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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型理论视域下的英汉习语互译

2015-12-25华有杰

贺州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熟语习语原型

华有杰

(1.贺州学院 外国语学院,广西 贺州 542899;2.山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一、原型理论视域下的习语和熟语

人们通常把反复出现的词汇组合称为习语,在英语中有两个词“idiomatic”或“conventional”指称,这往往会混淆两者之间的语义。这就导致了核心术语问题(混乱)。比如弗南多认为:语言中反复出现的词语组合习俗化是习语或地道表达的基础[1]30。因为它们所共有的形位和句法的固定性特征,习语与习俗语常作为同义词使用,这会导致一种风险:疏忽语言至关重要的习语特征,如思维的隐喻模式。从对比视角来看,这的确是一种风险,因为一种文化通过其思维的隐喻模式来展示其独特的世界观,这种世界观的独特性成为习语翻译中译者所面临的最大难题。

习语的认知特征,如比喻,演生了习语的非构成性特征。习语的单纯性语言学定义只能提供习语的构成性解释,会忽略习语非构成性之外的一个重要特征:习语既表明了语言的表达方式,又反映出一种文化和语言的思维方式。格来泽把习语作为关于表达方式及短语的原型,并把它置于熟语系统的核心位置[2]264-279。在她的理论模式中,词形单位位于核心,句形单位位于边缘位置,但其本质依然重语言学的形式标准,如词形、句形等。

然而,习语中最为重要的构成要素并非是语言学单位,如单词或句子,而是其所含的特定的思维模式和概念隐喻。在这种模式中,语言学单位和基于百科知识的观念之间的随意性关联类型得以形成。因为“试图在词的意义和词所指涉的语言外所指事实之间区分差别的作法完全是随意性的。”[3]19原型理论所提供的模式能够解释同种语言中不同习语之间的关系,也能够解释不同语言之间习语的关系。它有利于解决有相同表面形式而概念基础不同的习语翻译所引发的问题。有些概念隐喻是几种语言中所共有的,有些则是某种特定文化世界观的独特特征。这种概念隐喻成为习语的原型范畴。

原型范畴有四个主要特征。第一,原型范畴不能用单一性标准属性来定义。在习语和熟语单位中,这一点特别重要,因为定义习语和熟语单位要放在语言学和社会文化之外的更为宽泛的考量范围中进行。位于熟语系统核心位置的原型单位的特征是语义隐晦性、公式化和非构成性。从语言学而言,原型单位具有词形,句法和词项结构稳定的特征,语义隐晦;从观念学而言,原型单位是一种比喻,用社会文化学的话说,原型的特征是评价性,约定俗成性,含有独特的文化含义。这些是“习语”的主要构成要素。习语的外围成员就是熟语单位。熟语单位的特征是部分构成性,语义透明,具有非标志性短语,也有句子句法和词项变化潜质和可能性;有时并不具有比喻意义或特别的社会文化属性。因为它们只是社会习俗所形成的相对稳定的一种语言搭配。在习语和熟语单位两极之间,有语言形式固定性,语言隐晦性,比喻意义和约定俗成性等程度各异的语言单位。

第二,原型范畴不具有离散性特征:原型范畴的本质构成要素标准之间并非互不相关,而是彼此重叠涵盖。标准之间相互重叠区域越明显,我们就越接近熟语系统的核心成员。当然,并没有充分且必要的单独定义属性。事实上,原型理论反对真值条件语义学相关的语义分析的成分解析模式。在这种模式中,存在一种定义属性。

第三,原型范畴中范畴成员资格具有程度差异。这一点在传统的心理语言学文献及短语学中所讨论的覆盖范围相对狭小的表达方式中彰显无遗。以下几个习语是人们经常分析讨论的对象:to kick the bucket(死,翘辫子,带有幽默意味);to spill the beans(口语,泄露秘密,说漏嘴);bury the hatchet(埋掉战斧,休战;和解,讲和)。(注:本语出自北美印第安人的习俗,他们讲和停战时便把战斧埋起来)[4]125; let the cat out the bag(无意中泄露秘密);blow/flip/your lid off美俚语,揭开丑事 [罪恶]盖子;揭露事实真相)。

这些习语被一致认为是典型的习语案例。因为他们被认为具有严格的语义隐晦特征,具有英语文化的独特理念和比喻品质。那些约定俗成的语言形式,如how do you do就不是典型的习语。约定俗成的语言形式有时也有语义隐晦的特征,但总归是约定俗成的,并非基于思维的比喻模式,尽管他们也是熟语单位的一种。很显然,现在一种广为接受的看法:熟语单位中,各成员之间的习语特征具有差异,有的单位是典型的习语,有的单位典型性特征不够明显。确定性和不确定性之间的逐进性是原型理论的辐射范畴的典型特征。

