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城市的城市化与产业转型──基于纽约与北京的比较
2015-12-22孙瑜罗仲伟
孙瑜 罗仲伟
世界城市的城市化与产业转型──基于纽约与北京的比较
孙瑜 罗仲伟
世界城市的形成是全球化过程中伴随着世界经济体系扩张而出现的必然现象。世界城市具有其相应的产业基础,从演进过程上看,城市化和产业化之间的互动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即产业拉动发展阶段、城市与产业协同发展阶段和大都市圈与大产业网络化协同阶段。据此,北京在建设世界城市的过程中,要承载更多产业链的高端环节,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形成合理的功能与产业互动关系,把人口作为产业调节的重要手段,控制人口数量,改善人口质量,京津冀三地打破地域限制,优化调整产业布局。
世界城市;城市化;产业转型;郊区化;大都市圈
一、引言
城市是社会化大生产的产物。从城市作为生产要素和生产关系集合体的角度看,城市的起源、城乡的分离就是由产业分工所推动的。随后,城市的演进即是产业分工不断深化的结果。工农业之间的局部分工并不一定会产生城市,当交易效率不断改进,全部均衡从自给自足向局部分工演进,直至最后发展到完全分工的过程中,工业内部分工得到深化,才出现了城市(YangandRice,2000)。因此,城市的发展与产业紧密相关,两者是动态互促关系。城市是产业的承载地、共生地,城市的功能之一是支撑产业发展。反之,产业是城市的基本内容之一,产业的创造力、影响力是城市活力的集中体现。城市化与产业化作为不同社会资源和功能聚焦的过程,是资金、技术、劳动力等生产要素和生产关系在特定空间中不同维度上的反映。或者说,城市化实际上是一种产业资源配置和调整的自我良性循环过程。城市化和产业化两者共荣共生,相互渗透,彼此交织。
城市化包括人口的城市化和产业的城市化,城市带来的人口聚集所引发的问题,需要产业调节来给予解决。工业化、信息化、郊区化和区域协同化,既是城市化的动力,也是城市化进程带来的必然结果和趋势,是对劳动、资本、技术等生产要素进行重新分配和组合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旧有的产业形态、空间载体被逐步向外扩散,各种新兴产业要素不断集聚,形成产业替代,与此同时,城市的功能和边界也在发生变化。城市演进为一个国家实力的代表,与其共生的产业成为一个国家的经济主导和象征。世界城市的形成和发展同样遵循这样的关系和规律。
本文试图从工业化、信息化、郊区化、区域协同化的角度,以纽约和北京的比较为基础,探讨世界城市的产业共生关系和演进路径,是如何推动城市化进程,调整产业结构,重新构建产业体系的。
二、世界城市及其产业基础
1982年美国学者Friedmann提出“世界城市理论”,从全球化的视角重新认识和定义世界上的超级城市。他认为全球化过程是通过具体的节点城市融会形成的,并且重构了这些位于城市顶端的重要节点城市,进而建立起一种新的世界城市等级链。这种发生在全球化进程中的特殊的地理现象,其实是一个将先进服务业的生产与消费中心,以及它们所连带的地方社会,逐渐联接到全球网络的过程。进入21世纪后,以Friedmann的理论为基础,以拉夫堡大学泰勒(P.J.Taylor)教授和毕沃斯托克(J. V.Beaverstock)教授为首的“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小组与网络”(GaWC)将世界城市定义为“提供全球服务的中心”,将世界城市网络看成是“全球性厂商所提供事业与金融服务相互联接的网络架构”,至于世界城市网络中所谓的“互相联接的网络(Interlocking Network)”,则是由金融与商业服务的公司、非政府组织与媒体集团等组成的(Taylor,2005)。
同样原理,世界城市仍然与其产业基础密不可分。世界城市的形成是全球化过程中伴随着世界经济体系扩张而出现的必然现象。全球化构建了新的国际劳动地域分工,引致世界经济体系扩张,形成新的产业基础。产业基础则由产业的技术基础、生产方式、企业结构、要素特征和就业特征等五个方面所具体体现或刻画。由此可见,产业基础的核心是产业分工,新的产业基础是产业分工不断深化的结果。世界城市的形成依赖于新的产业基础,其基本动力仍然离不开产业分工,但是这是来自于新的国际劳动地域分工视野的产业分工。显然,在与世界经济体系融合的过程中,几乎所有城市均会围绕着新的产业分工重组其经济结构、社会结构和空间布局。产业分工深化推动着产业演进、产业转型,在此过程中,不同城市形成了不同的产业基础,即不同的产业技术基础、生产方式、企业结构、要素特征和就业特征。其中一些城市占据着这种产业分工的高端,具备全球化背景下不可替代的产业功能和社会功能,凸显为全球城市网络构架中的关键节点城市或中心节点城市。
