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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21世纪资本论》的当代意义

2015-12-14孙承叔

党政干部学刊 2015年8期
关键词:凯蒂两极分化财富

孙承叔

(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近一年来,影响国际学术界的最重要著作莫过于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此书一出版就引起了巨大的社会争论。这是一本近700页的经济学专著,2013年在法国出版,2014年3月哈佛大学用英文在美国出版,上市一个月就热销8万本,成为亚马逊畅销书第一名,2014年9月,中文版出版,第一天就热销2.5万册。为什么一本严肃的学术专著会受到如此的关注和重视,其根本原因就是皮凯蒂反主流经济学研究思路,从分配入手,用300年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翔实数据,证明了马克思当年的结论:市场经济条件下两极分化的必然性,以及从累进资本税入手,提出解决这一问题的明确思路。这是经济学领域的一场革命,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在《纽约时报》连续发表5篇评论,称这本书是“本年度最重要的经济学著作,甚或将是这十年最重要的一本”,是“一部杰出的著作”,“具有里程碑意义”。“皮凯蒂可以说是世界上研究收入和财富分配不公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皮凯蒂的新书将“同时改变我们思考社会和研究经济学的方式”。著名经济学家米拉诺维奇称此书为 “经济思想史上具有分水岭意义的著作之一”。《华盛顿邮报》的专栏作家Harold Meyerson则认为这是“凯恩斯《货币通论》以来最重要的经济学著作”。据纽约时报报道,皮凯蒂的著作是“在全球经济学界投下一枚震撼弹,揭穿当代资本主义的伪善面具。”与此相反,此书也引起了保守派的激烈批判,认为“对高收入征税会阻碍经济增长”,因而是“不公正”的,“皮凯蒂聚焦抑制富人,有些类似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而不是学问”,它导致“马克思主义的回潮”,全书充满了“对金融资本赚取回报这种观念的中世纪仇视。”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本书呢?

两极调和还是两极分化

早在150年前马克思就指出市场经济的必然趋势是社会的两极分化:“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即在把自己的产品作为资本来生产的阶级方面,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敌、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1]708然而俄裔美国经济学家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1953年根据二战后西方发达国家在战后经济恢复中的事实,得出结论说,经济发展和贫富差距的关系是“钟型曲线”关系:经济发展初期,贫富差距加大,但随着经济发展,贫富差距就会逐渐缩小而成为常态,因此资本主义从长远看是人道的和良性的。正是在这一理论的刺激下,西方经济学越来越走向数量经济学,因为经济自然会解决政治问题,任何超经济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正是这一点,皮凯蒂在书中指出:“库兹涅茨在1953年书中使用的数据,突然间变成了强有力的政治武器。”[2]15成为资本主义批判社会主义并万古长存的根据。但是库兹涅茨是错误的,因为库兹涅茨使用的数据只是资本主义某一历史阶段的特例,而皮凯蒂及其伙伴用资本主义近300年翔实的历史数据证明,资本主义的常态是两极分化,而不是“钟型曲线”。

《21世纪资本论》的成功首先是它方法的成功,即它用实证的方法证明它的结论。皮凯蒂及其伙伴用15年时间,详细地研究了法国、英国、德国、美国等主要资本主义国家的历史数据,得出了令所有保守派不安的结论:300余年来,发达国家的资本回报率保持在每年4%-5%,而GDP的增速为1%-2%,资本回报率几乎是经济增长率的3倍,而雇佣工人的工资的增速则更低。正是资本的回报率远远高于经济的增长率,更高于工人工资的增长率,因而两极分化是市场经济的必然趋势,这是造成当代世界动荡、经济和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因此揭示资本收益率与经济增长率之间的关系就成为皮凯蒂写作此书的根本目的,正如皮凯蒂所说:“本书的核心观点是资本收益率与经济增长率之间明显而细小的差距,将在长期内对社会不平等的结构和演变产生强大而不稳定的影响。 ”[2]77皮凯蒂说:“自 2010 年以来全球财富不公平程度似乎与欧洲在1900-1910年的财富差距相似。最富的0.1%人群大约拥有全球财富总额的20%,最富的1%拥有约50%,而最富的10%则拥有总额的80%~90%。在全球财富分布图上处于下半段的一半人口所拥有的财富额绝对在全球财富总额的 5%以下。 ”[2]451“如果最富的 0.1%人群可获得6%的投资收益,而全球平均财富的增长率只有2%,那么经过30年的发展,最富的0.1%人群所拥有的资本在全球资本总额中的比重就可变成原来的3倍,即最富的0.1%人群将拥有全球60%的财富。”[2]4521%的人比 90%的人拥有更多财富,这就是贫富分化的基本趋势。正是这一结论使保守派哑口无言,如克鲁格曼所言:“我参加关于不平等的辩论已经超过20年了,还没有见到过保守派的‘专家’能够对这些数字提出反驳,……因为事实仿佛根本并没有站在他们那一边。”[3]93皮凯蒂的结论与国际乐施会的研究结论是一致的,国际乐施会于2014年1月20日发布名为《为少数人打工》的一份报告显示:“占全球人口1%的最富有人群财富总额更是达到110万亿美元,相当于占世界人口一半的35亿最贫穷人口财富总额的65倍。85位最富者的财富总额可敌35亿最穷者。(1.7万亿美元, 世界财富总和的 0.7%,1%最富有的富豪占有全球46%的财富。)”[4]资本主义的发展导致了国际社会极端的两极分化,既导致了落后国家长期的动荡与不安,也导致了发达国家潜在的社会危机,如美国与世界各地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从社会层面看,则导致了有钱社会的普遍堕落,即社会向“承袭制资本主义”过渡,因为占领财富制高点的不是努力工作的人,而是不劳而获继承财富的人。资本的收益率高于经济的增长率,其必然的趋势是 “企业家不可避免地渐渐变为食利者,越来越强势地支配那些除了劳动能力以外一无所有的人。……过去积累的财富要远比未来的收入所得要重要得多。 ”[2]590最后,“资本泛滥扼杀资本收益。”[2]227由于资本极大的剩余,大量资本游离于产业之外而成为金融危机的根源,正如皮凯蒂所说:“2008年的危机是在21世纪爆发的首场全球承袭制资本主义危机。”[2]487资本主义到了再一次深刻反思的时候了。在“占领华尔街运动”中,皮凯蒂作为大众词汇“1%富人”口号的首创者,引领着社会批判的运动,其目的就是要重建当代社会。

