究都会转折的。这也是生命的奥妙。
回顾走过的那么多人生之路,你有怎样的感触?
我人生之路有太多贵人相助,有太多美好的缘份,于是越走越会学习谦虚,越会更去关怀其他更多没有我运气好的人。
如果对很多年前刚刚进入戏剧行业的自己说一句话,你会对自己说什么?
可能是当时我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做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