城市化与不同产业的关系不同。世界城市的形成过程也正是重塑其与产业关系的过程。按照传统工业化时代的思维,城市化与第一产业负相关,与第二、三产业正相关。其中的逻辑如此展开:产业革命产生规模经济效应和集聚效应,要求集中、大规模生产,将人口从农村转移并集聚在制造业中心城市,推动了城市化进程。而人口之所以能够进入城市,是因为随着农业生产效率的提高,产生出剩余劳动力。当城市成为经济增长发展极时,第三产业开始围绕城市服务需求发展,产业结构彻底改变了三大产业的内部结构(周莉萍,2013)。然而,从信息化时代的思维来看,产业逻辑发生了变化。聚焦终端市场的产业链关系正在替代第一、二、三产业分割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看,世界城市不啻是信息化时代的产物。那么,正确认识和理解信息化背景下世界城市的产业关系,同样成为研究世界城市的城市化与产业转型的重要内容。
三、纽约的城市化和产业转型
尽管对世界城市的分级有不同依据乃至不同观点,但论述世界城市的主要文献都将纽约和伦敦列为第一级世界城市(Friedmann,1982;Sassen,2004)。纽约是美国以及北美第一大城市、最大的商业港口,也是世界金融中心、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是联合国总部所在地,拥有最多的财富500强公司总部,具有非凡的国际影响力。纽约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城市,无论从现实规模上,还是从未来趋势上,都直接影响着全球的政治、经济、金融、媒体、教育、娱乐以及时尚界。据美国统计部门数据显示,2012年纽约人口约1957万,纽约人均收入达到31796美元①。
(一)产业促进区域:工业化向后工业化转型
纽约产业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纽约建市的三百多年历史中,伴随着第一次、第二次工业革命,纽约城市工业不断升级,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美国的制造业中心,直到彻底完成工业化。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纽约的制造业开始出现衰退之势,前后持续了30多年,成为纽约产业调整的重要时期。罗斯托在1960—1970年间提出的经济成长理论,就是结合美国经济发展阶段提出的经济学理论,当时美国已经进入到“大众消费阶段”。到20世纪80年代末,美国产业基础出现重大变化,服务业彻底取代制造业成为整个美国的主导产业。在这一产业基础转换或调整过程中,纽约一直扮演着先行者角色。早在1970年,纽约的服务业占比就已率先攀升至76%,到2000年,占比更是高达90%②。
目前,纽约依然保持了一些传统制造业,在服装、印刷出版、化妆品等制造领域依然居于全美首位,机器制造、军火生产、石油加工和食品加工也处于重要地位。据统计,2009年纽约美联储银行辖区③内的经济总量约为1.1万亿美元,其中制造业比重约为6%④。
纽约的服务业在产业中占绝对优势,其中高端服务业尤其是金融服务业一直具有非常特殊的地位。经过上百年的发展,纽约成为首屈一指的全球金融中心,华尔街是举世公认的全球金融业晴雨表。纽约服务业快速发展还得益于商务服务业、社会服务业、生产服务业和机构服务业的崛起,包括计算机服务、医疗服务、教育服务、广播电视文化服务等,吸纳了大量劳动力就业。
(二)区域与产业协同:郊区化延伸
纽约的产业发展以曼哈顿为核心区域。在服务业方面,大部分的金融业、批发业、房地产业、教育业等都市型产业都聚集在这里;制造业中的服装业和印刷业在曼哈顿的聚集性也非常显著。而相比较而言,其他的四城区则衰败老化,基础设施和建筑物配套落后,没有形成很好的产业聚集。实际上,如果一家公司能够支付得起,制造业厂家不需要大块占地空间的话,它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曼哈顿,反之则选择郊区,四城区因此陷入了恶性循环(姜立杰等,2001)。
