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文学翻译中“口吻”的传达
2015-12-16杨占
杨 占
(重庆医科大学 外国语学院,重庆400016)
“口吻”,可以理解为说话时流露出的一种态度或感情色彩。在文学作品中,口吻传递了作品中特定人物的情感、态度以及观点。同文学创作一样,翻译中准确把握人物的口吻,对于展示人物性格特点,再现原作的神韵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对于儿童文学翻译而言,由于儿童特有的心理视角和语言表达特点,口吻的传递更显其特殊性和重要性。
那么,在儿童文学翻译中,口吻又应当如何体现出来呢?毛荣贵教授很早曾说过:“口吻”,在书面语中,主要通过措辞体现。并且认为,体现原作的口吻,应当属于翻译美学的范畴。[1]笔者赞同将口吻的再现纳入翻译美学范畴的观点,同时认为,既然是一个美学问题,那么儿童的审美能力和审美期待就必须加以特别的考虑。
按照接受美学的观点,只有读者的期待视野与文学文本相融合,才谈得上接受和理解。而读者的期待视野,是与其思想观念、审美情趣、接受水平等紧密相关的,同时也是不断发展变化的。所以,儿童创作就必须以儿童的身份“参与”到儿童读者中,用儿童的视角和语言去展示世界,从而形成特有的儿童文学的口吻。同样,作为儿童文学翻译,寻求的也是这样一种融合,只不过译者在完成与作者的交流之后,还要与自己的预期读者作再次的交流。这也是为什么诸多学者都认为对于口吻的翻译,要有敏锐的识别能力和深刻的理解力,同时还要有恰当的再现形式,甚至是想象力。[1-3]
结合学界的观点和儿童文学自身特点,口吻的传递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着手:
一、注重原文特有词语传递的语体色彩
语体色彩是个人或某一特定领域所使用的语言的特点或倾向。儿童作为一个特定群体,其语言使用也充满儿童化的特点,这在其遣词造句中有所体现。例如:
原文:Ladybird:STRIKE TWO!Try to slip one past this eagle eye,will ya?Fat chance.
Cricket:I was not trying to“slip one past you”!I play fair.Yikes!What was that?
Ladybird:Ha!That’s STRIKE THREE!You are out,out,out!
一群昆虫打捧球,充当裁判的瓢虫和击球手蟋蟀的对话。其中will ya,fat chance,yikes,以及ha等词的出现,强化了文中表达的口语色彩和感情色彩。结合上下文瓢虫对击球手蟋蟀的不满情绪,试译如下:
瓢虫:两次击球不中!哼,你还想逃过我的鹰眼吗?门儿都没有!
蟋蟀:什么叫逃过你的鹰眼?我哪有啊!我最守规矩了。哎呀,那个球……(正说着,又一个球与蟋蟀擦身而过……)
瓢虫:哈,三击不中,出局,出局,出局!
值得一提的是,原文中除了口语对话以外,也涉及少数棒球专门用词,如strike two,strike three以及out,这对于熟悉棒球运动的英美读者并不陌生,但对于中国读者,尤其是儿童读者有一个理解过程。但是,这些词汇有助于将比赛的真实场景和人物身份展现出来,故采用通用的译法译出。再如:
原 文:“You scared,all right!”Ozaire hooted.“Hey,everybody!Dillie-Mae’s scared of a itty bitty ole crawfish.
文中,一个孩子嘲笑另一个孩子害怕小龙虾,通过具体词语,如itty bitty以及ole,我们很容易看出其语言表达和发音颇具儿童口语特点。另外,You scared以及冠词a也可以体现说话人发音的不完整性。透过这些词语和发音特点,我们可以把握说话人背后的心理状态,做到源于词句,却不拘于词句。
试译:“你害怕啦?不会吧!”奥萨雷得意地笑起来。“嘿,大家快看啦!迪莉.梅连这么小的小龙虾都怕!”
