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卤水点豆腐

2015-12-23周锦文

海燕 2015年12期
关键词:老丈人一物卤水

□周锦文

卤水点豆腐

□周锦文

说来也怪,叶屯村就叶、杜两大姓,可绝大多数人家却姓杜,只有一小部分人家姓叶。

老蔫儿姓叶,按家谱排行“年”字辈,他爹给起了个大号——叶劳年。叶劳年打小就蔫了吧唧的,那些光屁股娃娃就顺着他名字的谐音,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叶老蔫儿。后来,干脆把姓也省了,就叫他老蔫儿。可他听了,从来不鸡头白脸的,总是哼哈答应着。因为有人能带他玩儿,他就烧高香了。

老蔫儿是做豆腐的。别看他总是蔫头巴脑的,做出的豆腐那叫一个绝。一笊篱豆腐,淋不出两羹匙水。大豆腐块看上去颤颤巍巍,不管你是炒是炖还是小葱拌豆腐,刀切成啥样还是啥样,不倒棱。村里的乡亲们都喜欢吃他做的豆腐,其他做豆腐的也不敢上这疙瘩来卖,这十里八村的都是他老蔫儿的地盘。

老蔫儿豆腐做得好,人品也好。他卖的豆腐块大、在价钱上不找死铆子不说,单一个不糊弄人就令乡亲们竖大拇哥。有一年夏天,他媳妇把半盆卖剩下的豆芽倒进了磨豆腐的大磨里了,熬豆浆时,一股馊味直冲老蔫儿的脑门子。他是左踅摸右琢磨也没弄出个子丑寅卯来,末了还是他媳妇说了实话。老蔫儿二话没说,一瓢一瓢地把豆浆淘到水桶里,倒进了喂猪的大缸,心里还狠狠地说,便宜了这些挨千刀的。老蔫儿又把大锅、磨盘彻底刷了几遍。一切收拾完毕,老蔫儿还是平时卖豆腐的那身打扮,白围裙、白套袖,外带一条白毛巾,赶到他卖豆腐常去的几个点儿,见到老主顾就说,对不住了,今天丢手艺了。

老蔫儿家的豆腐好吃,还有两个秘诀:一是他家的井水好。这口井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儿打出来的,据说是挖到了泉眼。说来也怪,前后左右界比儿离他们家最近的也就四五庹(辽西读tǎo)长,打出的井水却不一样。二是老蔫儿用卤水点豆腐有窍门儿。多少豆浆用多少卤水,什么时候下卤水,下卤水时咋搅拌,那都是有说道儿的。更有说道儿的是哪产的卤水劲儿大,哪产的卤水劲儿小。有人变着法儿地想套出他有什么高招儿,他就那一句,“卤水点豆腐—— 一物降一物”不是?

老蔫儿娘生他时早产,不到四斤,比狗崽子大不了多少。家里人都觉着怕是活不了,只有老蔫儿娘不信邪。没有奶水,就嘴对嘴地喂米汤,一直抱到出满月。可能是先天不足,老蔫儿的身板一直单薄,和他的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比,好像不是一个爹妈生的。

老蔫儿打小就受别人欺负,是一脚踢不出个屁来的那种人。村里那帮嘎咕小子动不动就找茬儿熊他一顿,连操蛋的野丫头也能把他削哭了。大伙都说,这老蔫儿就是“庙里的木鱼——挨敲的货”。挨别人欺辱受委屈了,老蔫儿又不敢和爹妈说,怕他们跟着上火,就自个儿躲在背地儿抹眼泪油子。

他爹有时知道了,也只能叹气,人怂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看老蔫儿干农活忒费劲儿,他爹就想让他学门手艺。他就钻进了集市上的豆腐坊,给人家当伙计。

老蔫儿家这疙瘩是个穷山沟,山高路远,远处的闺女不愿嫁过来受穷,坐地户的闺女都想往外撩,村里的光棍就老鼻子了。所以,这里打早就有了换婚的习俗。大哥和大姐换了婚,二哥和二姐换了婚,等到老蔫儿该娶媳妇时,愁得他爹妈是啥招儿没有了。

村东头住着杜长怀一家。屯中都叫他“肚长(音zhǎng)坏”,打小他就一肚子坏水,上房揭瓦堵烟囱,偷鸡摸狗常扒瞎,窗户底下听两口子打情骂俏,顺着茅房杖子缝看大姑娘小媳妇撒尿……村里人见人骂:长大娶了媳妇也是绝户气,生孩子肯定没屁眼儿!