第四,原型范畴边界模糊,无法弄清在哪个点上词汇单位是习语,在哪个点就不再是习语。有的语言形式具有严格的搭配要求,如Thank you very much(非常感谢),of course(当然),但现在无法确定这些语言形式是否算作习语,因为他们的语义透明,也没有比喻机制。值得注意的是最近的熟语文献开始关注熟语单位中非典型性习语的语言单位。比如,爻森斯达特(1981)用“限定性搭配”[5]53-56指称“to shrug one’s shoulders”(耸肩,表示怀疑,犹豫,憎恶满不在乎或无可奈何),“grind one’s teeth”(咬紧牙关;咬牙切齿,暗自生气)等语言单位;而考维则用这个术语指称“pay one’s respect/a compliment” (向……致敬/致敬,恭维,赞扬),(引起轰动)等语言单位。弗南多则用“人际习语”[1]30指称一些常规语言单位,如问候语(您好)或一些闲谈,come off it(别骗人,别胡扯,别那么骄傲自大)和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如with all good wishes(最美好的祝福)。格朗格认为,英语作为母语和外语的主要区别就在于语言搭配运用范围的变易性。[6]145-160这些语言单位很有可能被界定为熟语系统中的外围成员。语言语料库显示这些语言单位是高频率使用单位,故对外语学习者而言具有潜在的重要性。

基于以上特征标准,现给出“习语”定义:习语是熟语系统的原型成员。它有语义隐晦,固定形式和非构成性特征的熟语单位,这种单位由若干个单词组成,其整体具有这些单词在其他诸多表达方式中所没有的语义,它的观念标准特征是比喻的运用,语言学标准特征是句法和词项结构的稳定性。它是观念标准特征和语言学标准特征的结合体,具有独特的约定俗成的文化意义和特别的语用价值。

基于以上定义,习语原型有两个层面:概念原型和形式原型。概念原型就是概念隐喻,是习语原型的深层次的东西;而形式原型就是表层词项,是习语原型的浅层次的东西。根据概念原型和形式原型之间的不同对应关系,习语原型可以划分为四种模式。

二、习语原型的四种模式及其翻译策略

习语记为A和B,习语的概念基础记为C,习语的表层形式记为S,CA和CB分别表示习语A和B的概念基础,SA和SB分别表示习语A和B的表层形式。等号“=”表示相同关系,约等号“≈”表示相似关系,不等号“≠”表示不相同关系。则A与B的对应关系如图1所示。

图1 习语的概念基础和表层形式对应关系

则习语的比较分析有四种类型:

第一种习语命名为:对等习语,这种习语的属性为CA=CB,且SA=SB。对等习语有两个次生范畴:完全双对等习语和相对双等习语。完全双对等习语的属性为CA=CB,且SA=SB。相对双等习语的属性为CA=CB,且SA≈SB。第二种习语命名:概念对等习语,这种习语的属性为 CA=CB,且SA≠SB;第三种习语命名:形式对等习语,这种习语的属性为CA≠CB,且SA=SB;第四种习语命名为:不对等习语,这种习语的属性为CA≠CB,且SA≠SB。第四种又有两个次生范畴:语义透明的不对等习语和语义隐晦的不对等习语。

第一类,完全双对等习语。它们之间关系密切的习语家族成员。这类习语具有相同的概念基础,对等的表层词项,各个词在语义上具有密切的对应关系。如英语中的习语a broken heat(一颗破碎的心)与汉语中的“肝肠寸断”,它们具有相同的概念基础:人体内部器官的客观状态代表一种情感前情。这是两种语中与感觉相关的一系列习语的原型隐喻。这意味着前于某种特定情感的情感作为一种客观物而被概念化,而不再是一种情感状态。另一个例子是cast pearls before swine,译成汉语是“对牛弹琴”,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转喻:动物指称人。black market译成汉语是“黑市”,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概念隐喻:黑暗是一种秘密:光的缺乏意味着看不到,故缺乏对某人的相关信息和了解。进一步例子:to change hands,对应汉语的(转手,易主)。 to wash your hands of(不再负责,不再过问,拒绝承担责任)对应汉语的“金盆洗手”这里有一个两种语言中共有的提喻:人体的部位指称整个人。对等习语之间的翻译可用互译。表2是对这种范畴的总结,并比较了两个语料库中那些习语每一百万词汇中的出现频率。当然,并不是所有习语都有对等习语。

