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园的灯光（外五首）

◆ 康湘民

枣园的灯光（外五首）

◆ 康湘民

你不能说出一粒阳光

轻盈的飞翔，像无法

想象那些岁月苦难的沉重

与涩阻。灯光，一个

温暖的词。延安枣园的

一座窑洞里，那个人

高大的身影，透出宝塔山的

沉稳。他奋笔疾书的文章

如延河的流水，恢弘而流畅

漫漫长夜，抗战前途

在何方？有人被失败的阴影

罩住，有人在沮丧的乌云下

哭泣，叹息。一本《论持久战》

光芒如黎明的霞光，一扫

中国大地东西彷徨，南北阴霾

从此，桔红色的灯光穿透

夜空的浓黑，成为普天下

穷人的温暖。桔红色的灯光

化为一轮红日，照遍了东方

忘却疼痛，枕戈待旦

变成安逸的梦语。我们

都曾是随波逐流之人

江山只凭栏眺望，以故土的

名义起誓，我们胸中的铁器

已沉淀太多锈迹，关山飞雪

不曾隔绝，烽火南望

对酒当歌堪比壮烈人生

当生活纠结，倦怠

多么希望有一盏灯

把心中的迷茫照亮

沂蒙红嫂

题记：反“扫荡”期间，日军

追捕一位负重伤的八路军战士，山东

沂南县妇女明德英机智地把这位伤员

掩藏好，并用自己的乳汁将他救活。

写下这宝贵的几分钟

写下行将夭折的青春

写下山洞外的枪声

和岩石的冰凉，写下

解开衣襟时的决然和勇气

黑暗，取代了所有修辞

这个夜晚，我要和

眼前这个年轻的生命

共同寻找安宁的蓝天

我手捧乳房的姿势很低

硝烟里滚动着微弱的呼吸

和祈祷，我的血液

能唤醒亲人最后的沉默

雨水，花香，母亲的气味

两颗星星在头顶飘忽

是谁收走了二月的寒冷?

战争狰狞的闪电哗然打开

大青山上，所有的枝叶

都经历着血与火的阵痛

从一滴乳汁里，我读到了

骨肉牵连。我生命的翅膀

重新灌满飞翔的风声……

告别那段残酷岁月

我们终将回到明媚的阳光下

那些曾经喷薄的火焰

那些不屈不挠的誓言

那些血浓于水的情节

为岁月立起了一座座丰碑

碑石上的铭言

就是中华民族

生生不息的脊梁和筋骨

南京，屠刀下的隐忍

大国喋血。秦淮河上

风月破碎。城市的经络

被惨风凄雨过滤了七天

那些木讷的眼神萎缩

直至化为灰烬。鲜血留不住

最后一滴生的渴望。花朵

一样的呼吸定格于兽性极限

英雄不来，阳光为阴霾挟持

也有不屈者，打光所有的

子弹，用吼声护住最后

一块蓝天。无数魂灵

哭泣着，升入天国的路途

比亲人的呼唤更遥远

如有可能，我愿意放大

一座城市悲怆的呼吸

愿意招魂，生者

总有太多的愤懑和不甘

风啊，漫过千年时光

它染满一身大宋脂粉

与沉疴，没有裹挟一丁点

汉唐的金鼓和弓刀……

大刀记

在敌寇脖颈上，它成为

利器，平时只是锄头

耙，或春二月里

一对会唱歌的铁轱辘

习惯于四书五经

和主人的淬打，铁器

有时也能放弃坚硬的骨气

而当十万铁骑踏来

大刀怀揣光芒

发出一声震天暴响

我只记住一个道理：

意志薄弱的人

不配做刀的主人

我是一名抗日战士

天空暗下来，硝烟

覆盖了草尖上的黎明

黄河上船歌渐隐渐退

青纱帐里的夜风渗透凉意

面对豺狼，我们惟有

用决死的意志，攥紧钢枪

压进子弹，压进仇恨

和怒火，瞄准太阳旗下的

钢盔，扣动扳机！

我是如此热爱，这饱尝

苦难的山河，热爱

每一个伤痕累累的村庄里

母亲对孩子的呼唤。华夏

大地烽烟正浓。有多少

鲜花上的阳光凋零，多少

铁丝网上的露珠沾满血腥

列队！出击！正义的旗帜

在西风中凛冽，每个山岗

背后，都匍匐着伏击前的寂静

八百里太行，是埋葬侵略者的

坟场，五千年长江的汹涌

不可阻挡。我们有不屈的信念

支撑蓝天。我们将用血肉之躯

筑起保卫家园的铜墙铁壁

到敌人后方去

从延安出发，从1937年

那个多雨的秋天出发

我们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胸怀母亲的嘱托，迎着

炮火迎着溃退的潮流

向前挺进——这是中华民族

最危急的时刻，我们灰色的

军装里蕴满复仇的怒火

山河沦陷，我们必须

挺身而出，去收复

遗失在田野上的庄稼

收复四季分明的秩序

我们从来不惧强暴，发抖的

只能是太阳旗下那些野兽的

眼神。挺进!迎着敌人的炮火

战旗飘扬在太行山上，矫健的

身影，驰骋在华北平原

江南水乡。挺进——

用我们血液里的力量

和骨节里凛然的勇气

荡平敌人最后一座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