“肚长坏”结婚三年多了,他媳妇除了奶子、屁股更大了,肚子却一直瘪瘪的。“肚长坏”他爹以为儿子娶了一个不下蛋的鸡,好歹说服了亲家,想给“肚长坏”娶个姨太太。口风一放出去,他家就被一伙胡子盯上了。年三十的晚上,胡子冲了进来,卷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

家道中落,“肚长坏”他爹一病不起,他娘也是急火攻心,这老姑母俩二三年就相继去世了。没了爹娘的庇护和伺候,“肚长坏”这小姑母俩开始学着土里刨食,靠爹娘留下的十几亩地过日子。

“肚长坏”三十七岁那年,他媳妇终于给他生下个闺女,当时九龙山的野菊花开得正艳,就起名叫杜秋菊。闺女刚满月,他们一家三口就来到爹妈坟前,烧纸、跪拜,认祖归宗。

杜秋菊越长越像她妈,不但脸盘像,说话、做派也像。十三四岁时,奶子、屁股就比一般大的女孩大上一圈,半大小子总想从她身上占点儿便宜,可每次都被她打得屁滚尿流,还得当众叫上三声姑奶奶,才肯放人。

到了杜秋菊谈婚论嫁的年龄,可愁坏了“肚长坏”这两口子。媒婆换了一个又一个,家境不好的他们不愿嫁,家富裕的十里八村的没有人家敢娶。眼看着闺女二十出头了,再嫁不出去就烂家了,“肚长坏”做出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出格的决定,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在当地又叫“入赘”、“倒插门”。说的是男女结婚后,男的要到女家成亲落户,有了孩子要随女家的姓氏。这种婚姻多是女家无兄无弟,为了传宗接代才不得已招女婿上门。

其实,“肚长坏”早就瞄上了村西头老叶家的老三老蔫儿。他觉得这老蔫儿最符合他这个上门女婿的条件,一来叶家穷,老大老二都是换婚才说上媳妇的,老三没人能换婚了,要不就等着打光棍吧。二来老蔫儿人老实,进了家门闺女不会受气,他们老两口也可以跟他吹胡子瞪眼。三来这是最重要的,老蔫儿学会了做豆腐的本事,虽不能大富大贵,但每天都有进项,过个小日子还绰绰有余。

“肚长坏”找人提亲,老蔫儿是死活不干,他说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当上门女婿。爹说,他不听。娘劝,他走开。两个哥哥都觉得亏欠了老三,让他想开点。可他就是想不开。有一天晚上,爹娘一起给老蔫儿跪下了。爹说,三儿啊!是爹娘无能,让你二十五六娶不上媳妇。这当上门女婿是窝囊点,那好赖身边有个女人哪。如果打一辈子光棍,这人活着还有啥意思呀!老蔫儿也哭成了泪人,扶起爹娘咬咬牙说,三儿听爹娘的。不过,我人入赘杜家,我一旦开了豆腐坊,还得用咱叶家这口井的水。中,中。爹娘心头的一片云彩散了。

入赘做了上门女婿,老蔫儿对村里人的白眼和背后的指指点点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他是村里近三十年来的头一个。老杜家人对待他的态度,可是他没有估摸到的。他除了忙活地里的十几亩庄稼,还要早晚给一家人烧洗脸洗脚水,早上还得把尿盆端出去倒掉洗净。更可气的是,从入洞房那晚上起,这杜秋菊就让老蔫儿睡炕梢,自己睡炕头。杜秋菊让他碰她时他才能碰,杜秋菊不让他碰她时他绝对不能碰。有一回,老蔫儿想那个了,实在憋不住了,就摸黑钻进了杜秋菊的被窝儿。没想到,被杜秋菊一脚踹到了炕梢儿。

老蔫儿开豆腐坊的起因,是邻村那个做豆腐的掺杂使假不好吃了,还隔三差五地不到他们村来。老蔫儿头一天担挑子卖豆腐,连吆喝都不敢喊,他就担着豆腐挑子在村里摇晃,直到有人喊他,他才停住脚步。村里人尝了老蔫儿的豆腐,夸得老蔫儿都不好意思了。后来,他早上担豆腐挑子出来,不到晌午准卖没了。有时外村人馋了,也大老远跑老蔫儿这儿来买。有人打趣,老蔫儿,咋不去邻村卖呀?老蔫儿实话实说,老婆不让。

老蔫儿做的豆腐看着好看,吃着好吃,加上井水好,手艺精,一个月光景,就“窗户纸吹喇叭——名(鸣)声在外”了。村里人为了能吃上老蔫儿的豆腐,宁可等上半个时辰,也不愿买邻村那个人的豆腐,气得那个人心里火烧火燎的。

一天,在村西头老蔫儿和那个卖豆腐的碰面了。老蔫儿的豆腐挑子一撂地儿,就围上来一帮人,把老蔫儿剩下的豆腐全买光了。邻村卖豆腐的那个气呀,直冲眼睛鼻子嘴巴往外窜。等买豆腐的人都走远了,老蔫儿刚要担挑子回家,那个人一下子冲了过来,二话没说,下脚就踹翻了老蔫儿的豆腐挑子,还用力踩折了几块托豆腐的木板。临走还冲倒在地上的老蔫儿扔下一句狠话,别让我再遇见你!