社会国家的提出

在《21世纪资本论》中,皮凯蒂用一个新的词来表达他对理想社会的追求,他思考的核心问题是:“政府在21世纪的财富创造和分配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呢?什么样的社会国家(socialst)才是最适合当今时代的?”[2]486在这里,社会国家首先是针对资本国家提出来的,所谓资本国家,即国家的一切行为本质上都为资本服务,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现代的国家政权只不过是管理整个资产者阶级共同事务的委员会罢了。 ”[5]467在皮凯蒂看来,国家除了为市场服务外,更重要的是为社会服务。以“‘社会国家’为代表的现代化财富再分配机制,基于一系列基本社会权利:教育权、健康权以及退休权。”[2]495因此它并不仅仅是为资本服务的工具。“社会职能可基本分成两大块:一块是医疗和教育,另一块则是替代收入和转移支付。”[2]491强调医疗和教育,其“目标是给所有人提供平等的基本公共服务:即无论其父母收入水平如何,每个孩子都应获得教育,每个人都应获得医疗服务,尤其是当生活陷入困顿时。”[2]492替代收入主要是指“养老金和失业救济金”,转移支付主要是指“家庭补贴以及低收入补助等”。[2]492因此发展经济不能仅仅顾及资本利益,而必须顾及整个社会的利益。“教育、医疗和养老正是20世纪的财政革命所酿就的三大社会变革。”[2]492皮凯蒂研究分配问题,其目的就是要创建理想的“社会国家”。

社会国家必须以市场经济为基础,因而他赞成私有制,正如他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我赞同私有财产,但资本主义和市场应该成为民主的奴隶,而不是相反。”在皮凯蒂看来,人民是国家的主人,资本是民主的奴隶,不是人民为资本服务,而是资本为人民服务,这是皮凯蒂社会立场的真正体现。马克思在著名的《关于费尔巴哈提纲》中早就指出这种立场的对立:“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或社会化的人类。”市民社会就是“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经济社会,人类社会才是社会的总体,不能为局部而牺牲整体。在社会总体生活中,“公众利益高于个人利益。”[2]2因此必须“使资本为整体利益服务,”[2]XlX而不是相反。 皮凯蒂新的国家观正是建立在社会总体的立场上,因此,“当21世纪的今天依然重复着19世纪上演过的资本收益率超过产出与收入增长率的剧情时,资本主义不自觉地产生了不可控且不可持续的社会不平等,这从根本上破坏了以民主社会为基础的精英价值观。”[2]2皮凯蒂提出的资本税正是针对着这种不平等的。

皮凯蒂批判资本主义两极分化,但并不表示对苏联模式的赞同。1990年苏联解体后,他曾和一位朋友去罗马尼亚旅行,看到了非市场化的结局,“这个经历多少令我终身对站不住脚的、反资本主义的花言巧语免疫,因为当你看到那些空荡荡的商店,当你看到人们在街上排起长队却买不到任何东西,”“你就清楚地知道我们需要私有财产和市场制度,不只是为了经济效率,而且是为了个人自由。”所以,皮凯蒂说“我属于从未受到共产党诱惑的一代,”①“我无需解释自己有亲共或亲资的倾向。”可以“毫不谦虚地说,我更热衷于讨论组建社会的最优方式,以及建立一个公正的社会秩序所需要的最合适的制度和政策。”[2]32皮凯蒂希望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讨论市场经济之上全世界共同面临的两极分化问题,着意于建立真正公正的制度和政策。