纽约的郊区化经历了较长的过程,开始于19世纪末,20世纪20年代提速,主要是部分制造业向郊区扩散带动人口离开城市中心区,形成了大面积低密度的城市化郊区。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郊区化给纽约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带来了巨大影响,制造业、商业和其他服务业的外迁,形成了郊区巨大的工业园区、商业中心和办公区,推动了小城镇和周边乡村的发展,成为纽约大都市地区的基石。与此同时,郊区化也带来了中心城区产业聚集效应减弱,产业出现空洞化,大量企业外迁带动着人口外迁,使中心城区的传统优势地位被削弱。在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纽约开始实施“旧城复兴”计划。至1980年,中心城区就业人口显著增加,财政赤字也转为盈余(齐笑沛,2013)。当前,纽约的中心区和郊区根据不同的产业定位都得到了相应的发展。
(三)区域演进与发展:纽约大都市圈
纽约大都市圈是世界六大都市圈之一,具有很强的经济承载力和优势互补性。1920—1950年,纽约城市向周边郊区扩展,中心区达到饱和人口,产业进行转移,逐渐形成纽约大都市区。1950年以后,美国科技迅猛发展,交通和通信发生革命,城市的产业结构不断升级换代,郊区化导致都市区域空间范围扩大,并沿着发展轴紧密相连,大都市带自身的形态演化和枢纽功能逐渐走向成熟。纽约、波士顿、费城和华盛顿四大都市群横向蔓延,相互连接,最后发展为跨越数州的大都市圈。
在纽约大都市圈中,各城市依据自身产业功能明确分工定位。纽约作为世界金融中心,金融、贸易功能独占鳌头,费城主要是重化工业比较发达,波士顿的微电子工业比较突出,而巴尔的摩则是有色金属和冶炼工业地位十分重要,同时,华盛顿的首都功能还为整个大都市带抹上了浓重的政治中心色彩。都市圈及其周围地区的多样化、综合性的整体功能远远大于单个城市功能的简单叠加⑤。
四、北京的城市化和产业转型
中国经济在改革开放后与世界经济开始全面接轨,进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2001年中国正式加入了WTO,是中国经济融入世界经济的重要里程碑。今天,中国已经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经济体,在国际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地位。在经济全球化、第三次工业革命和技术创新浪潮的推动下,中国经济格局有很多新的改变,北京作为首都、超大型城市,在城市化和产业结构调整方面都面临着新任务,要尽快与世界前沿经济和技术接轨,还要符合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特点,成为中国城市演变的引领者。
目前,北京城市化发展中遇到的主要问题表现在两方面:人口过多,拥有常住人口2114.8万人,而户籍人口和非户籍人口享受不同的社会福利待遇,产生了一些二元社会问题;城市交通拥堵,地区环境差,空气污染,公共服务有待提升,这些都是大城市病的具体表现。
工业化是北京现代化发展和城市化的助推力。研究表明,目前北京已基本完成工业化,处于后工业化阶段,但工业作为实体经济,仍是一种引领带动的力量,对产业调整起到重要作用。信息化代表着新的生产力方向和手段,充分利用信息技术,提高经济质量,实现两化融合,逐渐成为城市化和产业转型的重要推力。郊区化贯穿在城市化过程中,是郊区和农村地区不断迁入城市人口和现代产业的过程。区域协同化是城市化发展的高级阶段,城市间打破地区界限,以产业分工协作、互利共赢为出发点,推动产业转移升级。
(一)产业促进区域:经济结构调整与产业升级
新中国成立后,北京的城市化开始起步。作为备受瞩目的政治中心,北京经济发展重要动力仍是源于工业化,是北京城市化发展的第一步,也是产业调整的第一步。工业化定义为在国民经济发展中的工业比重不断提高,逐渐取代农业,成为经济主体的过程,是从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变的动力。北京的工业化从1953年“一五”计划算起,已经进行了半个多世纪,如今已建成了拥有独立的、比较完整的、达到现代化水平的工业体系。北京工业化的发展趋势是,工业由弱变强,成为主导产业。
改革开放对北京产业调整有重大影响,使经济发展更具世界性和开放性,外资企业、外向型经济,塑造新的产业,国际企业总部、外贸服务类增加,这都加快了城市化步伐和水平,使城市发展更具有包容性。
