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脆弱的无人岛“烧钱”也难搞

本刊记者 段雯娟

每当无居民海岛传出招募“岛主”的消息，总能引起一些人的遐想：沙滩环绕、礁石横生、海水湛蓝，人烟稀少，好像世外桃源。不过，现实情况是，要当个“岛主”，除了初期投入的使用金，在无人岛上搞开发，其投资金额和开发难度都远远超出陆地。

《山东省无居民海岛使用审批管理暂行办法》和《山东省无居民海岛使用权招标拍卖挂牌出让管理暂行办法》3月15日起正式实施，全省500多个无人岛正式招募“岛主”。事实上，民间资本早已渴望向散落海中的无人岛涌动。

自上世纪90年代末至今，无人海岛开发先后经历热潮、叫停、解冻和规范重启的过程。在宁波等地，无人岛“岛主”早已经屡见不鲜，只不过与外界对他们“坐享私密阳光沙滩”的想象不同，岛主们的日子似乎并不好过，无人岛的开发也尚无真正意义上的成功典范。

在无人岛开发史上，尚无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者

公开报道显示，无人岛上的建设成本远高于陆地，即便是民间资本青睐的无人岛旅游开发，门槛也是相当高。也正因此，对于无人岛，即使是在民间资本丰厚的浙江，也是打听者甚众而出手者甚少。那么，提出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只是一个空响吗？

追溯中国的无人海岛开发，上世纪90年代，就曾掀起第一股无人海岛开发的热潮，但由于保护意识薄弱和开发技术限制，许多无人海岛资源和生态环境遭到毁灭性破坏，甚至导致岛屿消失，无人海岛开发一度被叫停。直到《海岛保护法》正式实施，无人海岛开发才真正开始解冻。

就无人海岛的特点来说，其生态系统相对独立，极其脆弱，破坏之后很难恢复。因此，在无居民海岛开发中，环境因素往往比经济因素更受重视。目前大多数国家政府，出于可持续发展的考虑，也很重视对无居民海岛的环境保护。

实际上，目前无人海岛的开发在用途、申请审批和利用等环节都设定了各种限制。例如，这些可开发的无人海岛，都是确定了用途后再推出，目的在于政府掌握海岛用途的决定权。也就是说，通过利用来加强海岛的保护，才是无人海岛开发真正的着眼点。

就国内的海岛旅游开发利用水平来说，目前国内一些有人居住的海岛，开发效果也并不理想，开发模式粗糙单一，内容和形式雷同，资源的有效合理利用不够，同样，对于投资者来说，经济效益也不会理想。在开发成本与回报之间衡量后，很少人会愿意在这样的约束下进行无人海岛开发。

浙江海洋学院管理学教授马丽卿跟踪调查浙江无人海岛开发多年，她发现，在舟山搞旅游开发的岛屿，至今还没有成功的。早期一些旅游岛，有的搞赌博场所、会所之类被查处，或经营不善而转让。

在无人岛开发史上，尚无真正意义上的胜利者。常被提起的是当年仅28岁的“温州第一女岛主”陈晓娴。2003年陈晓娴满怀希望承包了温州洞头县附近海域的最大无人岛——竹屿岛，想将其开发成一大旅游景点，但超出预估的海岛建设和维护成本让她感觉“钱就像水流进沙漠一下就没影了”。2011年2月底，由政府补助100余万元后，陈晓娴彻底退出开发，损失接近投资总额的三分之二。

应因岛制宜，促进海岛可持续发展

无人岛屿资源的综合开发，应充分利用现有资源，根据形成的自然布局及生态状况特点，因岛制宜，挖掘潜力，突出特色，合理安排开发项目。特色化是无人岛屿产品开发的根本原则，要在旅游产品极大丰富的市场中立足，无人岛屿必须培育出吸引力强的专题旅游、特色海洋海岛旅游项目，并提升产品层次内涵，增强产品的竞争力。

无人岛旅游营销工作也同样要紧抓“特色”这条主线，以专题旅游、特色渔业等差异性营销战略和集中性营销战略相结合的综合开发为招牌，既突出无人岛屿的独特之处，又凭借拳头产品给人以深刻印象，在目标市场中形成鲜明定位，激发潜在市场需求。