资本税问题

要克服两极分化,要建设社会国家,维护社会基本的教育权、健康权和退休权,皮凯蒂认为最重要和最根本的是建立民族范围和世界范围的累进资本税。正如皮凯蒂所说:“防止贫富差距无限制拉大以及重新实现对财富积累控制的最理想政策就是:全球范围内的累进资本税。让财富置于民主监督之下,……让公共利益超越私人利益同时又可保持经济的开放度和自由竞争。”[2]485

皮凯蒂认为:“政府为其开支筹措资金主要有两种手段:税收和债务。一般而言,从公平和效率上讲,税收要远胜于债务。债务的问题在于它通常必须偿还,因此债务融资有利于那些有钱借给政府的人。 ”[2]557“我对公共债务并没有特别的嗜好。……债务常常成为劫贫济富的间接再分配形式。”[2]583因此与税收相比,债务是一种手段,但不是最好的手段。

增加公共开支,削减公共债务比较有效的有三种方法:“资本税、通货膨胀和财政紧缩。”[2]558在这三种方法中,皮凯蒂认为:“针对私人资本的特别税是最公平和有效的解决方案。”“通货膨胀可以发挥很大作用:历史上,大多数高额公共债务即如此处理。从公平和效率出发,最差的解决办法是旷日持久的财政紧缩——但这是欧洲目前正在遵循的路径。 ”[2]558

皮凯蒂认为通货膨胀是削减公共债务非常有效的措施,“如果一个国家每年的通货膨胀率从2%上升至5%,以国内生产总值百分比表示的公共债务的真实数值,将被削减超过15%——这是一个相当大的比重。”[2]562但通货膨胀 “会有一些讨厌的副作用。第一个困难是通货膨胀很难控制,……在法国,从1945年到1948年,通货膨胀连续4年超过50%。这实际上将公共债务削减殆尽,远比1945年征收的特别资本税激进。但是,数百万的小储户被洗劫一空,而这也使得20世纪50年代持续的老年人贫困问题更加恶化。”[2]563“1930-1950年,德国的年均通货膨胀率接近17%,致使其价格水平上涨了约300倍 (法国约为100倍),在20世纪利用通货膨胀来削减公共债务负担的国家之中,德国是做得最过分的一个。 ”[2]143

由于通货膨胀本质上是对所有人的收税,因而 “通胀造成的财富再分配基本上是 ‘劫贫济富’,”[2]470“通货膨胀在某种程度上更有利于富人而不是穷人”。[2]468

因此除非“在紧急情况下(比如金融恐慌、战争和自然灾害),这种立刻制造无限货币的能力是非常宝贵的特性”外,在正常情况下,通货膨胀的做法不是首选,尤其是针对两极分化。[2]569“如果我们的目标是为了避免社会重新回归食利者当道的年代或要减少财富分布的不公平,那么通货膨胀就是极为驽钝的工具,有时甚至会直接起到反作用。对资本征收累进税是更为合适的政策,这不仅有利于提升民主透明度,也更有利于实现最终的公平目标。 ”[2]470

税收一般分为两种,年度所得税和资本所得税。各国普遍重视的是年度所得税,有的国家实行统一的所得税,有的国家实行累进所得税,收入越高,上缴的税也越多,但是大家普遍忽视的是资本所得税。这里的资本本质上就等同于财富,即一个人所拥有的财产,“资本指的是能够划分所有权,可在市场中交换的非人力资产的总和,不仅包括所有形式的不动产(含居民住宅),还包括公司和政府机构所使用的金融资本和专业资本(厂房、基础设施,机器、专利等)。”[2]46皮凯蒂经过研究,认为造成两极分化的根本原因在财富的积累,“财富积累途径有二:通过工作或继承遗产。”[2]389与工作相比,遗产继承又具有更加重要的意义。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由市场决定的财富初次分配是造成两极分化的最初原因,而资本的再投资以及收益率高于经济增长率的机制则决定了财富两极分化的持续加大,努力工作不如遗产继承,加上资本的趋利性,大量资本离开实体经济,走向虚拟经济,这是造成两极分化,造成遗产型资本主义,造成金融危机的根本原因。因此,为了确保市场经济的活力,同时又克服社会的两极分化,皮凯蒂主张对积累的资本实行累进资本税,这对于社会国家的建设十分必要。“正确的解决方案是征收年度累进资本税。……100万欧元以下的财富税率为0.1%或0.5%,100万到 500万欧元之间为 1%,500万到1000万欧元之间为2%,几千万或数十亿欧元的税率高达5%或l0%。这将遏制全球财富不平等的无限扩大。”[2]591

皮凯蒂实际上是在欧洲各国普遍实行的累进所得税(按年度)和累进遗产税(一生一次)基础上提出了累进财富税,并认为三管齐下,才能有效制止世界两极分化的趋势,建设真正的民主社会。