进入21世纪,新一代信息技术、金融、文化服务等产业快速发展,第三产业已占据了较大比重,制造业比重下降。随着信息化水平的提升,北京产生很多创新业态,如移动互联网、电子商务、互联网金融、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这些新领域的企业更加重视互联网技术,更加轻量化,更加节能环保,占地面积小。比较知名的企业有小米科技、360、当当网、乐淘、趣游等,它们将北京作为总部、研发中心、销售中心,将生产环节一般放在非核心地区,单位土地生产率较高,大部分属于生产服务业。与后工业化时期产业基础的特征相一致,当前北京产业调整的进程仍在逐渐进行。
2012年数据显示,北京GDP总量为17801亿元,具体结构参见图1。其中工业总量仍保持增长,工业实现增加值3294.3亿元,占比为18.40%。北京规模以上工业以占全市2.7%的资产总额,创造出全市17%的增加值,对全市GDP的贡献率达到17.6%。服务业和工业的比例关系由1978年的不足1∶3发展到2012年的超过3∶1。
北京工业结构调整仍然在继续深化,重点培育发展汽车、电子信息和医药产业,大力发展现代制造业,退出一般性制造业、污染类企业,提高高新技术对制造业的融入,加强现代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融合发展,做强生产性服务业。
在第三产业中,以金融、信息服务、交通运输、现代物流、科技、教育等为代表的生产性服务业占全市服务业总量的2/3,占全市经济总量的一半。北京市全国最大的服务资源集聚中心,是全国最主要的市场中心,对其他省市有广泛的辐射作用,这些因素都加速了第三产业的发展和升级。
图1 2012年北京GDP结构图⑥
(二)区域与产业协同:城市化和产业布局调整
截至2012年末,北京城镇化率已达86.2%,在全国仅低于深圳的100%和上海的89.8%,与高收入国家城镇化水平接近。北京在新中国成立66年来的城市化进程中,在计划经济时期,城市化发展总体较慢,在改革开放后才逐渐步入快速发展时期,尤其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郊区农村改革、乡镇企业发展对城市化有较大影响,北京人口和产业向郊区转移,城市化进入新阶段。北京有16个区县,城区有6个区,其他10个区县被划为北京的郊区。按照功能定位,北京市又划分为首都功能核心区、功能拓展区、发展新区和生态涵养区。
1.城区人口向郊区迁移
北京的郊区化进程开始于20世纪80年代初,现今仍然在进行,主要表现是人口和产业的郊区化。这是北京作为超大型城市所特有的城市化特征。北京经过30几年的发展,郊区迅猛发展,布局日趋合理,初步形成了包括卫星城、中心镇、小城镇在内的覆盖全市的郊区城镇化体系。从人口分析,1982年至1990年期间,城区人口均转为负增长,8年间城区人口减少了3.23%;近郊区人口的年均增长率超过4%,中心城区人口下降是人口外迁的结果⑦。从2010年人口普查结果观察,朝阳、海淀、丰台三区是人口重要聚集区,随着城市扩展,郊区的昌平、大兴、通州、房山等也承载了大量城市人口,区域人口数均接近或超过100万,是人口增速最快的地区。而城区中,东城、西城仍然是人口密度最高地区,郊区各区县都在努力提升社会公共服务水平,通过城镇化水平提升来吸引人口迁入,这是城市化进程最直观的表现。
2.产业布局调整
近些年,北京在城市化进程中,人口郊区化、产业郊区化,使产业布局重新调整。1993年《北京城市总体规划》不再有北京是全国经济中心或现代工业基地的提法,中心城区制造业逐步向郊区转移,实施“退二进三”,第三产业成为城市主导产业。自20世纪90年代起,一批国家级、市级、区县级的工业园区陆续建立起来。很多园区都是在郊区各卫星城规划工业用地的基础上建设的,如中关村科技园、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等。中关村成为北京产业集聚的品牌,目前已发展为一区16园。亦庄经济技术开发区在北京东南郊区开发了大片产业空间。
近年来,北京的工业布局主要以郊区为主阵地。数据显示,2012年核心区和拓展区的工业增加值比重都在10%以下,而发展新区的工业增加值比重都比较高,在20%至50%不等,工业增加值最多的大兴和顺义也都属于远郊区,处于北京工业发展的第一梯队。这些区县空间大、地价低、规划布局合理等优势不断显现,加速了产业及人口的聚集。在产业结构调整的推动下,北京功能拓展区和城市发展新区承载了大部分的工业部门,其中2012年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郊区工业增加值占70%;城市发展新区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更是占全市规模以上工业的50.5%。但从经济总量来分析,北京城区各区县仍然处于发展前列,单独郊区综合经济实力远不及城区。
