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星海去爬山

文/吴星铎 张丹

跟着星海去爬山

文/吴星铎 张丹

星海和朋友们在爬山途中稍事休息

“蜿蜒曲折小路行，拾阶而上到长城。起伏群山更连绵，仰望四顾笑迎风。”

这是巴西人星海（Raquel Martins）9月中旬带领自己的朋友们登山，在山上大家用“联句”的形式写的小诗的一段。原诗用英文写成，笔者试译。每年8、9月份，星海和她的朋友们在登山之余都会“联”一首诗作为纪念。

“这是我们的第6首诗。从2004年我们把登山固定在每周三开始，算来已经11年了，而一起作诗的习惯，也保留了6年了。”星海说。

星海一开口完全听不出她是个巴西人，俨然一个老北京。熟悉她的人对此毫不奇怪。她从小在友谊宾馆长大，上世纪90年代前往香港，2001年又回到北京生活。星海对北京地理的了如指掌也让曾经做过导游的笔者汗颜，她说出的山名、地名，你可能根本没听过。这是第三次见星海，这次她的故事聚焦于两个字：“爬山”。

从大屿山到大“野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北京的秋天最适宜爬山郊游，北京长大的星海从小就很喜爱爬山，小时候，她就经常跟随父母爬香山、八大处。上世纪90年代，星海和家人搬到香港居住。这座城市培养了星海爬山的爱好。她认为在香港爬山非常方便，“英国人早前把山道修建得很好，而且每隔多少公里都有提示牌，告

诉你方向和目的地。”

已经结婚生子的星海，在那时加入了一个比利时人组织的爬山队，每个星期跟着队员去爬大屿山、九龙一带的山。十几名队员都是外国人，由于工作原因，这些人会离开香港，所以每隔两三年爬山队的成员会轮换一批，但星海一直都在。

星海说：“我们从来不做广告，也没有一个队名。因为我们不愿意变成一个正规的组织。”这也是星海后来回北京自己组建爬山队的一个原则。

2001年，星海一家五口回到北京生活。北京的山错落不平，连绵起伏，更是登山爱好者的好去处。据她回忆，那时候的京郊还没有被开发，北京到处都可以爬山，也就是爬“野山”。相识多年的一位美国好友与星海兴趣相投，两人一天约好去爬山，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慢慢地，身边的朋友知道我们俩老去爬山，就有人也想跟着爬。到了2004年，我们就决定固定一天去，定了每周三。”

从此，星海带着她的朋友们把每周三去京郊爬山的活动坚持了11年。

爬山是个技术活儿

只要大家在北京，每周三，星海都会带着10多个朋友爬山，风雨无阻。队员都是她的朋友，多数为女性。他们国籍不同，有美国人、瑞士人、德国人、英国人等；职业不同，有环保人士、记者、医生，也有老师、珠宝商和家庭主妇。和在香港一样，每年都会有几个朋友由于工作原因离开这个队伍。

想要加入这个团队，要求比较高，如果是新人，半年内不能介绍新的朋友加入，因为星海认为，“不是所有的人都会爬山”。她解释道：“有的人不会走山路，有的人害怕虫子和蜘蛛网，还有的人一遇到打雷下雨非常害怕，就再也没来过。”曾经有一个突尼斯的姑娘和星海一起爬长城，但她坐在长城上不敢上也不敢下，处境十分窘迫。类似的情况发生过三四次，最严重的一次是一位朋友无意被石头绊倒，还缝了几针。因此，星海要求朋友们必须告诉新成员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以及危险情况下该如何处理，才能让他们加入队伍。

由于星海专爬“野山”，所以团队每周三总出没在京郊甚至河北一带，而非人声鼎沸的旅游胜地。所以，司机对星海的爬山队来讲可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对于司机，星海也要进行专门培训。这些人通常为她和朋友丈夫单位的专职司机，就连其中的老北京人都很少去过星海指定的地点。“所以都是我带着司机们去北京周边。”星海笑道。每次出发前，她会让司机们提前查好路线。因为星海喜欢从A地走到B地，而不是折返，因此这对司机和团队之间的配合也是极大的考验。

有一个细节是司机们必须要知道的，那就是一定要在半路有信号的地方和星海联系，再去约定的山脚下接他们。曾经有一次在河北，正是因为信号原因，司机们直到半夜才找到星海和所有队员。星海形容司机当时的心情：“他们非常紧张，心想要是把老板的老婆们都给丢了，该怎么向老板交代啊！”谈到这次走失的经历，星海没有怨言也不后悔，反而认为是为今后的爬山活动积累经验。

