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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哈特和奈格里的多众概念

2015-12-08

云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1期
关键词:肉体民主

吴 骏

[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论哈特和奈格里的多众概念

吴骏

[复旦大学,上海200433]

关键词:多众;肉体;民主;生命政治

收稿日期:2014-07-23

作者简介:吴骏,男,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B089.1

文献标识码:码:A

文章编号:号:1671-7511(2015)01-0063-06

摘要:《Multitude》一书是由哈特和奈格里合著的《帝国》系列三部曲①由哈特和奈格里合著的《Empire》、《Multitude》、《Commonwealth》这三本书都围绕着同一主题——全球化之下的政治秩序展开,内容都涉及了对今日全球的生产模式和发展趋势的探讨,故称为《帝国》系列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作者从经济的、政治的和本体论的视角去构建了一个作为革命主体的多众形象。并且在后现代的背景下,将多众的概念与传统的人民、群众和工人阶级的概念区别开来。哈特和奈格里不仅从肉体和身体的关系中分析了多众所必需的可能性条件,而且指出了多众的目标乃是对于真正民主之诉求。多众概念的意义在于揭示它的革命和反抗力量,它既身处于帝国之内,又同时反抗着帝国。

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多众(multitude以下译为“多众”),指的是帝国背景下的革命主体,是集多样性和差异性为一身的概念。其意义在于阐释传统的产业工人阶级的概念已经从我们当代经验到的视线中消失,但它作为一种革命的主体并未消亡。也就是说这个阶级在资本主义经济中的特殊位置和它的支配地位已被取代。而取代它位置的就是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多众。两位作者的目的在于把多众作为一个阶级,对它的概念内涵、构成要素和目的诉求进行了分析与理解。

哈特和奈格里在《Multitude》②此书无中译本,笔者暂译为《多众》。一书中使用多众这一概念,是为了在概念的层面上把多众和其他有关社会主体的概念区分开来。他们在序言中强调指出,这些其他的社会主体主要是我们所使用的如人民(the people)、群众(the masses)和工人阶级(the working class)的概念。

首先,人民在传统上一直是一个单一的概念。它把多样性化约为一个统一体并赋予人口一个单一的身份。也就是说人民即“一”。相反,多众是“多”。多众由不尽其数的差异构成,这些差异不能被化约为一个统一体或一种单一的身份。它由不同的文化、民族、种族、性别和性取向,不同的劳动形式,不同的生活方式,不同的世界观和不同的欲望所构成。多众是所有这些独一差异的多元化。

其次,群众同样和人民相对照,因为它也无法被化约为一个统一体或一种身份。群众当然是由各种类型和类别构成的,但事实上,我们不应该说,差异的社会主体构成了群众。群众的本质是非差异的,所有的差异都淹没并沉溺在群众当中了。这些群众能够统一地运动只是因为他们组成了一个没有区别的、一致的聚合体。在多众中,社会差异依旧是差异。因此,多众概念面临的挑战就是,对一种社会多元化而言,在实现共同交流和行动的同时,保持内在的差异。

最后,应该明确多众和工人阶级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工人阶级的概念已被当作一个排斥性的概念来使用,它不仅把工人和不需要通过工作来养活自己的有产者区别开来,还把工人阶级和那些工作的人区别开来。在其最狭义的用法中,工人阶级仅仅是指工业劳动者,从而把他们与农业、服务业及其他领域的劳动者区别开来;在其最广义的用法中,工人阶级是指所有的工薪劳动者,从而把他们与穷人、无薪水的家庭劳动者及其他所有得不到薪水的人区分开来。相反,多众是一个开放的、包容性的概念。它试图捕获近年来全球经济转型的重要性:一方面,工业工人阶级在全球经济中不再扮演主导角色,虽然其数目在全球范围内并没有减少;另一方面,今天的生产不仅仅是经济生产,而是被更一般地当作社会生产。不仅是物质商品的生产,同样也包括交流、关系和生活方式的生产。

