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花不再来

洛书

白天的烟花并不能显示出它的美丽。

黑夜里盛放的光芒，即便稍纵即逝，为了这份美好，依旧有人会奋不顾身。

而我，停留在了奔向花火的岸边。

人终究会变，即使是失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在人生的岁月里，有失有得。

而我们，总会得到。

（一）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悲伤

高中女生的内心世界有时就是不可理喻的。那时，吴梓盛才刚刚出现在我的世界中，不算英俊却温和有礼，很沉默但成绩优异。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总有着一种宠辱不惊的气场，让我很恶劣的想要打破它。林可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甚至比我还要积极的行动起来。

于是，吴梓盛的身边，总能看到，林可和我或鬼祟或嬉笑的身影。

林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一头利落的短发，明亮的大眼，嘴角甜甜的笑意，无论是同学还是老师都喜欢这样大方活泼的女生。她成绩很好，总是吴梓盛第一，她第二。也许，这就是她捉弄吴梓盛的原因吧，我觉得自己窥见了真相。

林可和我总是恶劣的叫着他“非洲野猪”，这源于当时的一个笑话：你不看我怎么知道非洲野猪长什么样？

他有时沉默，似乎并不在意，有时皱着眉反击，也慢条斯理。

然而，渐渐地，我厌倦了这个游戏。看着他紧皱的双眉，林可嬉笑得意的样子，我忽然有些不舒服，下意识的制止了林可的话。

他突然转过身，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怕。我才发现，面前这个男生，已经显出了棱角分明的俊朗模样。是啊，高三将至，嬉笑打闹间我竟忘记了岁月的无情，改变着模样，改变着感情。我忘记他是怎么说可儿的，却清楚的记得他拂袖而去前对我说的那一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吴梓盛的背影，我想笑，却发现自己没有力气做任何表情。吴梓盛，你变得高傲了，就如同林可一样，拥有着值得骄傲的资本。

林可撇撇嘴，无所谓的耸耸肩，“他生气了。”

我点点头，却并没说什么。这样的结果，貌似是我自作自受。可是吴梓盛，你不会知道，即便面对每一个人都会微笑，即便比不过你和可儿的优秀也毫无在意，这样的我，还是会悲伤。

（二）我的喜欢，宛若烟花

与可儿不同，我有着妈妈那样丝绸般的头发，粗粗的辫子像马尾一样，同学总是装作郁闷的嘟囔，“你的头发竟然是我的两倍。”

她们说，我的性格像水一样，淡淡的。也许会随遇而安，也许会汹涌起伏，但终究不是大海，冲不死人。

就是这样冲不死人的我，和林可一起，和吴梓盛相杀，整整两年。

高三的我们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经过那一次，我不再捉弄他。

林可觉得很奇怪，开玩笑的说我似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我并不想成佛，却想做班里新诞生的一枚学霸。

我开始认真地写着一行又一行的笔记，做着一张又一张的卷纸。

如此匆匆岁月，我还是想要接近吴梓盛，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我开始拿着卷纸一脸无辜的走到他的座位前，指着一道题，随机露出讨好的笑容。

他总是微微皱眉，有些无奈的看着我，却因为性格使然，每次都会细心的列着公式，讲到我听懂为止。

有时，我会偷偷的看着吴梓盛，在心中刻画着他的眉眼。灰色的校服使他周身的稳重显露无疑，阳光下微微偏棕的头发，些许刘海因低头的缘故掩上了额头，那双灿若星光的眼睛……额，他发现了我在偷看。

我狼狈的将目光移开。

“陈洛，你刚刚又发呆。”吴梓盛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不服气地哼了哼，明明是看你看呆的。

在两周的补课时间结束后，大年夜的到来令每人都欣喜并松了一口气。

这一天晚上，我却独自一人从家跑了出去。父母的争吵让我觉得这个新的一年似乎暗无天日，所有的烦躁笼罩着我，让我在这个似乎所有人都幸福的长夜里，一个人站在大街上，瑟瑟发抖。

福祸相依，在对面的街角，我看到了吴梓盛。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同我一样在这个黑夜里第一眼就看见了我，但我确定，我与他，目光相接。

年三十，S市的街上人烟稀少，我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我。

吴梓盛手里拿着一兜子烟花，很明显，他被家人派出来买东西，而且心情不错。

“哟，陈洛。”

他丝毫不显意外的和我打招呼，顺便举了举手中的袋子。

“要不要来点儿烟花。”

命运很奇妙，让我今夜不知是悲是喜。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身边会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我，放烟花。

“你要报什么大学？”看着我手中的烟花，他忽然问。

我愣了愣，“可能……师范吧。”

他的目光转向我，“这个答案，不像是你的。”

“那什么像是我的？”