总体上看,在产业布局调整过程中,北京没有出现一些超大型城市郊区化后的中心城区衰落的现象,各城区基本上处于协同发展的态势,只是增速有所不同,但局部地区发展的不均衡也会出现,如工业转型后出现后继乏力。
(三)区域演进与发展:京津冀区域协同化
北京作为超大型城市发展到今天,已经是非常成熟的城市体,人口体量大,公共服务完备,产业体系复杂,生态环境有所下降,此时产业调整成为医治“大城市病”的重要手段。国家“十二五”规划提出,推进京津冀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打造“首都经济圈”,都市圈和都市带都是世界发达国家中特大城市主要发展趋势。中国的珠三角和长三角地区已有相对成功的城市集群发展经验。京津冀三地发展不平衡,合作分散,分工不明确,北京产业基础好,功能多,占有较多优质社会资源。在京津冀协同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的背景下,如何将北京部分非首都核心产业,疏解到周边省份,形成更紧密的产业分工合作,达到产业互补,优势共赢,提升地区经济发展质量,这是北京市当前和下一个阶段最核心的工作任务。
五、纽约和北京的比较
通过纽约与北京的城市化和产业转型比较(参见表1),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城市化进程中,北京工业化和郊区化发挥了重要作用,当前其产生的正效能已处于递减趋势。第二,与纽约相比,北京作为世界城市的产业基础还未形成,产业转型仍然在进行中,甚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从长期来看,第三产业比重还将加大,第二产业质量要提升,疏解非首都核心功能及相关产业要不断加强。第三,世界城市的功能既要重视其经济发展水平,还要关注其国际影响力。中国目前已经跻身经济总量世界第二、国际贸易总量世界第一,在世界经济体系和国际事务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影响力。北京作为中国首都和世界城市,在政治、国家交往、文化、科技研发等功能上不断强化,但在外向型经济、国际文化交流等领域还有待提升。
通过进一步比较分析,试图发现城市化和产业化之间的互动规律和趋势。研究表明,城市的郊区化趋势早在18世纪晚期就出现了,实际上是围绕着制造业发展而产生的。与一般的中产阶级实现其“花园式居家”的郊区化梦想不同,这种制造业的分散化以环绕着中心城市的工厂区为特征,工厂与住家混合在一起,形成了所谓的大都会地区,诸如费城的纺织区、匹兹堡的钢铁业城镇、底特律的汽车制造业区。旧金山、巴尔的摩、多伦多、蒙特利尔和洛杉矶等也都形成了各自位于郊区的专门行业(Lewis,2004)。在此过程中,制造业在自身发展的
同时,也在创造其所在的地方的生活世界——各商家的工业关系、劳动力的种族特征、具有实力的企业在当地政治环境中的作用、城市与工厂区整合而成的复杂的大都会经济体系等(Lewis,2009)。
表1 北京与纽约的城市化和产业转型比较
服务业与城市化互动关系的理论说明在于:制造业的生产和消费在时间上和空间上可以分开,因此其发展不依赖于本地的市场容量,因此可能出现制造业基地进入农村的状况;而服务业的生产和消费在时间和空间上是不可分的,服务业的规模对当地的市场容量依赖性很强。因此,服务业基地需要聚集于城市。城市越大,市场容量越大,服务业规模越大越经济。我们还从现阶段服务业的国际竞争中发现,由于服务需求相近,信息流通迅速,交通便捷,如果各个城市服务成本、品质和服务种类存在明显的差异客户更有可能跨越地域寻求最佳的服务。这意味着一个城市服务业越发达,对客户越有吸引力,这个城市的功能及竞争力越强。在经济全球化条件下,城市服务环境越好,现代化程度越高,城市的国际地位进一步突出。实证分析也表明,服务业的发展与城市化具有同步性。与现代化经济相联系的服务业以城市规模为条件,文化教育、金融保险、房地产业、信息服务业等均适于在大中城市发展。
因此,从演进过程上看,城市化和产业化之间的互动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产业化拉动阶段。在城市化发展初期,产业化的发展对城市化进程的拉动作用占主导地位,决定了城市的定位和发展方向,从历史上看,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都市都是伴随着工业化的进程而诞生和成长的。