一、多众作为一个阶级的概念

哈特和奈格里首先认为“多众是一个阶级概念”。[1](P103)从经济维度上讨论阶级概念的理论一般而言存在着个别性和多元性的划分。个别性的理论通常是与马克思的思想相关联,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有一种使阶级范畴简单化的趋势,使得劳动的各种形式合并成一个单一的主体,即与资产阶级相对立的无产阶级。多元性的理解,由自由主义的论述得到了最清楚地说明,坚持社会阶层的不可避免的多样性。事实上,这两种视角都具有其各自的合理性。首先在第一种情况下,资本主义社会的特征乃是基于资本和劳动之间的划分,也就是说区分了真正拥有生产性财产的人和那些一无所有者。更深一层来说,在劳动的条件和无产者的生活条件之间趋于表现为一种同质性。在第二种情况下的理解也是具有合理性的,由一种潜在的、数量庞大的阶级构成了当代社会,它不仅是基于经济上的差异,而且也是根据种族、民族、地域、性别、性倾向以及其他因素的差异。

当然,阶级必然是被阶级斗争所确认的。这样的斗争究其根源是对压迫和支配力量的抵抗。哈特和奈格里认为,一方面阶级是作为经济概念而体现,它通过抵抗的集体行动来实现经济利益和生产条件的诉求。另一方面阶级又是一个政治概念,它把为了实现潜在的斗争和表达自身作为一个政治诉求来看待。阶级是一个构成性的部署和主张。其目的是为了去确认现存的生存条件。在马克思的阶级理论中,正是因为这样的条件存在,使得一个劳动者的单一阶级的存在成为可能。由于政治诉求这一属性的存在,才使劳动者的斗争能够得到统一,使无产阶级最终形成一个阶级。是否具有明确的政治主张,成为划分马克思意义上的二元阶级观念和阶级多元化的自由主义模式之间的标准。

哈特和奈格里认为,上述从政治和经济的角度来划分斗争的传统方法,会越来越成为我们从本质上来理解阶级关系的障碍。他们对阶级概念有自己的看法,认为“阶级概念实质上是一个生命政治的概念”,[1](P105)也就是说它同时包括了政治的和经济的因素。

哈特和奈格里认为,从政治概念的角度看多众,是为了回应马克思关于阶级斗争的政治主张。从这个角度来看多众,它的根基与其说是在于阶级现行的经验性存在,毋宁说是它可能性的条件。换句话说,要问的问题不是什么是多众?而是多众能够成为什么?这样一个政治主张必须明确地立足于实证分析,去论证成为多众所需要的共同条件。当然,共同条件并不意味着同一或统一,但它确实要求在本质上的无差异或者说是对多众的种类划分。这也意味着各种不同的劳动类型、生活形式和地理位置的差异仍然需要保留,但却不妨碍多众在一个共同的政治主张下进行的交流与合作。

哈特和奈格里还认为,如果从社会经济学的视角去看待多众的概念,那么多众同时也是一个涉及种族、性别和性倾向差异的概念。正如哈特和奈格里所指出的我们将看到的生产的当代形式,即他们称之为生命政治的生产,“将不限于经济现象层面,而是倾向于涉及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了交流、知识和情感的生产。”[1](P101)这也是有助于从一开始就认识到多众的概念在某种程度上一直处于关于女权主义者和反种族主义政治这样的主流思考中。当人们说,他们不需要有一个没有种族或性别差异的世界,而是需要一个种族和性别无关紧要的世界。那其实是在说,一个没有权力的等级的世界,一个自由地表达差异的世界。这正是多众的诉求。当然,对于构成多众的个别性而言,为了去除差异所具有的限制的、负面的、破坏性的特征和划分我们的力量(诸如性别差异,种族差异,性倾向差异等等),我们必须从根本上改造世界。多众是劳动的共同主体,换言之是后现代的生产真实的肉体,与此同时从集体资本中而来的对象也试图创造其在全球发展的身体。资本要求多众成为一个有机的统一体,正如同国家要求使多众成为一个人民概念一样。通过劳动的斗争,多众所具有的真实的生产性的生命政治形象才开始出现。当多众的肉体被监禁起来并且被转化为全球资本的身体之时,它将会发现它自身既处于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进程中,同时又反对着这一进程。然而多众的生命政治生产,存在着一种调动在共同品中作为分享和生产的结果去对抗全球资本的帝国主义的趋势。最终,伴随着它基于共同品之上的生产性形象的发展,多众能够穿越帝国并达到它的另外一面,来自主地表达其自身和统治其自身。

