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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
——中唐边塞诗中将士形象演变的原因探析

2015-12-07惠朱

黑龙江史志 2015年13期
关键词:将士边塞诗文人

李 惠朱 茜

(1.南京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5;2.江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镇江 212013)

盛唐
——中唐边塞诗中将士形象演变的原因探析

李 惠1朱 茜2

(1.南京农业大学 人文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5;2.江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江苏 镇江 212013)

盛唐边塞诗多出现智将、飞将等积极形象,而中唐多将笔触放在下层士兵将领身上,高级将领则作为消极形象成为诗人批判的对象。这一转变最主要有两大方面原因:一是社会制度等促使两唐将士生存现状发生改变,诗人只是记录这一时代变迁的现实而已;二是两唐社会的反差使得文坛风向及文人创作心理有了转变,所以他们笔下的人物形象也具有此改变的印记。透视此时期边塞诗中将士形象的转变原因,有利于从一个角度明晰唐王朝由盛而衰的情况。

盛唐;中唐;边塞诗;边将士卒;形象演变;原因探析

边塞诗中人物尤其是边将士卒始终是边塞诗主流的刻画对象,他们作为唐代社会的缩影,为后人研究唐朝历史文明、窥探大唐时运与文化的兴衰等提供了宝贵的资料。然而盛唐边塞诗多出现智将、飞将等积极形象,中唐则多将笔触放在下层士兵将领身上,高级将领则作为消极形象成为诗人批判的对象。本文旨在通过分析引起这一转变的深层原因,冀此能有助于了解唐代社会的转折期,审视这一时期唐社会的概况,从一个侧面窥探唐人尤其是文人的心态,理解唐朝边塞诗所蕴含的独特深意。

文学创作具有很大的弹性,诗人们为宣泄自己情感,往往会稍稍夸张,致使诗歌所反映的内容与真实情况有不同。边塞诗中的将士作为诗人表情达意的一个载体,其身上所具有的文学特质与精神面貌多少与其真实状态稍有出入。笔者认为,盛中唐边塞诗中将士形象发生转变是由多方面因素引起的,最主要的有两大方面:一是两唐时期,边将戍卒的生存现状确实是有了较大的变化,诗人只是记录这一时代变迁的现实而已;一是两唐社会的反差使得文人创作心态有了改变,所以他们笔下的人物形象也具有此改变的印记。可以说这两种情况共同主导了此时期边塞诗中将士形象的转变。

一、盛中唐社会转型对将士生存现状的影响

(一)府兵制——募兵制——节度使体制下“兵”的地位转变

唐朝兵制大体分为三个阶段:一是以府兵制为核心的初唐至玄宗开元初期;二是开元天宝年间,府兵制瓦解,为募兵制取代;三是安史乱后,节度使体制逐步确立。而盛唐到中唐兵制的变化主要表现为府兵制瓦解向募兵制过渡,随后又向节度使体制过渡。在这一转变中,士兵的生存现状也随之发生改变。

首先,唐初府兵来自官僚富家,其经济地位与社会地位是比较高的。内府卫士担任皇帝宿卫,他们自备甲胄、戎具等,《新唐书·卷五十六·志第四十》记载:“有所征行,则视其入而出给之。其番上宿卫者,惟给弓矢、横刀而已”,可见他们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而普通卫士则“以六至九品官子孙及白丁无职役点充”[1],贱口就排除在此体系之外,可见府兵有一定的地位限制。加之初期府兵因受到皇帝的重视而倍感光荣,所以初盛唐文人感叹“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杨炯《从军行》);但是从高宗开始府兵地位大大降低,尤其在太平盛世的玄宗朝前期,士兵习射之事荒废,无事可做便沦为京城亲贵要员的苦力,为人鄙视。已经有相当勋爵的军官将领本质上仍然是一个“兵”,所以职权高于武官的文官便差遣他们,武官“因此勋位在身,不为荣而转为辱”[2],在唐人眼中已经成为一种讥讽的存在,其地位愈发卑微堕落。其次,唐初政府特别尊重死难士兵,加其勋爵,并且注意对其家人的抚恤;但是愈发往后,中央对死难士兵不再及时给予体恤与关怀,士兵的生命轻贱如虫豸。再者,唐初,府兵在完成固定的戍番后便可回乡从事农业生产,但是玄宗朝政府刻意开边,需要长期戍边的人员,于是普遍出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杜甫《兵车行》)的社会现象。而在久戍期间,边将残虐兵卒的情况也愈发严重,“山东戍卒,多赍缯帛自随,边将诱之,寄於府库,昼则苦役,夜絷地牢,利其死而没入其财。故自天宝以後,山东戍卒,还者十无二三”(《文献通考·卷一五一·兵考三》),士兵生活境况荒凉凄惨。第四,唐朝中后期频繁对外用兵,为适应形势发展,安西、北庭等十个边镇节度使多由胡族首领担任,权力急剧膨胀,将帅和朝廷离心,形成了地方割据势力,致使胡族首领的军事力量超过了汉族中央政权,形成了“内轻外重”的军事格局,唐王朝失去初期居关中拥重兵以驭天下的军事优势,可见此期汉民族将士战斗力不如少数民族。