第二阶段是城市和产业协同发展阶段。在产业化发展到一定程度,产业化对城市化的推动作用下降,而随着大都市的兴起,一方面城市的经济要素集聚效应和生产组织扩散效应不断加强,促进了以高度分工和大批量生产为基本特征的工业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另一方面,随着城市化发展的逐渐成熟,城市承载的功能极大丰富,区域的制度、信息、生态和文化等方面的活力不断彰显,这些优势与人才、技术、资金等资源有机结合,推动旧产业的升级,催生新产业的发展,进而促进区域整体产业发展水平的提高。这个过程发生和演化的逻辑机理见图2。城市的郊区化和产业的多元化是这一阶段的明显特征。
续表1
资料来源:作者整理。
图2 中心城市集聚内容和产业组织变化的内在逻辑
第三阶段是大都市圈和大产业的网络化协同阶段。在城市化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以知识、创意集成为基础的区域创新网络逐渐成为城市和产业互动的新机制。“都市圈”是指以两个及以上的超大型城市为核心,若干不同等级的城市相对集聚,城市个体之间保持强烈交互作用和密切联系的地域形态⑧。随着现代交通和移动互联网的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更为便捷,信息传递成本大幅降低。与此同时,新的一轮工业技术革命正在发生,以计算机技术、生物技术和新材料技术为代表的高新技术正成为拉动区域和产业增长的新动力。在此背景下,物流、信息流、资金流和在城市与产业之间、城市与城市之间不断加快,相关专业知识和创意在创新网络中频繁地交流与碰撞,产业和城市发展的空间与物理束缚被不断打破,形成了大都市圈和大产业的网络化协同。
城市化和产业化之间的动态演进三阶段可参见图3。
图3 区域化和产业化的演化关系
六、北京发展世界城市的产业建议
通过北京和纽约在工业转型和产业布局等方面的比较研究,可以看到北京与世界城市纽约在产业经济发展上还存在的不足。北京与纽约两者虽然有国别、地理、定位、国际环境等差异性,城市功能也并不一致,但纽约在形成世界城市过程中产业基础的演变,以及产业分工持续深化的路径,仍有大量值得北京借鉴的经验,可以作为北京向世界城市迈进的极好政策参考。
第一,在国际和国内的产业分工中,北京要承载更多产业链的高端环节。世界城市的重要指标是高级生产服务业集聚和跨国公司的数量,它们的功能逐渐在世界经济中起到关键作用,城市发展为世界经济的重要节点。北京要发挥政策金融的指导作用,加强津冀的金融功能,打造国际金融中心。吸引更多跨国公司入驻,在京津冀区域培养建设更多大企业集团,进行外包服务。提高首都地区对新知识、新技术、高端产业的聚集活力,使北京成为全球信息聚集地,在信息链条中聚集更多资源。经济结构中服务业比重进一步增加,比照纽约、伦敦等世界城市,可能达到90%左右。
第二,对非首都核心功能进行疏解,使北京的功能更加合理。从现在起到2020年,在增量上严格禁止和限制,在存量上对不符合首都定位的功能进行退出或疏解。天津、河北要形成一盘棋的理念,对北京的部分功能要承接好、发展好,形成功能和产业的联动。北京作为城市群中首要城市,要形成更加核心的竞争力和适合特大城市发展的经济结构。
第三,把人口作为产业调节的重要手段,控制人口数量,改善人口质量。按照产业规律,行政级别越高、规模越大的城市,对人口的虹吸效果越大。首都北京在快速发展时期,集聚了太多城市人口,超过了资源环境的承载力,水资源、能源以及社会公共服务资源都出现了不足。同时,北京的产业发展还需要人力资源的支撑,以服务业为主导的首都经济,是人员密集型产业结构。北京目前采取的以业控人的政策,通过产业的疏解,带动人口的疏解,但要把握节奏,分步推进,以免人口和产业转移过快,造成产业空心化。要按照世界城市产业基础形成规律,在继续完成产业转型升级的过程中,保持产业发展和人口供给相平衡。
第四,产业布局优化调整,京津冀三地打破地域限制,加强各项统计指标。作为世界城市要打破行政区划的限制,以北京为中心,成为更大经济和产业联合体,形成与周边城市紧密的产业联系。北京正率先进入城市化建设的第三阶段,即大都市圈和大产业的网络化协同建设时期,京津冀协同发展已经成为国家战略,三地的产业、交通、环保开始一体化发展规划建设。北京的土地资源已经非常稀缺,尤其在城市中心区,要集约利用土地资源。北京属地内的城乡规划要优化,对城市核心区、功能拓展区、发展新区、生态涵养区要从功能和产业上积极合理配置资源,提升产业层级。对于GDP、CPI等统计指标,要学习纽约、伦敦等地区的大都市的统计概念,出台更多京津冀三地的统计数据,不看重一地一域,而重视整体区域的长远发展。在“十三五”时期,不断提升北京对天津、河北,甚至山西、内蒙古、山东等地的辐射力和影响力,形成更大范围的国际级的大都市群。