回到家,杜秋菊一看破烂的豆腐挑子,就问咋了?老蔫儿只好支支吾吾地说了事情的大概。杜秋菊气得满脸通红,一使劲儿,把手里喂猪的水瓢“啪”地往地上一摔,水瓢立马稀碎。他指着老蔫儿数落,你也太怂了,还是不是个男人哪?让人骑在脖梗子拉屎!明天,我去会会这个专熊老实人的瘪犊子!

第二天,老蔫儿在前边走,他媳妇杜秋菊在后边跟着,一路上没话。走到村西头时,正巧和邻村那个卖豆腐的打了个照面。杜秋菊两腿一叉,站在了路中间,挡住了那个人的路。说吧,踹了人家的豆腐挑子打算赔多少钱?那人也不示弱,放下担子就冲杜秋菊来了,赔什么钱?你谁呀?杜秋菊眼瞅着那人放马过来,心想一定要先下手为强。还没等那人站稳当,杜秋菊冲着那人的裤裆就是一脚,只听那人妈呀一声就趴地上了。等着买老蔫儿豆腐的人也不急着买豆腐了,都围过来卖呆儿。杜秋菊乘势骑在那人身上,把昨天他砸豆腐挑子的事给大伙学了一遍,接着问,想知道我是谁吧?痛快地叫三声姑奶奶。那人被杜秋菊那一身肉压得喘气都费劲儿,只得叫了。杜秋菊起身一把拎起那个人,看准了,我是老蔫儿的媳妇。你做豆腐不咋的,欺负人倒是有一套。说吧,咋赔?往后还得瑟不?敞亮的,赔人家,赶紧赔!大伙呜嗷儿地都帮着杜秋菊加钢儿。那人赶紧双手摸兜,抓出几张中央票子说,今……个儿,刚卖……这些。见杜秋菊没吱声,那人又赶紧说,啊……我那挑……子上……还有用……豆腐换……来的十……几个鸡蛋,你……也拿走吧。杜秋菊笑了,看你吭哧瘪肚那样儿,你以为姑奶奶真是想讹你俩儿钱哪?我是在教你怎么做买卖!行了,你的钱和鸡蛋就留着给自个儿压压惊吧。从此,那个卖豆腐的再也没敢到老蔫儿这个村来。每当村里人提起这事,老蔫儿还是那句话,这正是“卤水点豆腐—— 一物降一物”。

老蔫儿的豆腐坊开得有模有样,每天的进项也可以,地里的活自然也就把不过来麻了。他劝老丈人雇个人侍弄,老丈人舍不得花钱,就和丈母娘两人又重操旧业。

爹娘农忙时整天不在家,杜秋菊就自由了,她还偷偷地告诉老蔫儿,不让你总碰我,是爹的主意。爹说,时时事事都听你的,你就该不拿我当回事儿,就不听我的了。老蔫儿摸着媳妇的大奶子,低声说,哪能呢?这也是“卤水点豆腐—— 一物降一物”。

好日子没过多久,日本鬼子来了。听说驻扎古城一个中队,在温泉还有一个宪兵队。他们不经常下乡,可乡下人也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一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老蔫儿正在熬豆浆,就听见村头响起枪声。老蔫儿刚想出去看看,被媳妇一把拽了回来,你找死呀!咱有毒的不吃,犯法的不做,谁还能把咱怎么着?做好你的豆腐吧!