从本体论的角度来看,哈特和奈格里着重讨论了多众的生命政治本质,定义了多众的生产和共同品的生产之间的关系。生命政治生产是一个本体论问题,它不断地创造一个新的社会存在,一种新的人类的本性。多众的社会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所满足的条件,从它最普遍和抽象的方面到它最具体和微妙之处,都在身体的连续地遭遇、交流和串联之中被发展着。很矛盾的是,“共同品出现在生命政治生产的两端:它既是最终的产品,又是生产所必须的前提条件。”[1](P348)也就是说,多众首先是表现为一个处“在永恒的外表之下”的多众 ,这也就是说从永恒的维度来看待多众。这个意义上的多众,正如斯宾诺莎所论述的那样,即是通过理性和激情的作用,并在历史力量复杂的相互作用下,创造一个被斯宾诺莎称之为绝对的自由。这样的自由通过历史人物对权威和命令的拒斥,表达出个别性所具有的不可束缚的差异性,最终在无数次的反叛和革命中寻求自由。这样的自由不是由本质所给定的,它只能来自于持续不断地战胜障碍与对象。正如同人类诞生之时,并没有永恒的能力铭刻在他们的肉体之上,同样对于历史而言,也并不存在一种最终的结局或目的论的目标铭刻在历史之中。人的能力和历史的目的论之所以存在,乃是因为它们是作为人类的激情、理智与斗争的产物。

在哈特和奈格里看来,主权问题的核心是要处理好两个部分之间的关系,即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关系。而且从主权的这两个部分的划分中,可以看到在主权内部,危机总是潜在地存在着。这样的划分视角预设着多众作为一个主体得以出现的同时还宣称了“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多众将从与主权的关系中溢出并且应用它自身的力量去创造那个可能的世界。在出走(exodus)的进程中,多众更加深了主权双重性所固有的危机。在这样的危机中,多众的民主主张不得不暴露于军事武力和警察镇压中。在出走中,战争总是伴随着多众,它迫使多众去捍卫自身,使绝对民主的主张通过抵抗运动来得到定义。也就是说多众不仅要使它的出走成为一种抵抗运动,而且必须使这样的抵抗运动转变为一种制宪权的形式,最终去创造社会关系和一个新社会的组织结构。

二、从肉体和身体的关系中构建多众

在哈特和奈格里看来,每一种主权力量都必然会形成一个政治的身体来支撑它的统治:一个发布命令的头颅,用来服从命令的躯干和把它们组织起来而起作用的器官。多众的概念所要挑战的正是这种已经被广泛接受的主权真理观。尽管多众保存着多元和内在的差异,但它能够在共同中行动并因此实现自我统治。因此,相较于一个发出命令和其他负责服从的政治身体而言,“多众是一种鲜活的肉体(fresh),它统治其自身。”[1](P100)当然,哈特和奈格里也承认对于多众进行这样的定义,会引发很多概念和实践上的质疑,但他们认为从一开始就应该澄清,多众所面临的挑战实质上也就是民主的挑战。多众是唯一具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民主的能力的社会主体,这样的民主也就是每一个人对其自身的自我统治。

从社会经济的角度看,多众是作为劳动的共同品的主体,那就是说,是后现代生产的真正的肉体,与此同时,来自于集体资本的对象总是试图使其成为它全球发展的身体。哈特和奈格里看到,“资本想要使多众成为一个有机的统一体,就像使多众国家想要把它变成一个人民概念一样。”[1](P101)然而也正是在这里,凭借着劳动的斗争,多众所具有的真实的生产性的生命政治特征才开始出现。当多众的肉体被禁锢和被转变为全球资本的身体之时,它会发现它自身既处于资本主义全球化的进程之中,又同时反抗着这一进程。