他没言语，将目光再次转向快要燃烧殆尽的烟花。

（三）相逢如迷，筵席终去

人们都说，一无所有，所以才无所畏惧。就像是我，明明知道在这种时候下的喜欢不会有什么结果，所以开始更加肆无忌惮的靠近。

我不知道吴梓盛到底有没有察觉，他似乎忘记了那日脱口而出的话语，但我会记得，这是我在他身边也依然理智的原因。即便他不在乎，但我依旧在维持自己小小的幸福。

不是那天的“哟，陈洛。”而是最初的那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无论我怎样靠近，时间终究还是把我们分离。

林可选择了本市的航空大学，学了机电;我选择了外省C市的师范，选了中文。

而吴梓盛，留在了S市，同样是航空大学，霸气的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意气风发的走向了未来。

散伙饭那天，我们都喝了很多。

林可笑着对我说，“陈洛，你真不够朋友，竟然不告诉我你选了C市的学校，就这么抛下我走了。”

我夺过她手中的酒杯，“去别的地方找一找新感觉嘛，别喝了，一听就知道你醉了。”

“你最近真是奇奇怪怪的，不过趁着今天我想告诉你个秘密。”林可学了个最近电影中卡通人物的动作，将食指比在了嘴边，夸张地“嘘”了一声。

我推了一下她靠近的脑袋，被逗笑了。

“我处对象了。”她不依不饶的贴在我的耳边，“就是那个总被咱俩欺负的吴梓盛。”

我觉得这一瞬间很久很久，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证明了这一刻的过去。

“我觉得挺奇妙的，你说之前我们总是欺负他，这算是因恨生爱吗？”

她的笑容显露出丝丝甜蜜，我也笑着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最后，曲终人散。

高中过去。

我去了C市，昔时的朋友只得在假期约定。

（四）今日初夏，你我再聚

四年的大学生涯不多不少，但是物是人非。

人们沾染了尘世的俗气，融于社会，风生水起。

S市于我而言，是家，我身心得到休息的地方。再次回到这里，同昔日的朋友再聚，我的心微暖。

他们说，林可，你还和吴梓盛在一起，要结婚了吧，快点儿，我们好喝喜酒。

被点到的两人笑着点头。

他们说，陈洛，你竟然还没找对象，这不科学，快行动啊，好男人等着你。

我笑着摇摇头。

林可和吴梓盛很开心，一杯又一杯的喝着。

我也很放得开，一杯接着一杯。

林可显得很兴奋，一把揽住我，“陈洛！我要结婚啦，你一定得当我的伴娘。”

吴梓盛淡笑点头，“其实我也想让你当我的伴郎。”

我和他俩碰碰杯，“身兼二职需要更大的红包，你们确定？”

觥筹交错，众人尽兴而归。

又是那个街角，我还记得，年三十，我和吴梓盛就是在这里，我放着烟花，他看着烟花。

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着什么，可能什么也没想，也可能只是不敢再想下去。

当我抬起头，我似乎回到了四年前的那个深夜。

吴梓盛站在那里。

这一天，人群熙熙攘攘，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送可可回家了？”我走了过去，找着话题。

他点点头，却问了个毫无关联的问题。

“喝茶吗？”

我忽然觉得，过了四年，我依旧很傻。

在听到他的问题时，我下意识点头，就被他拽到了附近的茶馆中。

“我总觉得你在压抑着自己。”吴梓盛双手交叠，手指在温热茶水的晕染下有些烟雾袅袅的朦胧感。

他的话语却直接得很，“可可很担心你，有些事别一个人担着。”

这种直接令我有些无所适从。

进入社会，我学到的是隐晦，是低调，是无论如何也要微笑。然而，我却忘记了，对待朋友，怎么可以用在社会上的这一套。

“我没事，可能就是觉得自己会一直待在C市，但还是回来了吧。四年了，这座城市也变了，我需要适应。”

这是真话，却不是重点。

他摇摇头，“是否和我有关，这是可可最近发现的。”

我默然，心中却一惊。

（五）那年烟花，不再来

茶水渐凉，我的心似乎也是这样。

“我只是有一个问题，很愚蠢的问题。本来，四年前我就想问的，但那时不懂事。”我有些语无伦次。

我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就这么看着我，我继续说着。

“我……我想知道，你因为什么选择了林可？”

最终，我还是说出了口。

对方却是松了口气，“看来你有人选了，问这样的问题。”

我微微窘迫，因为对方的误解。

“为什么？”

我坚持。

吴梓盛笑了，“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可可所拥有的那种活泼，让我觉得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围着她打转。”

这个答案是我意料之外却又不太意外的。

没有遗憾，亦不后悔。

原来我早已经放下了这些，这些真正变成了回忆。

我可以笑着和林可嬉笑，调侃吴梓盛的居家贤惠。

我可以笑着做林可的伴娘，祝福他们的天作之合。

我可以笑着去忘记那段记忆，时间终究抹去了心上的痕迹。

那年的烟花仅仅是烟花，稍纵即逝，不留痕迹。

我的喜欢只是一个人的事情，也只是一个人的记忆。

毕竟时间很强大，能改变人事，改变感情。那时的年轻，让今日的我无奈而怀念。

我们都长大了，而今，没有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