(二)军事人才选拔制度的变化

要分析盛中唐将士生活现状必然要涉及到武官的铨选,那么就不可绕过武举制度。武举属于科举制常举科目之一,首创于则天后长安二年(702年),由兵部主持,用以选拔军事人才。虽然整个唐代通过武举选出的军官很少,不足以成为唐代代表性的军事人才选拔制度,但是唐朝首创的武举考试内容主要为武艺和力气,轻视军事理论修养,所以这为学识不多的豪杰武士提供了新的入仕门径。不仅有利于为国家选拔武艺高强、有安边之术的将略人才,同时促进尚武之风的兴起,激发全社会蓬勃向上的热情。

除了武举,武官另有两种主要途径产生:一是在军队中由士卒立功升职而成;一是由文臣转任而来。尤其是安史之乱后,朝廷猜忌武臣,常任命朝中文臣地区节度使,领兵治民,“在唐朝统治者的眼里,军中需要的对象主要是能够冲锋陷阵的勇将,而不必是所谓‘智勇兼资、才略拜运’的军事通才”[3]。

通过军官选拔制度,特别是武举的创设,可以看出在初盛唐时国家对安边之将的重视,体现了我国古代军官队伍发展的完善性与规范化。而盛中唐时,武官地位下降,怀才不遇的悲剧屡见不鲜。武官立功仅加勋爵而无实职,尽管战功无数,但“白首未封侯”(陈子昂《感遇诗》其三十四)的事例不在少数;另一方面,边镇节度使权力过大,统治者防备武官而任文臣以武职,德宗朝甚至十年未实行武举,这使得将领与朝廷矛盾尖锐。

(三)社会整体的失衡

盛唐向中唐过渡涉及社会多方面的转型。就唐王朝内部而言,中央与地方的矛盾,皇权与相权的争夺,文臣与武将的倾轧等使得内政不稳;就外部而言,主要是以汉民族为主体的唐政权与少数民族政权的战与和使唐面临着严峻的外患威胁。正是在内忧外患中,唐朝走下盛世的神坛,开始了痛苦的没落转变。

开元后期,原本励精图治的玄宗安于享乐,荒于政事,奸相专权,宦官集团占据军事中枢,国内政治黑暗;加之玄宗大力拓边,耗费巨大人力、物力和财力,而社会矛盾也愈加尖锐,引起社会普遍不满。同时,突厥、吐蕃等边患问题严重,而频发的与少数民族的战争不仅损耗大唐国力,还影响唐朝兵制变化,雇佣兵取代府兵,致使节度使权力过大,成为唐王朝内患。

社会整体的失衡使唐人措手不及,将士作为主要成员之一,其生存境况必然随现实波动,在夹缝中求生,而将与兵的地位悬殊在此期更为突出,兵卒状态更差。“中唐军人与盛唐军人处于不同的边塞条件下,其厌战情绪、思乡之苦不仅有着程度的差异、甚至有质的不同”[4]。将士士气低迷,士卒状态不佳,“将军领疲兵,却入古塞门”(戎煜《塞下曲》六首之一),“转战疲兵少,孤城外救迟”(于鹄《出塞二首》之一),“疲”字可见士兵身心都受重创,毫无战斗力可言,试问这样的军队如何重整山河?

二、盛中唐文人心理的转变对人物意象选取的影响

文学创作具有较大的主观性,盛中唐诗人因其创作动机、手法与风格的不同,选取的人物意象也是千差万别。但是,从宏观角度来看,在不同的背后又有着共同的文化心理和时代记忆。

(一)文坛风向的转变

天宝年间,诗歌创作主要有三个明显趋势:“一是超脱现实,清高隐逸;一是正视现实,抨击黑暗;一是演世嫉俗,崇儒复古”。[5]黑暗的社会现实使得盛世文人走出虚幻的囹圄,减少天马行空而转向注重现实,写实之风逐渐成为主导性趋势,直接启发和哺育着中唐诗人。由盛唐过渡到中唐的诗人如大历十才子,尽管不少与盛唐诗风联系较紧,但其精神气象与内在特质都有了根本的转变。所以中唐诗人更倾向于表现与现实生活联系密切的意象,其人物选择较盛唐而言更接地气,不再将表现对象囿于声名显赫的将领,而多刻画社会底层的普通士兵与征人,站在人民角度诉说人民的生存痛苦。