注释
①US Census Bureau State&County QuickFacts。②张晨光,李健,闫彦明:《纽约城市产业转型及对北京建设世界城市的启示》,载于《投资北京》2011年第9期。③包括纽约州、新泽西州北部地区以及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县。④新浪财经《2009年11月纽约制造业指数连续4个月扩张》,网址:http://finance. sina.com.cn/money/forex/20091116/22556971964. shtml。⑤章昌裕:《纽约都市圈形成的特色及启示》,载自《中国经济时报》/2007年1月1日第004版。⑥参见北京市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北京市统计局编《2013北京工业发展报告》,北京广播电视出版社2013年版。⑦周一星:《北京的郊区化及引发的思考》,载于《地理科学》1996年第3期。⑧牛凤瑞,盛广耀:《三大都市密集区:中国现代化的引擎》,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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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柳阳)
Urbanization and 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 of World Cities:A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Beijing and New York
Sun YuLuo Zhongwei
The formation of world cities is an inevitable phenomenon in the process of globalization and the expansion of the world economy.World cities are equipped with corresponding industrial base.From the viewpoint of evolution process,the interaction between urbanization and industrialization experienced three stages of development,namely industry-driven stage,urban-industrialcollaborativedevelopmentstageandmetropoliscircle-industrynetworkcollaborationstage. Accordingly,in the process of building a world city,Beijing should carry more high-end segments in the industry chain,ease non-core non-capital functions,form a reasonable interaction between function and industry,employ population as an important measure to regulate industries,and break the geographical constraints over Beijing,Tianjin and Hebei to optimize the industrial layout.
World City;Urbanization;Industrial Transformation;Suburbanization;Metropolitan Area
F290
A
2095—5766(2015)05—0126—09
2015—07—13
孙瑜,女,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博士后研究人员(北京100836)。罗仲伟,男,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北京100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