《镇边城联句》

作者：星海 等

翻译：吴星铎

蜿蜒小路不难行，

拾阶而上到长城。

起伏群山更连绵，

仰望四顾笑迎风。

蓝草绿叶正相衬，

且用午膳于花丛。

遥想马丘比丘山，

中国秘鲁万里同。

秋风微抚红高粱，

不如你我意兴浓！

异国好友登高处，

觥筹交错碰杯声！

Poem at Zhenbiancheng

Easy Winding Road

up to the Great Wall

The terraced rolling hills

ahead of us all

Brilliant blue delphiniums

against lime green leaves

A Lovely Lunch

among Wild Flowers' ease

Quiet Macchu Picchu like China array

Red Sorghum - leading to red autumn the way

Toasting champagne with clitter clatter

Here we all are on the wall together

有笑有泪的旅途

爬山的过程当然少不了谈笑风生。她清楚记得2008年奥巴马第一次当选美国总统时，她和三个加拿大黑人朋友的激动心情。“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都在等消息。当得知奥巴马当选后，那三位朋友激动得拥抱、欢呼。这种兴奋的心情也感染了我，令我印象深刻。”

谈到最美的地方，星海马上回答“芦子水，在门头沟和怀来之间。”星海说，她见证了那个地方最美的时刻，而如今旅游商业开发完全破坏了它的自然美，“看到芦子水被破坏了，我那么吃惊，那么难过。我那天一边走一边哭，走了很长时间。”

山上的旅途不止有笑，有泪，还有争！星海和朋友们在爬山时会讨论国际事务或家长里短，不同背景的人意见自然会出现分歧，星海认为这很有趣。“喜欢爬山的人性格都比较坚韧，意见都很强。”

譬如，近日引发国际社会强烈关注的叙利亚难民问题，就成为了上周三爬山队在镇边城谈论的话题。“尽管讨论不出什么结果，大家也是谁也不让谁。”星海笑道，“还好我们没有坐下来谈，不用眼睛瞪着眼睛。在山上一前一后地走也没法生气，就算生气你也不能打他。”

一砖一瓦都有自己的故事

星海带着朋友爬山的目的之一是帮助他们更多地了解北京的风土人情，更好地融入当地社会。作为译者，她本人对中国历史很感兴趣，很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多了解中国。所以当队员们对灵鹫禅寺里的石碑漠不关心时，星海会生气地说：“这里明明有这么大的一个石碑，你们为什么没有一个人问我这上面写了什么？”

星海说，她在北京爬山不只为了欣赏美景，也是为了在爬山的过程中发现更多故事。“爬着爬着，左边会出现长城，右边还有些破房子，这说明以前有人居住过。我们发现好多地方都有故事，有历史。”

来到河北怀来的庙港村，星海给朋友们介绍了庙港长城的历史，说它是明代的样板城，所以建筑质量和规格很高。讲到平谷的将军关，星海也能侃侃而谈，说山上以前发现过金子，那里有日本人修路的痕迹。通过星海的讲解，一些朋友确实对中国的历史产生了兴趣。有一次，爬山队的一位朋友听了农民讲述日本人杀害村民的故事后，开始研究相关的历史书籍，去了解日本人当年在中国究竟做了什么。星海提到，“现在那位朋友还想约我去卢沟桥看看，参观抗日战争纪念馆。”另外，她还经常给外国人推荐中国的经典电影，譬如《霸王别姬》、《红高粱》，让他们对中国文化的理解更加深入。

星海在爬山的过程中会随手捡一些自己喜欢的蓝白色瓦片和大大小小的石头带回家收藏。她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认为漂亮就捡起来带回去。有一次，有一本50年代出版的关于雷锋的书，就扔在一个荒凉没人住的院子里，星海认为它有价值就捡回来了。

去过大大小小的京郊村庄，当然免不了要和村民打交道。除了买些鸡蛋、山核桃等农产品外，星海和朋友们还从村民那儿买过大物件：老驴拉磨用的磨盘以及酿酒用的酒缸，最后都是用卡车拉走的。

与自己心灵对话的时间

奇险是山，平坦也是山。

星海认为：“登山不一定要往上走，也可以平着走，走很多公里。关键是要与自我对话。”爬山之于她，就如打坐、冥想一样，“这是与自己心灵对话的时间，我需要这个时间。”星海说。有些时候，星海会把自己留在队尾，一个人走一段路，想些自己的事情，或者放空。“那就是你跟大自然、跟你自己的时间。” 山虽无言，然非无声。

星海说山能给人一种美的感觉，春夏秋冬的山都非常好看。“中国有句俗语‘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巴西人通常很喜欢海，但我对山的感觉更深一些。”

之前和星海一同爬山的好友回到自己国家后仍然怀念在北京爬山的时光，他们认为在中国的爬山经历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星海说很多朋友回北京后和她抱怨道，在国外爬山很无聊，除了空气好、风景好以外，没有历史，“你在地上找不到一块瓦片。”星海笑言。

或许，这才是中国的山吸引星海和她的朋友们的原因。每个地方、每个物件都有它独特的故事，每片砖瓦都有自己的历史，每个村庄的人都热情好客，这些，才是真正吸引他们的地方。（实习生吴玺参与采访录音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