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三色赋
2015-12-23方向明编辑柳向阳
文/方向明 编辑/柳向阳
九寨三色赋
文/方向明 编辑/柳向阳
九寨山水。 摄影/李正江
去了一趟九寨沟,回来后你老是做梦。梦里有各种色彩,最清晰的是三种颜色:蓝,绿,红。
蓝,是九寨的水。到九寨,看的就是水。看了九寨的水,不想再看别的水了。这有点像广告。不过九寨的水确实美,美得纯净,美得晃眼,美得神奇,美得让你恍惚,美得叫你觉得那简直不是水。你醉了。你说,应该用一生慢慢看的,却在五六个小时里看完了,过于奢侈了。就说那个叫“诺日朗”的瀑布吧,一个藏族男神的名字命名的瀑布,那是怎样的雄奇!千年的传说,长垂的瀑布,多么令人心驰神迷。
九寨沟有114个大大小小的湖泊,不过,九寨人不叫它湖,他们叫它海子。多好的名字,海子。你把它理解为“海的孩子”。你的理解是对的,大海的水时时都在升腾,无数的小水珠聚拢来成为云,云无疆界,自由地飘来飘去,飘到九寨沟的上空,落下来不就成了海子?海子里有鱼,你羡慕它们,你称它们是小精灵,用骨头呼吸的小精灵。无家可回的灵魂,等待小精灵们亲切地安抚。你的梦里,尽是这水的蓝色,以及蓝色水里游曳的鱼儿。
绿,是九寨的树。九寨的树只有在秋天才有醉人的斑斓色彩。你却是在夏天去的。夏天,九寨的树是庸常的。绿色,太多的绿色,漫山遍野的绿,无际无涯的绿,你简直不觉得它是绿了,你甚至忽略它的存在了。可是,你看水的时候,一刹那里,你忽然生出个问题:九寨的水缘何如此清澈?后来你听到了一个故事:1979年的某一天,一个林场的伐木工人在“沟外”遇见了一个老外,老外正在看一些片子,彩色的片子,他惊叹片子里的神奇景色。伐木工人见了,嘟囔了一句:这有什么稀奇,我们“沟里”的景比你片子上的好看一千倍。就是这句话,让这位颇有话语权的老外走进了九寨沟。后来的事情,是你可以想见的。有一个细节让你知道了九寨沟的秘密:随后,伐木工人所在的林场关闭了。伐木工人的前半生,伐木;后半生,护林。这是具有象征意义的。伐木工人的一生,回答了你的问题。在无边无际的绿的海洋里,你脑子里出现两个字:“水土”。水和土的关系是非常玄妙的。水可以带走土,土也可以留住水,就看有没有植物根茎的加固。于是,梦境里,大树的根须伸进大地,也伸进了你的手里。你蓦然凝望,凝望四围的绿色。绿色,依顺着大地和信仰而生,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你忽然觉得,九寨沟满世界的绿,无比的生动。看了蓝色,然后看绿色。九寨的绿色是丰富的,多样的,鲜活的。醒来,你说,绿色才是九寨沟更本质的颜色。大树把目光和透明的绿色投进了你的心里。
九寨的红是什么?你一时说不清楚。反正,从九寨沟回来这么多日子了,你还会常梦到九寨,梦里出现得最多的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而是红色。这红色,有时候是飘扬的经幡。在九寨,你经常会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白云,青山,经幡,佛塔……面对这些,你感动了,你感到了某种与心灵有关的东西。你触摸到了九寨的心跳。途中,很少见到九寨当地的人。对着太阳梳头的姑娘,放牧的男人,都没有看见,也没有见到匍匐的信徒。一个晚上,你走进九寨的剧场,九寨人用自己的节奏和律动向你诉说。你心里留下的永恒镜头是一位老妇人,每一步都以磕头的方式,最古老、最艰辛、最虔诚的磨难方式,朝着她心中的圣地,匍匐前行。她瘦小的身体抚摩了路上的每一块石头。她的身体像一把尺子,丈量着高山、积雪、草地、沼泽、柏油马路和雷电、烈日、黑夜,向着她心中的圣地前行,后面跟着一头羊。九寨人心有依归。很少见到九寨人,但经常可以见到飘扬的经幡,红色的经幡。
九寨的红色,你梦中出现的九寨红,更多的是发着金属光亮的,古老的,朴素的红。那是最让你震颤的颜色。那日,你看绿色的眼睛突然看到了跳跃的红色。在绿树丛中,一排红树让你肃然伫立。不仅是树的颜色,还有它的样子:它的树皮像绸布一般翻卷着,让你觉得很像什么。像不像经幡?高高地飘着,布一样在风中飞扬。走近了,你还看到了树皮上有着神秘的条纹,如一道道藏文。对,就是经幡,大自然的经幡。树是有信仰的。你向人们打听,他们说,这树是红桦树。
你梦中经常出现的是红桦树,挂着经幡的红桦树。华贵的经幡,有着铜一般金属色泽的经幡。经幡在风中飞扬,经幡上写满经文。
秋日里,你收到一个神秘的信封。打开看,是一枚桦树皮,红色的桦树皮,上面缀满了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