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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宗黑尔饭稻羹鱼慢生活

2015-12-09党兵李雨霖

云南画报 2015年11期

文/党兵 图/李雨霖

师宗黑尔饭稻羹鱼慢生活

文/党兵 图/李雨霖

2013年,在云南省委宣传部主办,《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等协办的“寻找中国最美风景县”走进云南的活动中,黑尔入选“30佳最具魅力村寨”。组委会给予黑尔的评语是:黑尔人划山养树,认树为“神”,崇尚自然的民间习俗,成就了黑尔的秀美山川和良好的人居环境,是生态文明建设理论的生动体现。

饭稻羹鱼藏在河谷里的江南水寨

八月的黑尔,稻子熟了。

三千多亩金黄的梯田,层层叠叠,高低错落,从山脚盘绕开来。在远处,是郁郁葱葱的群山,是自由飘荡的云雾,是一大块干净的蓝天。一群孩子在溪水里无所顾忌的嬉闹,惊起一群野鸟叫着乱飞。

俨然一个世外桃源。

很快有人迎接我们,是村支书,一个名叫何红明的年轻帅哥——后来我才知道,何书记还是黑尔“南江组合”乐队的主力成员。

何书记要带着我们去吃“扁米”。他介绍说,凌晨六、七点钟的时候,勤劳的黑尔人便来到稻田里,趁着晨曦,选取品相良好、无病虫害、六七分熟的黑尔糯谷,将饱含露珠的谷穗采摘回家。掐去穗尖,摘掉穗尾,只用谷穗中间最饱满的部分。然后刮下来,上锅蒸。

说到这里,一股诱人的清香已钻入了鼻孔。我们停下脚步,炊烟自一幢久远的干栏建筑里悠然升起。走进去,果然,女主人正在灶间忙着蒸“扁米”。天井里一张簸箕里,铺了一层黄澄澄的糯谷,正散着热气。有性急的同行,忙扑了上去,抓一把便要往嘴里填。女主人笑着阻止,还没有做好呢!

“扁米”的制作工序很复杂,蒸过之后,需要自然晾干;然后翻炒约15分钟;再放入石碓中,待谷壳与米粒分离之后,加入黄姜叶,碓之入味。成品“扁米”呈绿色、扁状,软硬适中,有清香,嗅之沁人心脾,食之口舌生津。

其实,“扁米”只是黑尔糯米许多吃法之中的一种。成熟的黑尔糯米可做花饭、舂糍粑、包粽子、酿米酒等等。黑尔糯米气味醇香、颜色纯白、性质柔韧、味道爽口,清代时已被定为贡米,并曾获得周总理的高度评价。

黑尔糯谷仅能在黑尔嶆内生长,并且不能施加肥料,否则便易倒伏。黑尔糯谷全凭田里的自然养分供给,顺其自然生长,却能粒大饱满,香气飘逸。这或许就是黑尔独特的生活方式罢,谷如其人,一派率真,天然而无机心!

八月的黑尔,也恰是鱼肥的时节。

南盘江两岸,钓伞处处。我唐突地揭开一位钓客的鱼篓,竟赫然见到十多条半个手臂长的肥鱼,有翘嘴、草鱼、鲶鱼、罗非鱼,还有两条我叫不出来的鱼儿,我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这位来自曲靖烟厂的李姓退休老职工却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这儿鱼多,不算什么。

李大叔告诉我,他钓鱼只是个爱好,黑尔风景美,空气好,退休了时间多,便经常来,一住便是十来天,整日里划船、钓鱼、爬山,觉着身体比上班的时候好多了。

几个年轻人正在旁边摆弄着一首皮筏子,他们是来自昆明的一群白领,周末跑来黑尔度假。他们开玩笑地说,这段江水太平了,水流慢,钓鱼没有挑战性。不如划到上游,既能锤炼钓技,又能看风景,何乐而不为?邀我们一起去。

我们却多是吃货,已到了快进午饭的时候,都搪塞着婉拒了。午饭自然是黑尔糯米饭和南盘江江鱼,糯米香甜,江鱼鲜美,阳光温润,江风轻缓,我们如同乐天知命的黑尔人一样,饭稻羹鱼。一顿饭下来,竟都有了微醺的感觉。