哈特和奈格里看到,从劳动与财富在地理上划分等级,并在经济、法律和政治权力的多层结构的统治下,多众所具有的共同生产性的肉体,已经被塑造为了资本的全球政治的身体。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去考察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即多众的生产性肉体如何在其他方面去组织其自身并发现一个针对资本的全球政治身体的替代方案。他们认识到“主体性的生产和共同品的生产能够统一起来形成一种螺旋的、共生的关系”。[1](P189)换句话说,因为主体性是通过合作与交往而被生产出来的,反过来说,这个被生产出来的主体性自身也在生产着合作与交往的新形式,这样的新形式又生产着新的主体性,这样的生产过程如螺旋般不断地继续。

在这个螺旋关系中,每一次从主体性的生产到共同品的生产所进行的成功运动都是一种创新,其结果是一个更加富足的现实性。在这样的蜕变和建构的进程中,能够确认出多众身体的最终形成,它是一个根本性的崭新的身体,是一个共同的和民主的身体。哈特和奈格里认为他们从斯宾诺莎对身体的分析中受到了启迪,认为人的身体是由不同本质的众多个体所构成,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高度复合体。因此,这个由多个个体组成的一个“多众”能够作为一个身体来在共同中行动。如果多众确实形成一个身体,那么在任何情况下,它都会保持着并且必然会是一个开放和多元的复合体,绝对不会成为一个通过器官的等级来进行区分的一个统一体。多众的踪迹将会展现出一种朝向善的共同的能力。

多众在共同品中以这样的方式进行生产,它总是试图超越任何传统的社会身体所固有的尺度,但这种生产性的肉体却不会造成混乱和社会失序。事实上,“它所生产的正是共同品,而这个共同品又是作为将来生产的基础,”[1](P197)多众处于这样的一种螺旋和扩张的关系之中。共同品的生产力必须是能够去决定的,不仅是简单的现存社会身体的转变,而且是在多众的生产性肉体中发生的根本的转变。

共同性和个别性定义了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多众的肉体。换句话说,共同性和个别性是形成多众的可能性条件。然而哈特和奈格里也看到存在着一种力量,它不断地束缚着这个庞杂的肉体去形成一个政治的身体,转变它的个别性为划分差别和等级差异,把共同品降低为全球控制的一种手段,并把共同品征用为一种私有财产。在这一进程中的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多众并没有作为一个政治形象而自发地出现,并且多众的肉体必然要求包括了一系列的前提条件。这两者之间存在着根本矛盾,多众要么可能会导致自由和解放,要么被迫陷入一种剥削和控制的新领域。哈特和奈格里认为“斗争是多众肉体的一部分”,[1](P285)这里存在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生命政治网络的发展是使我们能够建立一个解放的据点,或者说只是迫使我们屈服于一种奴役和剥削的新形式。

既然我们已经开始认识到后现代劳动的个别形象是如何不能保持碎片化和分散的,而是借由交往和合作的汇集而趋向于一个共同的社会存在。这种共同的社会存在是强有力的混合体,它居于当代社会的生产与再生产的中心又具有创造一个新的另类社会的潜能。我们应该视这种共同的社会存在为一个新的肉体,一个尚未形成身体的无组织的肉体。那么这样看来重要的问题是这些共同的个别性将塑造一个什么样的身体?一种可能性是他们出于服务资本的目的而被招募到全球大军中,屈服于充斥着奴性和暴力边缘化的全球策略中。换句话说,“这种新的社会肉体也许会被纳入到资本全球社会身体的生产性组织中”。[1](P159)然而,另外一种可能性是这些共同的个别性借由一种与漫长的哲学传统相一致的,至少可以追溯到使徒保罗时期的“肉体力量”而自主地组织起他们自身。肉体的力量是一种通过历史行动和创造一个新世界而转变我们自身的力量。从这个抽象的和形而上学的视角来看,政治冲突被置于两种形式之间,通过它多众的社会肉体能够被组织到一种全球的社会身体中。

三、多众的目标在于对民主的诉求

今天,哈特和奈格里认为全球范围内的民主之可能性正第一次出现。他们的这本《多众》就是关于那种可能性,也就是关于他们所谓的多众的目标。多众的目标不仅是在于表达对一个平等自由之世界的欲望,也不仅是要求一个开放、包容的全球民主社会,更为重要的是提供实现它的方法。

