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音的呼唤(一)
2015-12-16胡刚刚
胡刚刚
德国导演维尔纳·赫佐格(Werner Herzog)曾说过:“一个没有怪兽潜伏的海洋像什么呢?就像一个没有梦境的睡眠。”人们很容易把这段话与美国科幻作家雷·布莱伯利(Ray Bradbury)于1951年创作的短篇小说《浓雾号角》联系起来,小说讲述了沉睡在海底的最后一只恐龙误以为灯塔上的号角声是同类的呼唤,于是用整整一年的时间浮上海面,却发现一百万年的等待换来的不过是一场骗局,最终悲痛欲绝地毁掉灯塔,从此消失的故事。
文章情节虽然简单,却充满了对孤独的刻画、对自然的敬畏和对生命的思索,令人读到动情之处不禁落泪。很多时候我分不清、或者不愿分清虚幻与真实的界限,因为一切虚构皆源于现实。《浓雾号角》里的怪兽,让我想起了新西兰濒临灭绝的鸮鹦鹉(Kakapo)。
鸮鹦鹉浑身黄绿相间,偶有棕黑色条纹,腿短足大,面似猫头鹰,覆盖着乌金色绒毛的满月脸上倒扣着弧线柔和的青灰色喙,喙上闪烁着一对墨晶般的圆眼睛。作为世界上唯一不会飞的鹦鹉,它们体胖如球,体重可达8-10磅。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鸮鹦鹉,那就是“圆润”,这不仅指它们憨态可掬的外表,而且指它们友善温顺的性格。鸮鹦鹉对本土毛利人来说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它的身影出现在各个部落的民间故事中。人们食用它鲜美的肉,用它华丽柔软的羽毛制作价值可观的披风,并把它当作宠物饲养。鸮鹦鹉会用喙轻触人的手掌,即使双方彼此未曾谋面。英国鸟类学家乔治·格雷(George Grey)曾在寄给同事的信中这样描述鸮鹦鹉:“与其说它是鸟,不如说它是小狗。”记得在一个科学纪录片中,一位学者从草丛里抱起一只路过的鸮鹦鹉,对镜头开始讲解它的生活习性。几分钟后,当学者讲解完毕准备把它放回草丛时,发现它已经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鸮鹦鹉拥有非常独特的求偶方式——竞技场求偶。每年一到繁殖季节,雄鹦鹉就会徒步6-7公里到达山顶建造交配竞技场。竞技场像个巨大的沙拉盘,直径可达10米。每天夜幕降临后,雄鹦鹉会坐在场地正中引吭高歌,在8小时之内连续发出近千次鸣叫。它们的歌声像男低音一样轰隆作响,极具穿透力。此时,数公里外的雌鹦鹉会在巢中仔细评判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歌声,在选定自己最钟情的嗓音后动身出发,寻声而至,与幸运的歌唱家在竞技场中举行婚礼。
长期与世隔绝的安逸环境使鸮鹦鹉在进化过程中缺失了自卫基因。它们殒命的主要原因是爬芮木树摘果子时不慎跌落而死,它们受到惊吓时的唯一反应是静止不动,让翠绿之身与树丛融为一体。然而保护色对于靠气味捕猎的动物来说毫无用处,更致命的是,鸮鹦鹉能散发出类似于蜜饯或者水果糖的芳香,这种香气本用来吸引配偶,却也吸引了天敌。欧洲殖民者自1840年侵占新西兰后,源源不断地引入了家猫、黑鼠及白鼬等动物,鸮鹦鹉在这些天敌面前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加上殖民者效仿毛利人用狗搜捕鸮鹦鹉,更导致数以千计的鸮鹦鹉命丧黄泉。短短几十年,外来生物就把鸮鹦鹉逼上了灭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