所得税是各个国家普遍实行的税种,这种税种随着政治的不断干预而发生种种变化。皮凯蒂的研究证明,在两次世界大战之前,欧洲的税率非常低,正是战争的需要,各国才不断提高所得税,并创建累进所得税,“在法国,1914年所得税法规定的最高税率仅为2%,只适用于非常少的纳税人。只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在面临迥异的政治和财政背景时,最高税率才被提高到‘现代’水平:1920年为 50%,1924年为 60%,1925年甚至达到72%。”[2]513“在英国,1909 年最高税率设为 8%,……直到战后才再一次突然提高到并超过40%。”[2]515“美国,……引领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潮流:其最高税率也是直到1918-1919年才陡然增加,先到67%,又到 77%。”[2]515不难发现,西方发达国家在战争年代和经济恢复年代都实行了比较高的累进所得税,但是当国家稳定以后,情况发生了变化。20世纪80年代,以里根、撒切尔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在新自由主义政策的影响下,对税收作了有利于大资本的变动,以法国为例,“收入分配底层的50%人口,其税率为40%-45%;往上的40%的人口,其税率为45%-50%;然而,收入顶端的5%甚或1%,其税率却更低:收入顶层0.1%的人口,税率只有 35%。”[2]510在美国也是这样,巴菲特曾抱怨自己的税率比秘书还低,这不是缩小两极分化,而是扩大两极分化。皮凯蒂认为:“对20万美元以上实行50%或 60%的税率。 ”[2]528“对超过 50 万或 100 万美元一年的收入人群征收大约80%的所得税,不仅不会降低美国的经济增长,而且实际上可以合理限制经济上无效(或甚至有害)的行为,更广泛地分配增长果实。 ”[2]527

累进遗产税也是两次大战的产物。“直到1919年,德国的遗产税才扩展到家庭遗产,并且最高税率(针对最高额的遗产)突然从 0 增加到 35%。[2]519“美国创造了对过高收入和财产的没收性税收。”[2]520“美国是第一个尝试实行超过70%税率的国家,先是在1919-1922年针对收入,然后在1937-1939年针对遗产。”[2]520“唯一能和遗产税税率峰值时的美国匹敌甚至超越的国家是英国。在20世纪40年代的英国适用于最高收入以至于最高遗产的税率是98%,70年代再次达到峰值——绝对是历史纪录。 ”[2]522“这两个国家严格区分‘劳动收入’和‘非劳动收入’这两个概念。美国和英国最高税率适用于非劳动收人。 ”[2]522

皮凯蒂认为 “美国创造了对过高收入和财产的没收性税收。”[2]520但这只属于非常时期,不应该成为一种常态,在正常年份,“‘没收性’的高税率实际上是不妥当的。”[2]488“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狠下重手,会有扼杀资本积累动力的风险。”[2]590因此,拿资本累进税与没收性财产税和高收入所得税相比,前者具有更大的优越性。

“对于私人资本及其回报的永恒问题,资本税将是一种较少暴力且更为有效的解决方案。”其实质是“以普遍利益的名义重新控制资本主义。”[2]548因而针对两极分化,“资本税是最适当的应对方案。 ”[2]548“累进税是社会国家的关键要素。 ”[2]512也就是说,“良好的经济和社会政策并不仅仅是对超高收入实行高额所得税。从本质上说,这样的税制不会有特别的好处。资本累进税相比收入累进税是应对21世纪挑战更适当的工具。”[2]488与所得税相比,“资本税是一种新的思路,是明确为21世纪全球化承袭制资本主义所设计的。”[2]54“这是通过民主手段控制财富爆炸性自我膨胀的唯一途径,与此同时又可继续保持社会上的创业活力和国际经济开放程度。”[2]458“保持了对私人财富和竞争力的尊重。 ”[2]513

累进资本税虽好,但要实行起来却有相当的难度,因为经济已经全球化了,逐利的本性必然使资本不断地流向税收最低的国家,因而避税港的存在,会使单一民族国家的合理资本税流产,因此皮凯蒂不仅主张资本税,而且主张全球统一的资本税,只有民族国家的全球团结,才能真正贯彻累进资本税。所以他说:“防止贫富差距无限制拉大以及重新实现对财富积累控制的最理想政策就是:全球范围内的累进资本税。让财富置于民主监督之下,这对于有效监管银行体系和全球资本流动也是必要条件。资本税有助于让公共利益超越私人利益同时又可保持经济的开放度和自由竞争。”[2]485因此,皮凯蒂的方案实际上有两个基本条件:国内民主和国际正义国家联合,因而从现实讲这是一个难以实现的方案,因为当今世界的主导原则依然是资本原则,所以皮凯蒂说:“一项真正的全球范围内的资本税无意是带有乌托邦色彩的。”[2]486人们可以批评皮凯蒂不切实际的空想,但皮凯蒂的对策是对资本300年历史的理论升华,是对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深刻反思,具有极强的现实性和前瞻性,从某种意义讲,这也是皮凯蒂重建国际新秩序的一次真正哲学探索,一种呼唤国际正义力量联合的努力。