在全球政治背景下,民主的可能性被横贯世界的看似永久的战争与冲突所不断地模糊并威胁着。哈特和奈格里认为他们的著作必须从这种战争状态开始。这也就是为什么构成《多众》一书的三个章节的标题分别是:《战争》、《多众》与《民主》。显然,他们论述的逻辑始于战争状态的分析,继而是对多众这一主体的建构,最终是作为多众斗争目标的民主。民主,诚然就其所有的民族和地区形式而言,依旧是作为整个现代时期的一个尚未完成的目标,当然他们也同时强调近几十年来高歌猛进的全球化进程已经增添了新的挑战和新的战场,但民主的主要障碍仍然是全球的战争状态。哈特和奈格里看到,“在我们身处的这个被武装化了的全球化时代,民主的现代意义上的梦想似乎已经确定无疑地丧失了。因为战争总是和民主水火不容。”[1](Pxi)传统上的处理是这样的,民主在战争时期必然被悬置起来,而为了面对危机,权力总是被临时地托付给一个强大的中央政府。此外,当下的战争状态既是全球范围的,又是持久得看不到尽头的,所以对民主的悬置也变得近似于无限甚至永恒起来。战争采取了一种普遍化的特征,它令一切社会生活窒息和禁锢起来并且以此来确立起其自身的政治秩序。为此,民主看起来似乎已经彻底地不可挽回了,它被深深地掩埋在我们持续不断的冲突状态所搭起的“武器和安全”体制的幕布之下。

然而,正是由于这样的战争状态,民主还从未变得如此必要。因为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让我们摆脱那些渗透在我们战争世界当中的恐惧、不安全和统治;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引领我们走向一种共同的和平生活。民主是我们时代的诉求和多众所斗争的目标。

哈特和奈格里认为无论是生命权力(biopower)还是生命政治(biopolitical),它们都广泛地参与到了社会生活之中,因此这两个概念都有一个共同的前缀“生命的(bio)”。但是它们确实是以不同的方式来达到各自的目的的。对于生命权力而言,它是一种凌驾于社会层面之上的超验的存在,它作为一种主权的权威形式并且强加着它的命令。与此相反,“生命政治生产是内在于社会之中,它通过劳动的合作形式来创造和形成社会关系。”[1](P95)生命政治生产将赋予我们所考察的民主以内容。哈特和奈格里也认识到,这一点对于现在来说仍然太过于形式了。但是它仍能清楚地说明基于今日的社会基础之上来寻求多众的目标的可能性。也就是说,内在于生活之中的生命政治的生产与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民主是具有自洽性的。多众的目标在政治的维度上是要求对于这一民主的实现。正是在多众的生产领域的进程中,无论是非物质劳动的生产或是生命政治的生产,劳动者的合作与交往的关系才能够得到充分的表达和展现。而这也是民主所必须的前提条件。

哈特和奈格里相信,“民主的创造是巩固和加强多众力量的唯一出路”。[1](P219)换句话说,多众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社会主体和一种社会组织的逻辑。它使今日的民主成为可能。这是哈特和奈格里意义上的民主得以真正实现的第一次创举。这样的关于多众的民主实现问题的目标,成为了《多众》一书的最后一部分的主题。我们可以看到,同样是在《帝国》一书的最后部分。当他们首次提出多众这个概念的时候,就认为全球的民主是多众这一范畴的题中应有之意。他们使用了全球公民权,要求社会报酬的权利和再占有的权力这三种诉求来表达了多众的目标。很多批评者认为,哈特和奈格里的这“三种诉求”太过于简单和空洞,甚至是一种理想主义式的遐想。在第二本书《多众》中,他们用了整整一章的篇幅来回应这种质疑。在他们看来,多众的目标就是民主的实现。