有些习语在两种语言中出现的频率大体相近,有的则相差甚远。汉语中的“害群之马”在语料库中的频率显示为0,这就说明这个习语不太常用,语言衍生能力低。而汉语中的“提心吊胆”出现的频率几乎是英语中对应习语的两倍。这也属正常,因为汉语中有一个明显的随处可见的概念化现象:心、肝、胆是感觉的隐喻源域。

表1 完全双对等习语

第二类,相对双等习语。这类习语具有相同的概念基础,类似的表层词项,也就是说,至少有一个词可以直译,涵义非常接近。英语中的black market译成汉语习语为“黑市”,这里的概念基础与black sheep(害群之马)的是一致的:黑暗是一种秘密,但表层词项不同,因为black(黑暗)与害群对应,而sheep与“马”对应。概念隐喻可以解释一系列的表层形式不同,如black sheep(害群之马),black mail(敲竹杠),它们都有相同的原型隐喻:黑暗是一种秘密。

这类习语的另外一个例子英语中to catch someone red handed(当场捉住某人)译成汉语成语为“捉奸在床”或“捉奸拿双,捉贼拿赃”。这两个习语具有共同百科知识:犯人被抓住,动词可以直译。但英语中的red-handed语义不透明,它可能是用一种隐晦的转喻方式指涉普遍的、典型的谋杀者属性:受害人血之红色;或指通奸者的性行为导致的尿湿状态。在英语中,这个习语的使用范围相当广泛,而汉语中的“双”和“赃”源本语义相对狭窄,“双”是指通奸行为的双方,“赃”是指赃物。现在这两个词已泛指某种行为发生的直接证据。这类习语的特征与第一类不同。这一类习语的翻译也可以用直译法,语义基本保持,但要关注习语语境。表2是这类习语的概括。

从表2可知英语习语to fall in love(堕入爱河)出现频率相当高。这也许能够彰显向上具褒义的概念隐喻;两种语言这习语的频率相当高,也许可以用这样观念解释:爱的经历有可能导致健康身体正常属性的丧失。

表2 相对双对等习语

第三类,形式对等习语。在英语和汉语中,这类习语具有相似的语言形式,即表层词项具有相似性,但两者的概念基础完全不同,语义也不一样。这种习语的表层词项往往误导人,因为其实它们的涵义是不同的。如英语中的习语“new blood”(新鲜血液;新成员,新生力量),它含有转喻:血代表人。该习语的概念隐喻是:“新”是好的,具褒义,表明了对人的一种肯定评价。然而,汉语中的“血气方刚”也含有转喻:血代表人,意指冲动的人,具有负面含义。“新手”中的“新”在汉语习语中指缺乏经验的年轻人,相当于英语习语中的“green”(单纯的,年轻的)。在汉语中,“新”的原型代表着对做事经验的一无所知,故其概念隐喻是:“新”是坏的,具贬义。在这里,“新”所承载的价值取向与传统的价值模式是相对立的,影响潜在的概念水平。故这一类习语不宜直译。另一例子:英语习语to get the wind up(变得害怕,受惊吓,担心受吓),概念隐喻是:风是令人害吓的。然而,汉语中的“闻风而动”是反应迅速的意思,相当于英语中的“act without delay upon hearing the news”。该习语的概念隐喻是:风指一种信息。这两个习语中的“风”具有不同的涵义。很显然,在不同的语言中,风具有不同的概念隐喻。表3是第三类习语的概括。

形式对等习语为译者指出了一个问题(更为语言学习提出了问题),因为直译无法完成这类习语的翻译。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在目标语中诠释源语中的潜在概念隐喻。在这类习语的翻译中,源语和目标语的习语运用都容易引起混淆,因为表层形式有可能推知习语的正确语义解读。在这类习语中,在一种语中使用频率趆高,这种语义被迁移到另一种语言的可能性就趆大。

表3 形式对等习语

第四类,概念对等习语。这类习语表层形式完全不同,但具有相同的概念基础。这种基础源于普通的百科知识。如汉语“夸夸其谈的人,多话的人”可以译成“wind bag”,这习语在表层平台无法用直译翻译,但具有共同的百科知识作概念基础:空的东西无价值。“空”的这种原型在下列英语习语中都含有:bag of hot air(名不副实),谚语“empty vessels make the most sound”译成汉语为:半罐水响叮噹,半吊子话最多,意思是:大鼓亮响心却空。另一例子,英语的pick pocket译成汉语是:扒手,小偷。这习语的翻译承载了负面评价语义,具有共同的百科知识基:偷盗是通过隐蔽的花招做的。这就可以得到其概念基础,理解其语义,尽管表层形式完全不同。表4是对这类习语的概括。