根据资源特征，因岛制宜地建设旅游开发区、港口及临港工业区、农牧渔养殖基地、货物中转储存基地以及进行科学实验基地，实现无人岛屿的多层次、立体化综合开发，这是我国无人海岛开发的总体策略，尤其是那些拥有特色旅游资源的无人岛屿，是建设集休闲度假、特色娱乐、观光游览和野趣活动为一体的综合性海洋旅游目的地的最佳场所，因岛制宜开发出多样化的、适宜市场需求的旅游产品，促进海岛的可持续发展。

纵观我国无人岛屿旅游开发现状，也存在着缺乏管理、无序开发、行为失当等现象，引发出三方面主要问题：

第一，生态环境破坏。无序开发造成环境污染，使得海岛沙滩泥质化、植被破坏、土地减少。

第二，海洋污染。“以海为田”，“播种”鱼苗、贝苗、螺苗，将浅海岛礁变成天然“牧场”，这是无人岛开发的主要途径，也是海洋休闲渔业活动开展的基础，但缺乏科学管理和有效控制，网箱周围海域环境必定遭到严重污染，箱底海涂泥层因剩余饵料的腐化，缺氧、有机物含量过高、生物无法生存，该海区将成为生物“孤岛”。

第三，海岛消失。缺乏有效保护的大兴土木，大建度假村以及别墅酒店，造成水土流失、植被破坏，加剧了海岛的侵蚀，加上建设而采石炸礁、挖滩取沙，久而久之，海岛就会消失。无人岛屿的自然环境恶劣，生物链脆弱，一旦遭遇破坏，很难自行恢复；同时，无人海岛开发又势必依靠周围海域，任何不当的开发行为都将影响周围海域的生态环境。

开发与保护并举，实现综合利用

无人岛开发过程中，保护始终是第一位的，必须坚持保护性开发和开发性保护相结合的原则。无人岛的资源结构单一，生态系统稳定性差；居民迁移岛还受到曾住民生活生产活动的影响。就自然界而言，岛上的每一块岩石都是不可再生性资源，少一块都可能引起海岸线的缺省、储水能力的降低等问题。厦门海域中的小兔屿和白兔屿就曾因开发保护不力，岛屿地形破碎，植被覆盖率极低，岛四周垃圾漂浮聚集，严重破坏了岛屿资源。

无人岛屿资源开发应根据海岛独特的地理和生态状况，充分考虑到开发活动与各生态系统结构和功能之间的制约关系。一方面，要保证对土地、港湾等不易或不可再生资源利用的效益最大化，避免资源浪费；另一方面，要促使生物、淡水等可更新资源保持良好的生态循环，并永续利用。

提倡节能节水人人有责，引进先进的技术设备进行海水淡化，以保障生活、生产用水；还可利用海岛水域航道港门中蕴藏着的潮汐能源，建立风力发电站、潮汐发电站，解决岛屿能源短缺问题并保证环境的洁净。

管理部门可制定专门的保护措施，按岛屿资源的重要程度，实行分等保护；在开发中可建设海岛防护林、水源涵养林和水土保持林，积极提高无人岛屿的环境自净能力与自我保护、修复能力，真正做到开发利用与保护相辅相成，使开发事业永续健康发展。

无人岛屿旅游开发原则，首先应遵循科学规划原则。无人岛屿旅游开发规划要做好预测性研究，注意规划的超前性。一个项目从规划到建成规模、享有知名度，需要漫长的时间历程，如果规划无超前性，项目也就会落后，并被市场无情淘汰。其次要重视可操作性和创意性。规划是一项颇具艺术性和创造性的事业，有新意才会有买点，才会吸引客源市场。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应遵循开发与保护并举原则。无人岛屿大都远离大陆，且被海水分隔，每个海岛都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地域生态系统，因此，无人岛屿的旅游开发必须按生态环境和生态经济的原则，坚持开发与保护并举，因岛制宜、适度发展。既要开发优势资源、利用主导功能，也要禁止破坏性开发活动，必要时应对优势资源进行增殖、繁殖，引进有经济价值或能改善生态环境的生物资源，促进经济、社会、生态的平衡发展。

再次应遵循整体协调发展原则。海洋产生与海岛经济发展联系紧密，往往同一空间几种产业并存；产业之间既具有兼容性、互补性和依赖性，又具有排他性、破坏性，因此在开发利用无人岛屿时，要树立整体观念和全局观点，使各种产业协调发展；要按海岛的自然属性并适当考虑社会属性，划定无人岛的主导功能和功能顺序，理顺先后、主次关系，做到协调发展。