哈特和奈格里看到,如果说区别于传统主权政治之外的另一个世界是可能的,就必须使多众从主权和它的部署之间的关系中溢出,去创造那样一个世界。在出走的进程中,多众加剧了主权双重性的危机,也就是说,它使得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的对立关系变得更加紧张和不可调和。当主权力量不能够通过和平的和政治的手段来维持这个关系的时候,它不得不诉诸于暴力和战争的途径。因此,“多众的民主目标必将同时暴露于军事暴力和警察镇压之中”。[1](P348)处在出走状态下的多众,迫使它为自己辩护,并强加其自身于绝对民主的诉求之上。定义其自身为一种反抗的力量。更进一步地说,不但必须使多众指认它的这一出走状态为一种反抗,而且它也必须把这种抵抗转变为一种构成性权力的形式。从而去创造新的社会关系和一个新社会的组织结构。

多众的政治目标必须找到一种方法,去面对我们当代的现实条件。哈特和奈格里认为我们现在身处这样的环境之中。在战争中,全球秩序才获得了它的根基并合法化了它的力量,它贬损并且悬置了所有的民主机制。民主的危机出现在全球范围内的每一个地方,民主制度的败坏已经成为了所有国家范围内共同出现的问题。多众的民主需要一种“新科学”。那也就是说,需要一种新的理论范式来面对我们遭遇的新情况。对这个新科学来说,首先和最为重要的步骤是要求对主权力量的摧毁。主权在它的所有形式中都不可避免地要使它的力量成为一个唯一的统治规则,并且同时去破坏一种完满的和绝对的民主之可能性。民主的目标在今日必须去挑战主权的各种现存形式,这是重新建立民主制度的一个必要前提。

我们能够在遍布世界范围内的各种真实而迫切的抱怨和需求中认识到多众民主的需求。也就是说会有这样的问题“如果这种需求不是来自多众的欲望,那么要求实现这一目标的力量又将来自哪里呢?”[1](P312)为很多抗议者不接受的想法是,生活在一个被如此之多的恐惧、不公正、贫困和不自由所定义的世界里。哈特和奈格里认为共同的语言、共同的实践和我们社会的生产形式与命令的形式是背道而驰的。总的来说,正是哈特和奈格里的理论力图在说明使另一个世界成为可能的条件。在全球范围内来说,真正的民主越来越显现为对这一问题的唯一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

总的来说,哈特和奈格里的多众概念的重要意义在于为今日的斗争和反抗塑造了一个全新的革命主体。当前的斗争范式表现出一种政治上的悖论,即斗争已变得不可交流沟通。多众的出现使得斗争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多众的政治任务在于明确共同敌手,创建共同语言。一方面,虽然各种斗争仍然扎根于本地的特殊情况,但是它们都能够直接上升到全球层面并对帝国的体制展开具有普遍性和威胁性的攻击。另一方面,各种斗争都瓦解了在经济斗争和政治斗争之间的传统界限。多众的反抗既是经济的,也是政治的和文化的。它是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斗争,是一种生成性的斗争,其目的在于创造新的公众空间和新的社会形态。多众这一革命主体的力量表现在它与帝国的双重关系之中。从帝国的视角来看,作为全球化政治秩序的帝国像一种新形式的利维坦,它凌驾于多众之上并迫使多众屈从于自己的统治和管控。从多众的视角来看,也就是从社会生产力和创造新的角度来看,多众才是我们社会和世界的生产性力量,而帝国仅只是作为一件俘获和寄生的工具。借用马克思的术语来说,帝国是一只死劳动的吸血蝙蝠,它只有依靠吸食活劳动的血液才能生存下去。因此,我们可以说正是多众造就了帝国,它存在于帝国之内,同时又反抗着帝国。

参考文献:

[1]Michael Hardt, Antonio Negri[M]. Multitude.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2004.

■责任编辑/袁亚军

On Hart and Negri’s concept ofMultitude

WU Jun

Multitudeis the second ofEmpiretrilogy by Hart and Negri. They have constructed a multitude image as a revolutionary body from the economic, political and ontological perspectives, and distinguished the differences in the multitude and traditional concepts of the people, the masses and the working class in the postmodern context. They not only interpret the necessary conditions through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fresh and the body, but also point out the real object of multitude for true democratic demands. The value of the concept of multitude which is within the Empire and also against the Empire lies in revealing its force of revolution and resist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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