翻译这类习语时,译者可做选择:采用诠释翻译或在目标语中搜索对等的习语。在这一点上,语料库非常有用。一般地,有对应的高频率习语时,通常用对等习语翻译。当一个习语的频率处于或低于0.1到0.3/百万单词频率区间时,应考虑用诠释翻译法,而不用对等习语翻译。把汉语的“干涉别人”译成英语时译成“interfere”,而不是“poke your nose into”,因为该习语频率相当低(0.08),而英译“以貌取人”则可译成“to take sth.at face value”,因为该习语频率较高(0.88)。

表4 概念对等习语

第五类,不对等习语。这些习语的概念基础和表层形式都完全不同。这类习语的翻译给译者造成了最大的困难,因为这种习语在目标语中不可能有地道的对应形式。比如,每一文化都形成了独特的约定俗成的肢体语言,这种肢体语言形成了母语话语主体的符号系统,是熟语单位的基础。在英语中,有很多习语与人的肢体有关。如wring your hands(热情地握住某人的手),tonguein-check(言不由衷地),rub your hands(搓自己的手,表示急切期望得到某物),turn the other cheek(转过另一边脸让人打;容忍,受了伤害不报复)等。这些习语的翻译,如果不用诠释法的话很难完成。

这类习语还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语义透明的不对等习语,一类是语义隐晦的不对等习语,如表5。这类习语的语义透明性基于普遍性百科知识。如英语中有turn your back这种表达,字面意思为转过身去。对学习英语的外国人来说,可能推测,转过身去就意味着再也看不见某人,不再有什么进一步行为,故推测为拒绝,不理睬;回避,摆脱,离开等意思。对于学习汉语的外国人来说,在看到汉语的“礼尚往来”,只要他得到一些东西从一个人送到另一个人手中的心理图式,则有可能推测出“礼物”的意思。

表5 语义透明的不对等习语

人类肢体的类型功能相关知识构成了这类习语语义透明的基础。对翻译这类习语,直译法是一个可行的选择,尤其是那些具有明显文化特征的高频率习语。

语义隐晦的不对等习语是指在两种语言概念基础完全不同的习语,这类习语成了一种文化独特语义的解码方式,如表6。

英语习语和汉语习语都有概念基础。不对等习语中,汉语吃闲饭意思是休闲无事做,作为以英语为母语的人来说,这是无法猜测的;“吃不开”的意思是受欢迎,语义隐晦。但有些习语语义相对容易猜测,如“大话连篇,意思是夸张,举国上下意思是全国范围的人或事。like milk and water意思是枯燥乏味,in seven heaven欢天喜地。这两个习语语义隐晦。

不对等习语的两个次生范畴的重要区别就在于其语义是依据普遍的百科知识还是基于文化独有知识,前者则为语义透明习语,后者为语义隐晦习语,在某种程度上这取决于我们自己的生活经验的范围大小。在陌生者习语范围内,习语的语义透明程度是依习语而不同的,这大大地丰富了一种语言习语的文化图标内容,这些习语往往是高频习语,应得到译者和语言研究工作的关注。

表6 语义隐晦的不对等习语

三、结 语

语言现象同时也是一种认知现象和社会文化现象。在习语的翻译过程中,译者可以先在比较源语和目标语文化语境中习语概念基础的异同点,再分析比较习语的表面形式的可靠程度。可靠程度赿高,直译的可接受程度也赿高。如表层形式差别大时,译者应更多地关注习语的概念基础,而不仅仅是表层形式。表层形式和概念基础都不一样的习语则往往普遍的百科知识为其语义基础。有时候,百科知识基础可推知一习语语义,即有的习语语义可以由百科知识推测出来有的则无法推测。习语的心理和认知方面属于深层结构的层面,可以通过比喻语言单位的概念基础获得母语的心理和认知特征。

[1]Fernando,Chita(1996)Idioms&Idiomaticity.Oxford:OUP.

[2] Glaser,Rosemary (1998)The grading of idiomaticity as a presupposition for a taxonomy of idioms.In Werner Hullen&R Schulze(eds),Understanding the Lexicon,264-279.Tubingen:Max Niemayer.

[3]Cruse,David(1986)Lexical Semantics.Cambridge:CUP.

[4]武汉大学英文系词典编辑室.英语习语大词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5]Aisenstadt,E.(1981)Restricted Collocations in English lexicology and lexicography.Review of Applied Linguistics.

[6]Granger,Sylviane (1998)Prefabricated Patterns in Advanced EFL Writing:collocations and formula.In Anthony P.Cowie(ed.),Phraseology:Theory,Analysis,and Applications.Oxford:Clarendon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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