本质是政治问题

皮凯蒂及其伙伴以资本主义300年的翔实数据说明了市场经济的必然趋势是社会的两极分化,因此单靠经济的手段是不能解决两极分化问题的,必须通过税收,即通过民主与政治的力量,通过累进的所得税、资本税、遗产税,才能逐渐地解决这一问题。因而税收的问题本质上是政治问题,克服两极分化不能离开政治,正如皮凯蒂所说:“税收不是一个技术问题。它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政治和哲学问题,也许是最重要的政治问题。没有税收,社会就没有共同命运,集体行动也就无从谈起,这是常理。每个重要政治巨变的核心都包含着财政革命。”[2]508因此不能离开税收,离开政治抽象地谈论社会国家。

在皮凯蒂看来,人类要幸福离不开经济与政治的双重努力。市场经济,本质上是以资本为竞争主体的经济体系,因而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社会的两极分化。而社会的目标是社会和谐,是社会国家,因此必须通过民主政治,通过税收,进行国家调节。正如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我赞同私有财产,但资本主义和市场应该成为民主的奴隶,而不是相反。”也就是说,在社会领域,是“公众利益高于个人利益。”[2]2不是人民为资本服务,而是 “使资本为整体利益服务,”[2]XlX因而社会在本质上是高于资本的。由于实现这一转变的根本环节是民主政治,是税收,因而政治就成为实现社会国家的关键环节。也就是说,人民是通过税收这一政治环节实现对资本的领导的。因此,离开了税收,离开了民主,离开了政治,要解决两极分化问题是不可能的。

政治是社会国家建设的发动机,“如果我们想要重新控制资本主义,就必须把赌注都押到民主上。 ”[2]591他在书中赞成威治·伍德的观点:“没有将经济体系民主化的政治民主具有天生的不稳定性”。[2]523“而大幅度累进遗产税是导致经济民主化的主要工具。 ”[2]523因此,税收,尤其是累进遗产税是实现社会国家的最主要政治实践。

正是基于这一立场,皮凯蒂展开了对主流经济学的批判,因为主流经济学的根本路向就是远离政治。皮凯蒂认为政治经济学就本意而言,它是“理性地、系统地和有条理地研究在一国的经济和社会组织中国家的理想作用。”“它提出的问题是:何种公共政策和制度可以引领我们更加接近理想社会?”因而经济学本质是政治经济学,经济是不能与政治分开的。然而自19世纪30年代以来,西方经济学越来越走向数量经济学,它从理性经济人出发,排除一切政治的和社会的非经济影响,把经济看作理性经济人基础上的纯粹数量推演过程,因而越来越远离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社会。正如皮凯蒂所批评的,经济学的研究方向发生了偏离,“太多的精力已经而且仍然浪费在纯理论的推演上,没有人想要解释经济事实,也没有人想要解决社会和政治问题。”[2]592-593皮凯蒂认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们面对的主要问题是收入的不平等问题,收入的不平等最集中地反映了生产关系的本质,经济学“应该把收入不平等的问题重新置于经济分析的核心,”但“长久以来,经济学家们都忽视了财富分配。”[2]16-17“自库兹涅茨之后,再也没有同行花精力去搜集不平等的动态变化的历史数据,反而是在不知道要解决什么问题的情况下,大量生产纯理论的成果。”[2]33由于现代经济学陷入了知性形而上学,因而研究方法是幼稚的,“目前的经济学科不惜牺牲历史研究,牺牲与其他社会科学相结合的研究方法,而盲目地追求数学模型,追求纯理论的、高度理想化的推测。这种幼稚的做法应该被摒弃了。经济学家们往往沉浸于琐碎的只有自己感兴趣的数学问题中。”[2]33现代经济学虽然在自身的框架内能自圆其说,但由于它理论的前提是理性经济人,而不是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社会,并且所有结论是在排除一切非经济因素的影响下作出的,因而经济学虽然已在相当程度上用数量和模型的方式把握住了经济过程的规律,但这种把握是知性的、工具理性的、形而上学的,而非现实的、实践理性的、总体性的。也就是说,它研究社会是局部的,而不是全面的,是抽象的,而不是具体的,因而一分析现实的完整的社会,它内在的局限性就暴露无遗,他们只专注于财富的积累,而从来不关注于贫困的积累,他们不是从社会出发去思考经济,而是就经济思考经济,因而在客观上割断了经济与政治,经济与社会,经济与其他社会科学的联系。当皮凯蒂用经验的事实证明资本积累的必然趋势是社会越来越严重的两极分化时,现代经济学的资本立场和形而上学方法就走到历史尽头了。时代呼唤真正的政治经济学,它可以坚持量化的、实证的方法,但它的立场必须是人类社会的,不仅要量化资本,也要量化贫困。皮凯蒂用实证的方法攻破了现代经济学的资本堡垒,扭转了经济学的发展方向,是经济学回到马克思立场的一场革命。著名经济学家米拉诺维奇称此书为“经济思想的分水岭”是恰如其分的。皮凯蒂理论的实质就是使传统经济学从市民社会立场,重回人类社会立场,使抽象经济学变为真正的政治经济学。

