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安全帽
2015-12-16白东玄
■白东玄
北方的夏天,透着一层干爽的亮色。我们的心情,也像是热辣辣太阳底下的树阴,鼓动蝉鸣——暑假和期末考试,是交互来临的,抱在怀里的课本还残留着瞌睡的朦胧,有关暑假的想象,已经生出了长腿,在满世界奔跑。跑过浑河上的那些彩色游船,跑过正在长高的城市,跑过红河谷的那些波浪和水枪的嬉闹,我不知道关于夏天的记忆和想象,会停留在哪片树丛的枝头。
我是爱夏天的。不只爱它热辣辣太阳下的丰茂景致,也爱这个季节的所有快乐,更爱迷离的阳伞和我的那些花裙子——它们在偶然吹过的凉风里招展,你会觉得自己也像花朵一样,在盛开。
但这时,爸爸却不能陪我去逛公园,更不能指望他会带上他珍视的那些“长枪短炮”,为我和妈妈拍出漂亮的照片。我记得一到这个时候,他帅气的鸭舌帽,就会换成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的安全帽,经常和妈妈提到检修、工期和吊装那些我完全没有概念的事。
那个世界就像一个神秘的存在,存在于我熟悉的爸爸的身后,却不为所知。记得小时候,我就多次嚷着要去爸爸的工厂去看看。想知道大人常说的厂房、炼塔和油龙都是什么样子。有求必应的爸爸却每次都说,厂里不让小孩儿进,那是规章制度明文规定的。我还记得有一回他拗不过我,就在一个星期天带我去了厂里。刚到厂门口,就被守卫拦住了。他们说,爸爸可以进去,小孩儿只能在守卫室里等。我的满心欢喜和好奇,被拦在了门外。但我还是看到了工厂里的那些“坛坛罐罐”——它们就像连绵的山峰,在阳光下闪耀着银灰的光泽。
爸爸说过,汽车上用的油,就是他们生产出来的;飞机上用的油,也是他们生产出来的;甚至枪炮上用的油,他们也能生产。从那以后,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头,我都觉得爸爸他们工厂里的叔叔阿姨很伟大,他们工厂里的那些坛坛罐罐很伟大。
有段时间我还是不喜欢爸爸头上戴的那顶沉甸甸、硬邦邦的安全帽。直到在爸爸的数码相机里看到那些照片:几顶在施工中被轧坏的安全帽,被放在厂门前展览。我问:为什么呢?爸爸说:如果检修不戴安全帽,你想想人的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头上戴的那顶沉甸甸、硬邦邦的安全帽,不止一种颜色。除了红的,还有白色和蓝色的,戴在不同工种和岗位的人员头上。你可以想象,他们在这个季节,在检修工地进进出出地忙碌,那些彩色的安全帽,就像流动的色块,该有多美。可惜,现在我还不能亲眼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