二、注重人物身份及话语情景
此处所讲的“人物身份”,应既包括叙事者的身份,又包括故事中当事人的身份。要传递原作的口吻,就是要突出人物的身份特征和心理状态,使译文和原文具有同等的表现力。对于儿童文学而言,人物的善恶、好恶,以及喜、怒、哀、乐,多以显性的方式展现出来,不隐晦,却是多变的。例如:
原文:Mark cuffed him on the side of the head,and soon the two of them were wrestling and Mama yelled at them to get outside if they were going to kill each other.
这是从一个孩子的视角讲述他的两个哥哥因语言不和打架的情景。句子除了对打架动作进行了描写外,还对妈妈的反应作了引述。作为读者,我们很容易体会妈妈看到两个孩子打架时生气的心情,而翻译也应极力再现妈妈那种厉声训斥的口吻。如果我们将后半句仅仅从字面上译为“妈妈嚷着说如果他们要杀了对方的话,就到外面去。”,妈妈的口吻就消失殆尽了,译文也显得平淡而毫无生气。
试译:马克照着他的脑袋一巴掌拍了下去,于是两人扭打在了一块儿。妈妈赶过来冲着他们一顿大骂,说要打要杀的就滚到外面去,不要回来。
除了人物身份以外,口吻还与特定的话语情景有关,即Halliday所说的语域(register)。其中的语场、语式、语旨三个方面分别反映了语言发生的环境、交流渠道,和参与者之间的关系。以下例说明:
原文:“Let me show you how it’s done,boys,”he said,grinning.Sure enough,he hit a double.
如果不考虑该句的话语情景,引言部分可有多种译法,其口吻无法确定,或显得平谈无奇:
1.孩子们,让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做。
2.孩子们,我让你们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3.孩子们,让我来给你们露一手。
但如果清楚其中的话语情景,口吻就不难确定了。根据语域的三个方面加以分析:语场:棒球场上,说话的孩子准备击球;语旨:以同伴为对象,主要起到表达功能;语式:口语,大声喊出来。因此,说话口吻充满了赛场激情,同时透露出说话人信心满满。
试译:“伙计们,瞧我的。”他咧嘴一笑说道。太棒了,他真的击出一支二垒安打。
三、注意译文表达的灵活性
毛荣贵教授曾谈到:“要译出原文中形形色色的口吻,基本技巧之一即‘添枝加叶’,或曰增词”。[1]由于汉语是借助词汇手段表意的语言,增词法的确是我们传递口吻不可或缺的手段。就翻译技法层面而言,这一提法在儿童文学翻译领域可引申为一种补偿,而不限于词汇的增加。常见的有以下两个方面:
一是儿童文学常使用语气助词和富于感情色彩的词来创造童趣,表达惊呀、高兴、反感等各类复杂的感情。而词气助词在英文中是没有的,所以我们英译汉时必须通过揣摩原作的语调和人物的内心,恰当地运用这类词语再现原作的口吻。例如:
原文:A boy picks me up.He cries out,“Look!I found a rabbit!”That’s me.
试译:一个小男孩把我捡了起来,朝同伴喊到:“嘿,快来看啦!我捡到一只兔子!”那只兔子就是我呀。
一只玩具兔子被主人遗忘在公园里,遭遇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在例句的译文中,通过添加“嘿、啦、呀”等语气助词,表现出小男孩的兴奋和兔子的无奈。
再如:
原文:Chocolate and sugar and rubber were all casualties of war,but Mama was a whiz in the kitchen even with rationing.
试译:像巧克力呀,糖呀,橡胶呀什么的,都通通送到战场上去了。不过妈妈可真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就连吃的怎么分配都安排得妥妥贴贴的。
译文通过几个“呀”的连用,传达了…and…and…这一结构的情感意义。同时,运用“可真是”这一富于感情的表达,从孩子的视角展现了妈妈的能干。
二是适当引申,将字里行间的感情提炼出来。有学者就认为,原文的口吻可能平淡无奇,但是译者能够将原文所含的口吻,由暗变明,化模糊为具体。[2]这正是为什么儿童文学翻译有很多“再创作”成分的原因。例如:
原文:She remembers boots crunching through the snow surrounding the narrow farmhouse.Her mama had to feed the animals,even on Christmas morning.