对于人类史,也必须从政治与经济的相互关系中把握。皮凯蒂认为“财富分配的历史可以从更一般意义上诠释一国的历史。”[2]279“财富分配的历史总是深受政治影响,是无法通过纯经济运行机制解释的。 ”[2]21“不平等是所有相关力量联合作用的产物。”[2]22“每一个国家的不平等历史都是政治性的,也都是混乱的。”[2]291没有一个好的政治构架,不可能解决两极分化问题,因而社会国家建设本质上是政治制度建设。在谈到资本税的国际联合时,他再次强调 “这是政治问题,不是技术问题。”因此,从政治入手是解决两极分化的关键。

《21世纪资本论》与当代中国

《21世纪资本论》重心虽然不在中国,但是却对中国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并对中国未来的发展具有极大的启发意义。

自从中国走上市场经济发展道路,两极分化就像梦魇一样伴随着中国道路的整个历程。皮凯蒂说:“中国读者初读时可能会觉得事不关己,甚至以为目前欧美这种日益增长的对不平等现状的担忧仅限于发达国家,这些富国的烦恼与中国相去甚远,中国的要务是全力以赴发展经济,保持20世纪80-90年代以来的迅猛势头,改变贫困人口的命运。这恐怕是完全想错了。”因为单纯发展经济是不可能解决两极分化问题的。不可否认,“中国以往收入差距很小,据估算,20世纪90年代及2000年初中国财富不平等的程度与瑞典相当,”但是现在变了,根据皮凯蒂的研究,中国的收入差距“到2010年则上升到了接近美国的水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2]XVIl这就向中国敲响了警钟,对两极分化问题“不能继续置之不理。”[2]XVIl

中国是“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才有可用于研究的税收记录。 ”[2]335而中国的资本管制制度又“极端不透明”,这就为研究增加了困难。但仅凭中国政府提供的数据,皮凯蒂还是发现“中国前1%人群的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在最近几十年迅速增长,”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国“前 1%人群仅占国民收入的不到5%。”20多年后,“中国前1%人群的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在2000-2010年为10%~11%,……与同期的美国相当。”[2]335这一速度是非常惊人的,如按此速率,用不了几十年,中国将是世界上两极分化最严重的国家,因为我们只用几十年时间就走完了人家几百年的分化历程。

2013年1月18日,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公布了2003年-2012年的基尼系数 (全国居民收入基尼系数),所有年份都达到了0.47以上,2008年为 0.491,而同期日本是 0.25,德国是 0.3,美国最高为 0.43。

而按照北京大学中国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发布《中国民生发展报告2014》,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统计,“1995年我国财产的基尼系数为 0.45,2002年为 0.55,2012年我国家庭净财产的基尼系数达到0.73,顶端1%的家庭占有全国三分之一以上的财产,底端25%的家庭拥有的财产总量仅在1%左右。”[6]

中国亿万富翁增速极快,“2003年福布斯中文版首次发布中国富豪榜,当时入选为100人。而2004年第二次发布时,名单扩充至200人。2005年,名单扩充至400人,并维持至今。2005年至2014年十年间,福布斯中国富豪榜上榜富豪的财富总额从2005年的5915亿元人民币增加到2014年的41628亿元人民币,资产增长了7倍有余。上榜门槛也从2005年的5亿元人民币提高到了42.8亿元人民币。”[7]可见中国两极分化速度是非常快的,这种分化对中国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冲击很大。

但是如果认为中国两极分化主要是劳资分配关系形成的,那么,这种看法由于离开了中国实情而过于简单。中国是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的改革开放又是由政府推动的,因此,中国的分配决不只是劳资两块,而是有政府参与其中的。根据权衡等学者对中国改革开放后企业、政府 (通过税收等)、住户(劳动者报酬)三者收入占GDP比重的动态分析,我们可以看到,2000年至2008年,企业的占比从17%上升到21%,政府的占比从15%上升到21%,而劳动者报酬的占比却从68%下降到58%。[8]20从三者占比可以看出,劳动者收入并没有与经济同步增长,而是在9年中,占比下降了10%,与此同时,企业增加了4%,政府则增加了6%。这是造成民众对收入不满的重要原因,因为这几年民众并没有同步共享到经济发展的成果。

