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以南的八个侧面[组诗]

王琪

堰口

午后，堰口安详，众鸟纷飞

那持续不衰的墨绿

在装扮着一座座田园

泾洋河甘于沉默

穿行在青山绿水间的人，正静心聆听万物在低语

预料中的事，在秋天秘密地发生着

现在，我是小镇上那个唯一忠实的聆听者

山风步履缓慢，云影在山顶游移

而古旧房屋上的阳光

照耀出的那一张张脸，布满沧桑的味道

在堰口，唐突奔走的词会停下来

早年的油菜花和绿茶沿山坡攀缘而去

竹林里沙沙响起隔年的声响

容易怀旧的那个人

还未解读完一条老巷子泛黄的故事

他旅途上的倦意，就被不尽的苍莽无形带走

茶园里

一行一行的绿

都在低眉与抬头的刹那间

漫步茗香路上的人，即使月色浓重

也浑然忘却归路在哪里

没有风吹

三两瓣黄红相间的无名小花

会和往常一样，跳上我心尖，微微颤抖着

每张薄薄的叶片

自有雨珠滚动的痕迹

每个嫩嫩的小芽上，都遗留阳光投下的亮泽

在江塝茶园，时光铺展了千年

让喜欢品茗的人，一路追随

这茶园定有自己前世的影子

我相信，有多少枚茶叶

就有多少杯芬芳浓郁的茶香

乘着采茶姑娘的甜美歌声，袅袅袭来

游午子山

拾级而上，苍翠的树木无不遮人耳目

阳光的胎记，留给了尘世

也留给，这不可悉数的万仞崖壁

在午子山，河流清澈见底

鸟鸣打破幽静

一个人漫长的一生

仿佛一个下午，便可抵达，以至穿越

蔓延四处的秋风

经过身体一侧，止步不前

它们此起彼伏，抑或不动声色

传诵着这个秋天，你我各自不同的命运

在江边眺望

年华既尽，我还不能取出一支磨秃的铅笔

完整地描摹出她迂回曲折的走向

相对于一座茶园

和蓊郁、苍绿的樱桃沟

我更安于，将逐次加深的时光

放置在更为广阔的江边上——

在一户普通的农家院落

听山野氤氲的温软气息，自门前哗哗流过

在玉米林疯长的时节

听安静的内心，顺从江风召唤

让我一再拒绝仓皇和孤单，执意去往远方

允许我这个异乡人

自江边打量过每一寸山水之后

都情不自禁地说出

它浑然天成的灵秀和悠远

太白洞

此刻，台阶上落满秋天的音符

每踩一步，都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块块巨石，不一定证明山体存在

但一定代表空蒙与奇崛本身

三个天然岩洞

让眼前的世界更为遥远、深邃

而世间再笔直的树木

也比不上身边这楠树高耸挺拔，和九死

一生的那一株

潭水深不可测，淙淙流去

它愿将一帘飞瀑，化为笔墨清爽、疏密有致的山水画

没有人靠近，就没有谁敢去惊醒

这别有洞天的地方，藏着神的暗喻，且大于我写下的这一首短诗

骆家坝

牧马河流经骆家坝

秋天再一次放慢了脚步

山岚也再一次集中了苍绿

一抹清风是微凉的，它带来满街的桂花香

沁人心脾

小巷里的宁静，弥散出明清时期的味道

窗棂镂刻精美，楼阁小巧雅致

举步可达的险峰与飞瀑

滋生出一座古镇的安然神态

在骆家坝

我摸到自己光滑的肌肤

也终可以敞开嗓门

对着幽幽空谷，唱一曲

浸染朝霞与暮色的山乡民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