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
2015-12-16朱海彬
■朱海彬
有些事总是历久弥新。我常会想起猎鹰——陪伴我度过一段难忘时光的黑色牧羊犬。
四年前,我们物探队连续承担了四个地震勘探项目,运作的时间超过了一年。当时我在警卫班,负责看管临时民爆库。因为工区与新疆临近,为了安全,民爆库设置了“三防”。即:人防、技防、犬防。队上的生活管理员从几百公里外的花土沟找牧民要了一只小狗,我们给它起名叫猎鹰。
寂寥的柴达木盆地高原深处,除了日夜怒吼的寒风沙尘,除了一望无际光秃秃的盐碱地,除了夜以继日钻井、放线的物探员工,以及我们警卫班单独住宿的三个同事外,就剩下这个特殊的、被我们叫做“猎鹰”的牧羊犬。
我们找来一个木箱子,垫上软布,算是猎鹰的家。小猎鹰胖乎乎的,叫声也是细细弱弱的,一副让人心疼的模样。
我们给它喂牛奶,从炊事班找来肉喂它吃。在我们的悉心照顾下,猎鹰长得很快,也从最初相见时的陌生成了日夜不离不弃的朋友。白天,我们去打饭,它会像战友一般紧紧相随,一会儿像调皮的孩子撒欢似的跑到前面,立在坡头静静等待你;一会儿又像胆小的孩子躲在身后。等大家都各自忙着清点炸药的时候,它像一个安静的“宅女”在屋里打盹、眯觉。有时,大家干累了,想逗它玩,喊一声“猎鹰”它便马上跑过来,围着你摇着尾巴兴奋地跳,甚至把前爪搭在你的肩膀上,甚至会用舌头舔你的脸。用手拍拍它,它会一转身来个四脚朝天来讨好,揉揉它的肚子,它会闭上眼,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它的一举一动,都会扫去我们工作的疲惫,让烦躁的心也一起放松下来。
高原的日子似乎与世隔绝,几百里荒无人烟的地方,我们忘记了季节的变换。
猎鹰一天天长大了,通人性的它能准确判断出哪些是自己人。一有动静,它就会快速跑出去,看到是穿红工衣的人不咬不叫,看到陌生人就摆出一副凶猛的架势“汪汪”半天,直到我们劝退了它。
钻井班拉炸药的车还远,耳尖的它早早听到动静,就会跑到炸药库前面不远处的山包上叫几声,给我们报信,让我们提前做好出库准备。
有一次,炸药库防偷袭演练,猎鹰第一个冲上去,咬烂了“歹徒”的裤子,“歹徒”的大腿差点被咬破。为了奖励猎鹰的负责认真,班长将当晚的一碗炖排骨全给了它。
元旦过后,我们的项目终于结束了,大家开始收工准备,猎鹰的去留成了问题。我们要负责炸药清退和工地上的炮线清理,要最后离开,我们只能乘公共汽车回敦煌。
“到时候给司机说说好话,或许会让带上车吧!”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我不能抛弃带给我们快乐、为我们立过功的猎鹰。
当天从工区走到公路边时,已是黄昏。高原的寒风呼呼地刮着,我穿着棉衣,戴着棉帽站在路边等当天最后的一趟班车。
过了许久,车终于来了。“快点上车,行李提上来吧!”车门打开,飘出司机的催促。
“狗不能上车!”看到我身后的猎鹰,司机果断表示了拒绝,“我们车辆全程监控,公司规定不能带动物上车的。”
“它很听话的,不会影响乘客的。”我望着司机,轻声说。
“公司这样规定,我也没办法帮你。你到底走还是不走?”司机有些不耐烦。
从乘车地到敦煌还有近300公里的路,高原本来车就少,如果不上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地方可以过夜。
没有容我犹豫的时间。回头看看身边的猎鹰,它好像也明白了此时的情形,抬头看了看我,用头蹭了蹭我的裤子,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我蹲下来,紧紧地抱着它,似乎看到它眼中的眷恋和无奈。
我提起行李,上了车。
猎鹰想跳上来,可是车门慢慢关上了,猎鹰被挡在了车外。
车子启动,我听到猎鹰在车外“汪汪”狂叫不止。车子越来越快,猎鹰跟在车后拼命地追。
我坐在车上,不敢看窗外,只任泪水在脸上流。
我幻想着它能走到一个有人收留它的地方,好好地待它。可是,茫茫高原几百里无人烟,它能找到安身的地方吗?
从此,我就再也没见过猎鹰。
第二年再去高原出工,我找队领导调离了警卫班。每每看到手机里猎鹰的照片,想起和它一起的日子,我的心像被刀剜一样。
多少次,它都出现在我的梦中。飞驰的车后,猎鹰在拼命追赶、追赶,我想伸手抱住它,却总是咫尺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