有人认为中国政府是民本政府,政府收入的增加,最终有利于民众收入的增加,但是在近期内却不是这样。根据OECD(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2008至2010年统计,各国由市场决定的初次分配后的基尼系数,经过国家努力实现再分配后的基尼系数都发生了很大变化:美国由0.49降为0.38,英国由 0.46 降为 0.35, 法国由 0.48 降为 0.29,德国由 0.50 降为 0.30,瑞士由 0.41 降为 0.30,瑞典由 0.43 降为 0.26,芬兰由 0.47 降为 0.26,丹麦由0.42 降为 0.25,而中国则由 0.41 增长为 0.46。[8]184尽管我们可以怀疑数据的正确性,尤其对中国数据的把握,但是从各国再分配趋势看,一般先尊重市场的初次分配,然后经过国家调节,使矛盾得到一定的缓和,而我国在这方面起的作用很小,也就是说,政府收入的增加并没有直接转化为民众的收入。根据CHNS(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数据,1988-2008年我国城乡家庭人均收入税前税后基尼系数比较,可以发现我国的基尼系数变化是非常小的。 1999 年,税前 0.488,税后 0.467;2003 年,税前 0.493,税后 0.489;2005 年,税前 0.496,税后0.489;2008 年,税前 0.568,税后 0.519,国家虽然努力了,但调节的力度是非常小的。

由于中国把养老、医疗、教育、住房总体上推给了市场,而资本的原则则是利润,因而看病难、上学难、住房难、养老难的问题成为普遍的社会问题。以医疗为例,根据复旦大学健康风险预警治理协同创新中心发布的数据称,我国“1991-2013年人均医疗费用的年均增长率为 17.49%。”[9]这在客观上不是缩小差距,而是扩大差距。

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政府的收入不算高,约占国民收入的20%,而“1980-2010年,在美国税收收入仅占国民收入的30%,在英国是40%,在欧陆国家则是45~55%,(德国 45%、法国 50%、瑞典55%)。 ”[2]490但经过努力,发达国家能普遍把基尼系数下降10%以上,说明它们收入中的相当一部分是用于改善民生,例如,美国由 0.49降为 0.38,下降了 11%;英国由 0.46 降为 0.35,下降了 11%;法国由 0.48降为 0.29,下降了 19%; 德国由 0.50降为 0.30,下降了 20%;瑞典由 0.43 降为 0.26,下降了 17%;芬兰由 0.47 降为 0.26,下降了 21%。[8]184皮凯蒂说:“税收本身并无好坏之分。关键在于征税方式以及税收上来之后的用途。”[2]496这些国家能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其根本原因是缩小了两极分化,缓解了社会矛盾,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提供了政治保证。

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在发展初期,为了引进外资发展经济,我们在税收政策上作了有利于资本的让步,放水养鱼,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中国的改革开放是政府推动的,政府将财政收入的相当部分用于发展交通、发展经济、改善环境也无可厚非。但当中国几乎成为全球第一大经济体,人均GDP达到6000美元,而两极分化依然尖锐时,我们就必须要反思,并逐渐把改善民生放在首位。改革的目标是人民的幸福,如果人民改善生活的欲望长期得不到满足,社会动荡就为期不远了。韩国是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二战后,韩国人均GDP仅仅67美元,经过40年的努力,于1995年达到人均GDP10000美元,跻身高收入国家,其根本原因就是政府关注社会公平,通过扩大社保改善民生。

皮凯蒂是一位寄希望于中国的学者,与西方国家不同,“眼下在中国,公共资本似乎占国民资本的一半左右。”[2]XVIl而西方发达国家这一比例则不到10%,有的则为零,例如意大利,公共债务超过了公共资本。皮凯蒂认为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如果运用得好,将极大地推进社会公平,然而现实问题很多:“公共资产——至少以传统的国有形式存在的公有资产——有时候既没有带来效率也没有带来公平,更没有带来权力的民主分享,甚至在某些情况下被所谓公产管理者挪用和不法占用。”[2]XVIll最近我国在反腐败斗争中揭发出来的事实,完全证明了皮凯蒂判断的正确性。因而如何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创造出适应市场经济的公有制形式,并使它成为社会公正的支柱,是摆在中国人民面前的头等大事。

因此,“目前中国政府正大举反腐,”这是完全正确的,“腐败算得上是最不合情理的一种财富不平等,让巨额财富源源不断地流入极少数人手中。所以把反腐作为当前要务是完全必要的。不过,若以为腐败是导致极为不公的财富不平等和财富过度集中的唯一根源,就想得过于简单了。”[2]XVIll真正的根源是资本收益率长期高于经济增长率。

因此,为了防止两极分化的进一步扩大,中国“必须建立一整套公共机制,使资本为整体利益服务,包括在各个行业中发展各种新型资产和新型的参与性治理,还包括对收入和资产实行累进税制。”[2]XlX在这里,皮凯蒂实际上提出了三点建议,总体上是建立一整套公共机制,使资本,各种资本包括国有资本,为整体利益服务。具体讲又分二条,第一条建议是发展各种新型资产,包括适应市场经济的国有资产和混合资产,并建立与之相适应的参与性治理。第二条建议就是对收入和资产实行累进税制。因此,他并不一概反对国有资产,而主张国有资产更要为公众的利益服务。