老蔫儿没敢再吱声,便闷头做豆腐了,可他心里总是五脊六兽的不踏实,人在大灶坑添柴,耳朵却警觉地竖起来听着。

咚咚咚……有人敲门,听动静就没什么好事。老蔫儿忽地站起来,却被媳妇一下按在灶坑那儿,我去看看。什么人啊!大清早的,吓人倒怪的。杜秋菊没好气地嚷嚷道。门开了,呼啦一下子闯进几个端着枪的日本鬼子,直勾勾地瞅着杜秋菊。杜秋菊也没见过这个阵势,往日那破马张飞的劲儿也使不出来了。这时,鬼子兵分列大门两侧,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个翻译官。老蔫儿也跑了出来,看见这么多端着枪的小日本,心里一紧。鬼子军官指着老蔫儿和媳妇,你们的,良民的有?见老蔫儿和媳妇还愣着,翻译官赶快接茬儿,皇军问,你们的良民证呢?啊,你去找,你去找,老蔫儿使劲儿扒拉一下媳妇,让她进了屋。翻译官嗅了嗅鼻子,冲老蔫儿问,大豆腐?你是干什么的?老蔫儿说,做豆腐的。翻译官用手擦了一下早已流出的哈喇子,在鬼子军官耳边嘀咕几句。鬼子军官露出了笑模样,呦西,把那些东西弄过来,在这里吃了饭,再进山。老蔫儿这回听明白了,小鬼子是想在他家吃早饭,然后去九龙山打辽西义勇军。他心里往下一沉。翻译官嘀啦嘟噜讲了几句日语,外边卡车上的小鬼子都进了院子,鬼子兵有的拎着几只鸡,有一个还牵着两只羊。翻译官把老蔫儿拉到一边,皇军要在你家吃饭,赶紧的,找几个人帮忙,耽误了要杀头的!

老蔫儿麻溜地叫醒了老丈人和丈母娘,杀鸡的杀鸡,宰羊的宰羊,他和媳妇在屋里做豆腐。该点卤水了,媳妇捧来卤水坛子。老蔫儿夺过坛子,咕咚咕咚地倒干净了,冲媳妇说,我回我们家取那个有劲儿的卤水。说着就走了出去。老蔫儿走到院门口,被站岗的鬼子兵拦住了。翻译官走过来,老蔫儿指着空坛子说,没听说“卤水点豆腐—— 一物降一物”吗?我这没了卤水,怎么做豆腐啊!听了老蔫儿的话,翻译官摆手让老蔫儿出去了。

老蔫儿一出院门就快跑起来,他敲开爹妈的家门,告诉他们鬼子来了,要在他家吃完早饭就去搜山,让他们告诉乡亲们赶紧进九龙山躲躲,再给义勇军送个信。安顿好一切,老蔫儿拎着满满一坛卤水回来了。他打开坛子,刚要点豆腐,就听见媳妇的哭叫声。声音是从老丈人那屋传来的,老蔫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却被门口混横的两个卫兵架住了。老丈人和丈母娘央求说,饶了她吧!她还怀着孩子。鬼子军官哪里听得进去?一口一个花姑娘地叫着,鸡肉、羊肉的香味满屋飘着……老蔫儿觉着天要塌下来了,整个人也堆随了,一股热流顺着裤子流了出来。

鬼子军官发泄完兽性,还让士兵拿枪逼着老蔫儿给他们做豆腐。他老丈人和丈母娘看着要死要活的闺女,小声对老蔫儿说,保命要紧。老蔫儿换了条裤子,把二十几个大碗摆在灶台周围,一个碗里倒了一碗底卤水,随后就把剩下的卤水都整个浪儿倒进了滚烫的豆浆里。几分钟过后,白白的大豆腐就做好了。老蔫儿拿着勺子,给二十几个大碗都盛上了豆腐,浮溜儿浮溜儿的。他举起一碗,请鬼子军官品尝。鬼子军官一摆手,你的,先尝尝。老蔫儿笑了笑,又拿起一个空碗盛满豆腐,大口大口地吃了进去。有老蔫儿做了示范,早已饿坏了的鬼子兵一窝蜂似的端起大碗,三下五除二就把大豆腐吃了个精光,有的还要来第二碗。鬼子军官第二碗还没喝完,就觉得头昏脑涨,扑通一声就坐在了地上了。紧接着,翻译官、鬼子兵都倒下了。

老蔫儿跑进老丈人的屋里,用手指直抠嗓子眼儿,把喝进去的大豆腐都吐了出来。他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几句,四个人把鬼子身上的武器弹药归拢一块,扔进了自家的菜窖里。老蔫儿让老丈人他们三人先上九龙山去找辽西义勇军,他随后就来。他还说,小鬼子不让咱们好好活着,咱们也让他们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老蔫儿的老丈人、丈母娘和媳妇头一回把他的话当圣旨。老丈人说,我们都听你的。

送走了老丈人他们,老蔫儿把因卤水放多了而中毒的鬼子都拽到院外的卡车底下。他先扒了鬼子军官的裤子,用他的洋刀把他裆下的那个祸害人东西割下,军官疼得刚想叫,老蔫儿一刀刺穿了他的喉咙。接着,他把院外的一垛柴火都扔到小鬼子的身上,又把卡车的油箱捅了个窟窿,汽油喷洒而下。之后,老蔫儿点燃了手里的洋火,嘴里还狠狠地说,这就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责任编辑 孙俊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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