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喜欢跟什么样的领导？

文_本刊记者 李天锐 王兆伟

记者喜欢跟什么样的领导？

文_本刊记者 李天锐 王兆伟

领导与随身记者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二者地位悬殊，却常常能交流互动。记者喜欢的领导，要有一颗包容之心，有媒体素养，懂传播规律。调研时讲话还要有一些“自选动作”。

为加强和改进领导干部新闻报道，一定级别的党报都会安排专职记者报道领导活动、随领导一同下基层调研。领导与随行记者如何相处，如何相交，不仅反映出领导对媒体、对工作人员的态度，也体现出其个人的媒介素养和为官智慧。

廉政瞭望采访了几名省市级党报的领导随行记者，请他们谈谈“自己最喜欢跟什么样的领导”。如果想知道在记者心目中，什么样的领导才算合格，请您接着往下看。

“理想型”领导啥模样？

张成龙在西部某市党报时政部工作，长期跟踪报道市委书记的活动。当记者问到，最喜欢什么样的领导时，他直言不讳：“遇到事情能体谅我们的。”

记者因报道不当惹出的麻烦不少。2008年1月的北京《通州时讯》刊登了区长做报告的图片，照片中区长“低着头，闭着眼”，被解读为“难道照片想告诉读者，区长在低头认罪？”摄影记者随后被辞退。

张成龙解释，媒体在报道领导时出错，责任当然在自身，报社怎么处罚都应该。但出错时当事领导的反应，也能体现领导对随行记者的态度，体现领导个人的境界。

不少人都熟悉2001年某一天，《新闻联播》将江泽民同一个下午的两场活动摄影片段弄混的事。当时江泽民打电话叮嘱台长“生产线上的各个环节进行良好沟通是非常关键的，你要有明确的计划”后，还强调，“在你我之间把这个问题解决掉就行了。”

无独有偶。2010年12月30日《人民日报》第4版左下角，时任总理温家宝的名字被写成“温家室”。事后，温家宝很快给《人民日报》打电话：“你们这个错我看得出来，是五笔字型打错了。总结教训就行，千万不要处理任何人。”

“从记者的角度讲，更希望我们的报道对象懂媒体，懂它的话语体系，懂传播规律。”张成龙记得，王岐山在海南工作时，就对身边记者面授机宜：“我们团小，代表少，小有小的特色，特色就是魅力。要注意反映基层代表声音，不要总围着我转。当记者，一定要注重深入研究，长期积累。”

但在市县一级，这样的领导不算多。有一次，张成龙跟着一名副市长调研大学生“创业超市”，除了完成通稿，他还有感而发，写了一篇《围绕校园做“生意”，“任性学霸”获副市长点赞》，讲一名出身农村的大学生打工赚了很多钱，不顾家人反对在学校开了创业超市，为同学提供勤工俭学岗位的励志故事。

但文章刊出后，却惹恼了副市长，“当时说政府官员有权不能任性，他认为这样拟标题会给人负面联想，他给报社领导打了好几次电话，再三问这么起标题的用意何在，有什么背景”。而此后，该文却获得了业界的几个大奖。

张成龙对领导还有更高的期待，就是要善用媒体，不回避敏感问题，直面“刁难”。他举例说，当年王岐山“空降”担任北京市长时，就回答过“官方加大了防治力度，为什么患者和疑似病例仍以每天三位数在增长”，“社区内有没有交叉感染”、“是否将封城”、“如何评价前任被免职”等问题，王岐山答问诚恳实在，受到广泛好评。

“跟领导去调研、视察时，我们还希望报道对象有一些‘自选动作’、借题发挥，这些内容刊出后，更能体现他们的人格魅力。”张成龙将这视为领导送给记者的“彩蛋”。

有一次，他跟市纪委书记到位于某县主题公园的廉政文化基地调研。见该基地投资大、装修豪华，却因公园收费参观，人烟寥寥，一向温文尔雅的市纪委书记罕见地发了火，再三强调不能关起门来搞廉政文化，不能拼豪华：“要让党员干部愿意来，要让群众进得去，都受到教育。”

这个细节在当地晚报以通讯形式披露后，反响强烈。不久公园门票被取消，廉政展览也从室内移到露天，颇受大众追捧，写出这篇通讯的张成龙也很有成就感。

记者反映的问题成反腐线索

不少人都认为，领导和随身记者之间职业迥异，且记者审稿、定稿等主要和办公厅、宣传部等打交道，不太可能和领导本人有太深私交。廉政瞭望记者了解到，一些领导对随身记者的认知，也仅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人、长什么样”上，并没单独谈过话。

不过，在曾任省级领导随身记者的卢民华看来，随身记者与领导之间，关系既“贴近”，又“游离”，但仍有成为“忘年交”的可能。

有些领导对记者颇为照顾。1998年，时任福建省委副书记习近平率团进藏，就“见义勇为”，将自己的氧气罩让给了随团记者。

几年的职业生涯中，让卢民华感动的一幕则是，一次外出开会，他一人身兼摄影和文字记者，累得够呛。领导看见了一句话没多说，转身给他递了一瓶矿泉水。

在私密的空间里，领导的话题会相对放开。如聊聊最近热播的影视剧，吐槽一下杀马特造型。有时同坐一辆车，领导也喜欢拿卢民华的摄影器材和长发开开玩笑。

例外的是一次出去调研，领导竟当着卢民华的面，吐槽当地交通拥堵及该领域存在的诸多问题，并说了狠话。此后不久，交通系统即掀起整顿风暴。不过这些谈话内容，在当时都是秘密。

领导也会从随身记者那里了解实情。一天晚上领导坐火车出差，卢民华随行。领导兴致很高，拉着两个下属打扑克，人手不够把卢民华也叫了进来。打牌时，领导问到某项重点工程的民间看法。因为身份相对超脱，卢民华把民间编的“x扒皮”顺口溜念了一遍，反映了工程扰民等三条意见，最终促成了该工程工期调整、设计优化，还查出个别官员的违纪违法线索。

但有“特殊光环”的随身记者，亦要绷紧廉洁这根弦。“我前后跟了两任党政主要领导，有一个已经进去了。这期间，也有人找我办事，我都给拒绝了，不光报社盯得紧，自己也该做到不给领导添麻烦。这是遵守廉洁纪律和职业道德，也是在讲政治。”张成龙说。

领导与随行记者如何相处，如何相交，不仅反映出领导对媒体、对工作人员的态度，也体现出其个人的媒介素养和为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