试译:他们住的农舍非常狭窄,周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脚上穿的小皮靴踩在雪地里嘎扎嘎扎直响。今天是圣诞节呀,可妈妈还是一早就起床了,牲口棚里的牲口还等着她去喂食呢。那些牛呀、马呀可不知道还有什么圣诞节!
译文最后一句的信息在原文中并未直接反映出来,但我们可以想象在一个寒冷的圣诞节早晨,母亲还要早起干活的辛劳。做孩子的显然是体会到了,但她也很无奈。最后一句带着几分幽默的话,看似轻松,却能衬托出当时沉重的生活压力,让读者在愉悦中对故事有更深刻的感受。
四、贴近译文读者,充分考虑读者感受
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说,文学研究的侧重在于读者的接受过程,充分考虑读者的感受和反应。奈达从翻译的角度对这一问题也有深刻的认识。他认为翻译的优劣不应仅由懂双语的人裁决,而在于译文读者在读了译文之后,能否获得同原文读者在读原文之后一样的感受,从而形成一种动态对等(dynamic equivalence)[4]。当然,他这一理论本身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但在充分考虑译文读者感受这一方向上,的确起到了很好的引领作用。由于儿童经验缺乏,对简单的、比较直观的事物感受更为深刻,所以,我们在儿童文学翻译过程中必须加以考虑。例如:
原文:I am La La Rose,the pink stuffed rabbit.I am the inseparable friend of Clementine.
此为一只玩具兔子的自述。其主人名叫Clementine,源于拉丁语,有温柔仁慈的含义,一般译作“克莱门汀”,但考虑中国儿童读者对Clementine的含义没有认识,且“克莱门汀”不便于朗读和识记,故改译为“婷婷”。由于这只玩具兔名可以音译为“拉拉”,所以最后完全舍弃Clementine的音和义,而将该小女孩重新取名为“娜娜”。此译法一方面有助于读者在两个名字间建立音韵上的联系,暗示二者的亲密关系,另一方面读来琅琅上口,便于识记。再如:
原文:Then we go on the carousel.“La La Rose,here we go,”Clementine says.“Bon voyage!”
文中Bon voyage源自法语,用于出发前良好祝愿,一般译作“一路顺风”或“一路平安”。但是,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小女孩带着自己心爱的玩具坐在旋转木马上的心情,更多的应该是一种按捺不住的激动。如果从其口中说出的是“一路顺风”之类的话,与中国读者的经验和期待显然是不相符的。故试译为:
然后,我们坐上了旋转木马。“拉拉,我们要出发喽,”娜娜把我抱在前面,大声喊着,“小马儿快跑起来吧!”
需要注意的是,本文论述的四个方面的内容不是各自孤立的,而是需要我们在翻译时加以综合考虑。儿童文学由于其对象的特殊性,所以其口吻在传递意义、表达感情方面比一般文学作品起着更大的作用,这正是儿童文学中“美”的体现。儿童文学译者,必须是儿童世界的参与者,深得童趣;同时应努力从儿童心理上去迎合读者,从认知上去引导读者,在文字上多下功夫,才能将这种美带给更多的儿童读者。
[1]毛荣贵.翻译最难是口吻[J].中国翻译,2002(2):29-30.
[2]张大群.口吻——译者不可忽视的言外之意[J].晋中学院学报,2011(2):94-97.
[3]刘晓燕.科技翻译中的“口吻”传递[J].中国科技翻译,2014(1):12-15.
[4]Nida,Eugene A & Charles R.Taber.TheTheoryandPractice of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4:12-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