关于累进税制,他谈了以下几点:第一,“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开始实行了累进税制,制度不太透明,结果就是中国的经济增长收益的社会分配情况鲜为人知。”[2]XX中国一开始就进行资本管制,这是值得称道的,“资本管制是管理和遏制财富不平等动态的一种方法。”[2]552“中国有比俄罗斯更加累进的所得税 (俄罗斯在20世纪90年代采取统一税)。 ”[2]552但制度不透明,却使中国的经济增长收益的社会分配情况鲜为人知。这里最不清楚的是大资产尤其是中国的国有资产对社会公平的贡献。中国实行了个人累进所得税,由于纳税人数不断增大,因而在性质上“它仍然不够累进”,因为它使广大工薪阶层成为纳税主体。他在另一篇研究中国税收的文章中指出:“中国缴纳收入税的人口比例从1986年的不足0.1%增加到2008年的大约20%,……中国所得税岁入激增,从1986年占 GDP的不足 0.1%到 2005年的超过 1.5%、2008年的2.5%,……我们的预测表明,中国的所得税岁入到 2015年很可能超过 GDP的 5%。”[10]由于工薪阶层成为纳税的主体,“在中国,收入税已成为大众税。”[10]这样就掩盖了大资产的积聚,“按照我们的估算,中国收入最高的1%富人,1986-2003年间所占份额增加了120%多。”“如果免税门槛在2008-2015时期保持不变,那么到2015年纳税人口比例将达到50%(大致75%的城市工薪阶层),所得税收入将超过中国GDP的10%。”[10]这种大众税虽然能带来可观的财政收入,但内在却是不公平的,不利于消除两极分化。尽管这样,中国税收的总量依然是少的,“在中国和印度这样的国家,税收岁入一般占GDP的10-15%左右,远低于能够建立适度的教育体系、健康体系和基础设施的任何西方国家。”[10]因此,除了累进所得税更加公平外,中国应该增加累进资产税。

第二,“鉴于中国社会中的资产越来越庞大,我认为也可对遗产继承和捐献实行累进税,……而且公布相应数据。”[2]XX“对巨额遗产继承进行征税是合理的,以减轻工薪族的纳税负担。 ”[2]XX“也可以对房地产及金融资产(除去负债后的净额)征收年度税,增加资产的流动性。 ”[2]XX

第三,坚持走中国独特的分配道路。“以上这些既涉及税务,又涉及政治和民主,但政治民主是必定与经济民主携手而行的。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中国会从诸多矛盾之中找出一条独一无二的决定性道路,其他国家也是如此。历史自会开创新的道路,往往就在最出人意料之处。”[2]XXl“如果中国愿意,……允许民主透明和法治政府与现代税收制度相结合 (并不是确定的事),那么中国显然足够强大来实施我此前讨论的累进所得税和资本税。”[2]552中国有可能出人意外地引领世界潮流。

皮凯蒂最后说:“未来数年最重要的事情将是发展新的所有权形式和资本的民主控制。”[2]586因此,皮凯蒂并不是一个只赞成私有制的学者,他也希望从所有权上进行改革,如何创造出一种适应市场经济并更有效能的非私有制形式,并用民主控制资本,是他近期思考的重心。他希望中国能开创出一条新路。

纵观全书,我感到皮凯蒂最主要的贡献是提出了通过累进资本税、所得税和遗产税克服世界两极分化的新思路,这对于民主国家和社会国家的建设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尽管这个思路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总体思路是正确的,是值得赞赏的。一切有志于人民幸福的国家,都应该并可以从中吸取营养,紧紧联合起来,用民主战胜遗产型资本主义。

注释:

①“我们这一代见证了苏联解体,并且对于这种政治制度或者对于苏联没有丝毫的喜爱和怀念。我一向对‘反资本主义’那些传统而粗糙的论调免疫。”[法]托马斯·皮凯蒂.21 世纪资本论[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32.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3)[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

[2][法]托马斯·皮凯蒂.21 世纪资本论[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3]资本主义怎么了(2)[M].北京:学习出版社,2014.

[4]http://news.hexun.com/2014-01-22/161637956.html[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8.

[6]http://epaper.gmw.cn/gmrb/html/2014 -07/31/nw.D110000gmrb_20140731_1-15.htm?div=-1

[7]http://www.hinews.cn/news/system/2014/10/29/017065079.shtml

[8]权衡等.收入分配与社会公平[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9]复旦报告称医疗费用过快增长已找到症结[N].中国社会科学报,2015-4-13(A02).

[10][法]托马斯·皮凯蒂、钱希筠,刘珍英译.中国、印度的收入不平等与累进收入税,1986-2015[J]应用经济学,200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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