最后应遵循先近后远原则。要进入我国各区域的任何一个无人岛屿，按目前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仍需依托大岛相配套的基础设施服务，因此在制定无人岛屿的功能区划时，必须充分考虑到这层关系，在行政管辖权属不变，坚持互惠互利的原则下，可优先批租，让更近的大陆区域或毗邻的城市来开发。

山东旅游季节性强，不可能复制马尔代夫

很多人会将中国的无人岛开发联系到国外的马尔代夫、巴厘岛等旅游开发较成熟的海岛。著名旅游专家、中国社科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刘思敏表示，国外的夏威夷、马尔代夫等海岛的资源条件与我国现存的无人岛有较大区别。在地理上，我国无人岛较为分散，聚合效应不明显，自然风光上与夏威夷、马尔代夫群岛也存在较大差距。

另外，夏威夷等海岛还有独特的历史文化、民族文化为支撑。夏威夷等海岛在开发时十分注重考虑海岛的承载力，强调旅游设施和自然结合，这是可以学习的地方。我国无人岛开发可争取做出自己的特色，如可以发展高端特色旅游项目。

国家海洋局第一海洋研究所海岛海岸带研究中心主任丰爱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为了推进无人岛开发，2014年财政部联合国家海洋局，在全国选取了大约10个岛屿进行无居民海岛利用模式探索工作，“这些工作刚刚起步。”丰爱平表示，如何在基础设施条件落后的海岛上，充分利用周边海域资源实现生态化开发，是探索的一个难点。

丰爱平认为，我们国家的海岛尤其北方的海岛，不具有马尔代夫、巴厘岛的资源特色。因此海岛开发要与周边陆地、海洋、岛屿联动，组团发展，做大发展空间，单个海岛开发很难盈利。

一位海岛海岸带研究人士提供的数据显示，在青岛市有开发活动的无居民海岛中，80%以上的海岛从事农林牧渔等最基础的开发方式。

不过，有青岛市海洋与渔业局人士向记者表示，按照目前的规划，对于海岛的保护性开发，国家短期内不会通过商业性太强的项目。此外，有地方政府人士坦言，海岛开发和管理面临的问题，包括统筹规划不足、基础设施薄弱、生态系统脆弱和管理体制不顺等。

“岛主”身份获批后，如果你以为“岛主梦”就成真了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按规划开发保护海岛，那才是真正的考验。以山东首个被认领的桃花岛开发为例，该岛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曾遭受过严重的人为和自然破坏，生态环境极为脆弱。为从根本上改善桃花岛的生态环境，日照市投资845万元在岛上建设防潮堤、栽植树木，增加各项设施，对桃花岛进行一年的生态恢复。

在长期从事海岛研究的丰爱平看来，确权非常重要，但只是海岛开发的起步，找准未来的规划和产品定位才是关键。“就青岛而言，岛屿旅游的开发需要考虑与陆地沙滩旅游、山地旅游等区分，不能再打‘阳光、沙滩、海鲜’的牌子。”

丰爱平建议，岛屿旅游考虑到旅游成本相对较高，必须定位为“中、高”结合，且以“高”为主。如可以开发海岛探险、野外生存、海岛垂钓、海防与特色渔家文化体验、私密性浪漫旅游等特色化、定制化的旅游产品。“我们国家的海岛尤其北方的海岛，不具有马尔代夫、巴厘岛的资源特色。因此海岛开发要与周边陆地、海洋、岛屿联动，组团发展，做大发展空间，单个海岛开发很难盈利。”

一位投资人士告诉记者，海岛开发本身就是烧钱的，与南方沿海省份相比，山东的旅游季节性特别强，过了10月份游客锐减，有实力的开发实体并不愿冒这个险。在他看来，一般海岛开发涉及的旅游地产以投资为主，比商业地产投资回报周期更长，再加上北方岛屿旅游的季节性制约，山东的海岛开发首先还是要寻求资金。

总之，我国的无人岛开发还处在摸索期，政策的开放落到实处的案例屈指可数，但无人岛开发不像低空开放、通用航空的开放那样紧迫，它可以慢慢来。我国无人岛开发暂时还没有很成功的例子，因此更应集思广益、更加慎重。

所以，相比降低开发门槛，在各种鼓励和支持中一哄而上，有些专家反而乐见无居民海岛开发的不温不火。有些角落，不妨留点白，留给子孙后代来描绘，其实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