小桥流水黑尔人家 田昌维/摄

依山伴水看不尽的壮乡风情

执拗的壮人,总要找到大自然的福地才会安顿下来。

几千年前,北来的百越、百濮人迁徙中偶然发现这片藏在河谷里的桃源之地,便留下了一支族人。

千百年来,黑尔壮人世居于此。南盘江绕村而行,造就了数千亩的水田,也成就了如画江山。

我们自法蒙古渡口登上渡轮,逆南盘江上行。但见两岸青山高耸入云,山坡上挤满大大小小的木棉树,硕大而绿的叶争着向对岸探去。阳光自云背后溅来几滴,任山风吹落江面,激起柔软的涟漪,若少女的双眸般明亮,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间或几只银鱼跃出水面,引来船上众人一阵阵惊叫。嬉笑声洒满了峡谷,便有眼尖的指着两岸喊,猴子!两岸杂乱的树群中,不知何时跳出了叽喳叫着的猴儿,一个个手舞足蹈,随着我们的渡轮奔走。有顽皮的,竟朝我们抛来石块,见到我们惊慌失措的样子,兴奋得窜高窜低,闹作一团。

渡轮继续溯流而上,突然慢了下来。两岸青山向我们直挤过来,阳光已消失不见,天空只余一线灰暗。脚下江水激荡,呜咽不已,仿佛我们恍惚间驶入了冥间。船长田大叔十多岁起便在南盘江上讨生活,放排、打渔、行船,他告诉我们,这里叫险滩。据说在这段险恶的江水下面,住着恐怖的水妖,喜欢吃人,酷爱兴风作浪。从前黑尔人行船,若是不巧晚上赶到这里,便要弃舟登岸。第二天白日聚齐了人,才敢放水下船。

到了南盘江黑尔段上游,田大叔调转船头,顺水返回。不多时,便转出一线峡险滩,又见阳光洒满江面。清风徐来,波光潋滟,山色空蒙。几个壮乡儿女撑着竹筏,悠然而过,戏水放歌:这条河水呀水澎湃,这里河水清幽幽,丢块石头试水有多深,试问哥哥情多深?

渡轮驶过法蒙渡口,向下游飘去,忽听水声喧嚣,仰头望去,飞塘瀑布自天际而来,直下百余米,注入南盘江,汹涌而去。

黑尔依山伴水,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自山顶公路下行五六百米,便是黑尔嶆,区土地平旷,溪流纵横,水田多集中于此。区向下又三四百米,即为谷底南盘江。在开阔的黑尔嶆区,临近南盘江畔,突然凹了下去,形成一道百余米深的峡谷。平地上汇集的水流便自崖顶绝壁倾泻而下,成就“飞塘瀑布”的奇观。

远望飞塘,只见崖披白练,水流激荡,形若银河倒卷,声如雷霆万钧。水流两岸,绿树丛生,梯田杂处。四周青山在望,奇峰错列,雾中叠翠。待行至瀑布脚下,方见到飞塘之水级级层叠,翩翩然婉转而下,瀑与潭相连,潭与滩交错,水汽蒸腾,玉液纷飞。此时夕阳正浓,水中荡起彩虹处处,如梦如幻,众人皆醉。

唯“那”为美根植于自然的一种生活

黑尔,不仅是稻香鱼肥的江南水寨,不仅是山青水绿的河谷壮乡,更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生活。

在黑尔壮人的语言中,有一个词汇叫做“那”,最初用来指代“稻田”,后来泛指所居住的地方。黑尔14个自然村落中,多以“那”为名,如“补那典”(雨登寨)、“补湿那”(雨龙村)、“补岗那”(田心村)等。以“那”为名、凭“那”为生,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稻作民族,黑尔壮人将自己与土地、与自然的亲缘关系予以神圣化,形成了天人合一的素朴观念。

在黑尔,树木被禁止砍伐。每个村子后面的森林,均是村落的保护神。每片森林里,均有一棵德高望重的神树,神树下则是被精心呵护的泉眼。每逢节日,黑尔人便举行盛大的祭祀,敲响铜鼓,跳起碗舞,吟诵那古老的经文:三条路相通,定些“那”成为社神;三条溪相汇,定些“那”成为社神……

在黑尔,老糯谷世代种植。这被壮族视为造物主布洛陀恩赐于黑尔子孙的珍惜品种,尽管产量不高、不易侍弄,却是黑尔人的最爱,并创造出丰富多彩的糯食文化。腊月蒸白酒,三月舂糍粑,五月染花饭,六月包粽子,七月舂扁米,九月煮汤圆……

黑尔人欲求不多,一有欣喜,便歌舞之。客人来有酒歌,情人来有情歌,便是起屋造房、酿酒打渔、插秧采茶,也有专门的歌谣。黑尔人爱歌舞,爱生活,崇拜自然,敬畏神灵。有意无意之间,黑尔人自然而然地践行我们所向往的那种生活,率真、朴实,一片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