(二)理想与现实的脱节

盛唐博大强盛的气象使得社会整体都充满积极向上的精神,文人群体也对未来充满自信,然而过于膨胀的自信自负,遇上冰冷残酷的现实,带来的必然是梦碎的苦痛。中唐政治腐败,经济衰颓,边防蹙缩,社会危机促使文人清醒地面对现实。秉着济世情怀,他们一方面憧憬盛唐之音,积极刻画“向北望星提剑立,一生长为国家忧”(张为《渔阳将军》)的正面将士形象,企图寻得良将强固边防收复失地,恢复盛世帝业;另一方面,残酷的衰落事实一次次打击着中唐文人,“痛苦的现实和诗人独善其身的观念以及软弱的性格,又使他们转为群体性的心态失衡”[6],残军败将、凄苦的征戍士兵成为中唐诗人的“新宠”。正是所期待的理想与无法改变的现实之间的脱节让中唐文人乃至整个社会陷入困境,在寻求出路未果的情况下,唐人衍生出“病态”的心理:既然歌颂的盛世不再,那就选择彻底的破坏,用丑陋的形象暴露丑陋的现实。

(三)尚文和尚武的冲突与融合

梁漱溟依不同的的人生态度划分三种不同的文化体系:“不断追求人生欲望的西方文化,否定欲望、回头向后看的佛教文化和肯定人生、调节欲望的儒家文化”。[7]其中以伦理为核心的的儒家文化是唐文人的基本思想底蕴。

儒家历来崇尚往圣先贤,主张积极入世,“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是其所憧憬的理想状态,他们自觉地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孟子·尽心章句上》)当作人生指南,所以在这种深沉的历史使命感和济世情怀熏染下的文人便具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横渠四句”)的崇高觉悟。尤其是在媲美汉朝的唐代,儒家吸收道家和佛教思想,这一意识更与时俱进,深烙于文人的骨子里。

经历过魏晋南北朝的大动荡,继隋而起的唐朝作为新兴的政权一开始便带有积极向上的色彩,这便给予崇尚君明臣贤的文人以贤明之世的期待,所以文人毫不犹豫地为国效力,这是他们实现社会理想、人生价值和自我确证的必然选择。在初盛唐,文人实现人生价值与理想追求的途径多样,除了传统的文途,“从军边塞,尚武立功同样可以实现自身价值”[8]。社会尚武成风,朝廷高度重视边防问题,唐帝国鼓励国人到边塞前线,知识分子报效国家的功名意识、英雄意识强烈,渴望建功封侯,所以盛唐诗人在国家蓬勃向上的感染下热衷于表现良将,尤其是对汉家名将的追崇,“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王昌龄《出塞》)便是呼唤良将守国安定。这些形象不仅是诗人理想的化身,更是文人充分肯定个体生命、追求最大化实现自我的需要,“是对人生价值的更高层次的肯定,是历史上空前完美的人生观的体现”[9]。然而尽管两唐时期尚武之风强盛,但这却是建立在已有的文化积淀的基础上的,两唐文人便是浸泡在文治武功的理想治国模式下从事文学创作。盛中唐边塞诗中相同的良将主体,无疑是此种文化心理的反映,是文人深沉的历史意识与热血的疆土意识的产物。盛唐时期,诗人们在文学世界将文武完美结合,通过良将勇将肆意造就自己的宏图大业;但步入中唐后,惨淡的现实让不少诗人收敛了恣意,更多地以悲愤哀痛的笔触揭露社会伤疤,因而更倾向选择疲兵、败将等形象。

结语

边塞诗中将士形象的选取及刻画是诗人传情达意的需要,不仅是诗人个性、艺术风格的展现,同时又是一个时代外露的承载者。因而不同类型将士的描绘揭示了不同的思想内涵与主题,也借由他们的喜怒哀乐反映了不一样的时代气息。本文系从盛、中唐边塞诗中将士形象的变化入手,并探讨一系列引起其转变的原因,希冀从一个侧面还原唐帝国由盛转衰的真实,对那段荣光岁月及华夏灿烂的历史文明寄意敬仰,冀此对当下中国发展寄寓展望,惟愿军魂永续,精神长存。

[1]李程.唐朝时期府兵制中“兵”的地位变化述论[J].郧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2(04):36-39.

[2]钱穆.中国历代政治得失[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70.

[3]许继莹.唐代武举制度初探[D].兰州:西北师范大学,2007.

[4]张金亮.唐代边塞诗的转折[J].青海社会科学,1987(03):59-64.

[5]傅璇琮.天宝诗风的演变[A]//傅璇琮.唐诗论学丛稿[M].北京:京华出版社,1999:91.

[6]陈芒.试论中唐边塞诗风的审美嬗变 [J].赣南师范学院学报,1997(04):25-28.

[7]费孝通.论梁漱溟先生的文化观 [A]//费孝通.文化的生与死[M].2009:59.

[8]任文京.唐代边塞诗的文化阐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12.

[9]胡大浚.唐代社会文化心理与唐边塞诗 [A]//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等.唐代文学研究[C].广西: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2:124-137.

李惠(1990-),女,江苏淮安人,南京农业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历史文化;朱茜(1991-),女,江苏徐州人,江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及其在当代中国的发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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