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换不来父爱，14岁“野孩子”其实蛮拼的

■文/逍遥客

优秀换不来父爱，14岁“野孩子”其实蛮拼的

■文/逍遥客

你不善待生活，生活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

2013年4月4日，河南漯河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跟表妹通完电话的赵燕芳，出门后不久，竟被人强奸杀死在自家楼下的地下室里。而凶手竟是住同一小区、正读初二的14岁少年陈东！

父亲陈建业和母亲王娟离婚后又复婚，陈东意外出生。因为离婚后，母亲交过男朋友，陈东从小就被贴上了“野孩子”的标签。父亲的冷落、苛责，母亲为保守婚姻的委曲求全，让长期在破碎家庭夹缝中成长的陈东，最终决定以最决绝的姿态报复……而让人悲叹的是，案发后，警方通过亲子鉴定，发现陈东确实是陈建业的亲生儿子！陈东的悲剧，到底是怎样造成的？迟到的父爱，能挽救自甘堕落的少年吗？

小区惊现电梯奸杀案，凶手竟是14岁少年

2013年4月4日，河南漯河。下午2点多，正在打麻将的刘家俊突然接到小姨子赵燕妮的电话，说中午和姐姐赵燕芳约好一块逛街，姐姐的电话却突然打不通了。正在兴头上的刘家俊，以为妻子的电话出了点问题，也就没有在意。

谁知，当晚6点多，刘家俊打完麻将回到家里，仍然联系不上妻子，他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听赵燕妮说，她中午给姐姐打最后一个电话时，手机开始是接通的，后来突然没信号了。刘家俊想到小区电梯和地下室。他先到电梯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然后拐进地下室。借着昏暗的灯光，他远远发现一个人躺在地上：下身赤裸，上衣上翻到脖颈处。他近前一看，正是妻子赵燕芳！刘家俊大惊，他摸了摸妻子，头和胸部冰凉，妻子已经死亡。他赶紧拨打120急救电话和110报警。

一个大活人大白天竟被杀死在自家楼下的地下室里！案情像长了翅膀，在小区里迅速弥漫开来。漯河市警方接到报案，第一时间进行了现场勘查，提取了现场陌生运动鞋的鞋印一个、被害人的钥匙串等物品以及DNA物证。由于被害人所在楼栋的电梯摄像头坏掉了，而小区大门的监控录像并未显示当天有可疑人员进出，警方将侦查方向锁定在熟人作案上，遂对该小区及附近小区居民展开拉网式排查。当排查到该小区居民陈建业家中时，发现其14岁的小儿子陈东的一双运动鞋，鞋底的花纹与现场遗留的花纹一致。经过搜查，在陈东的书包里发现了被害人失踪时携带的手机、玉坠等物品，陈东的作案嫌疑迅速上升。

年仅14周岁，父母眼中的乖孩子陈东，怎么会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当陈东涉嫌强奸杀人的消息传开时，不仅陈东的父母，连整个小区的住户都难以置信，纷纷质疑公安人员是不是搞错了！

然而，警方将陈东拘传后，他很快就交代了强奸并杀死赵燕芳的犯罪事实：2013年4月4日中午1点左右，陈东对母亲谎称外出修理自行车，来到小区同一栋楼西单元，寻找作案对象。陈东顺着楼梯从1楼步行到12楼，然后又从12楼往下走。当走到8楼的楼梯口时，他看到正在等电梯的赵燕芳，便尾随她进入电梯内。当电梯到1楼时，见门口无人，陈东便从后面一把搂住赵燕芳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了紧挨着电梯间的地下室。在地下室的走廊上，陈东将其按倒在地，用双手紧紧卡住她的脖子。几分钟后，见她还有呼吸，陈东抓住赵燕芳的头发对着地面猛磕，直到将其杀死。然后，陈东掀起赵燕芳的上衣，亲吻其乳房，并脱掉她的裤子奸尸。完事后，陈东将被害人的手机、脖子上的玉坠、钥匙等物品拿走，将其裤子和鞋子顺着电梯旁边的垃圾桶扔下去后逃离现场回家。

让警方震惊的是，此前，陈东和被害人赵燕芳并不认识，他杀人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发泄情绪、报复父母。他之所以选择这栋楼作为作案目标，是因为他知道这栋楼电梯里的摄像头坏了。

得知真相后，陈东的母亲王娟悲痛万分，她多次向警方申诉，陈东从小就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还出示了陈东获得的三好学生证书等多达38张，恳求有关部门从轻处罚。陈东所读的中学也出具材料和证言，证实陈东在校期间整体表现不错，请求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然而，令人疑惑的是，面对儿子的滔天罪行，陈东的父亲陈建业却很“淡定”。在警方多次传唤后，他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陈东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优秀换不来深情父爱，受伤少年自甘堕落

案发后，通过侦查机关的调查材料、审判阶段法院做出的关于陈东的“社会调查报告”，以及陈东的“悔过书”等众多材料，我们终于找到答案：

1992年，陈东的父亲陈建业和母亲王娟结婚，两年后，生下大儿子陈龙。陈龙5岁那年，因陈建业有了情人孙雅且对方怀孕了，王娟一气之下和陈建业离婚，带着陈龙远赴东北打工。其间，王娟交了一个叫郭川的男友并同居。

谁知不久，孙雅流产了，因想念儿子，陈建业借到东北探望王娟母子之机，要求与王娟复婚。为了孩子，王娟答应了。不久，王娟发现自己再次怀孕了，这个孩子就是陈东。因为认为孩子不是自己的，陈建业曾要求王娟把孩子打掉，但王娟还是执意生下了。

陈东出生后，陈建业对他非常冷漠、苛责。陈建业在政府部门上班，又兼做小生意，收入不菲。但他不但不承担陈东的入托费、学费等，陈东日常的一切开支，都是王娟打工所赚。随着年岁渐长，陈东慢慢感觉到父亲的冷漠：哥哥陈龙的衣服大都是名牌，自己穿的则是亲戚给的旧衣服；陈龙拥有很多课外读物和玩具，自己什么也没有；每次节假日回到家里，哥哥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皇帝”，只知吃喝玩乐就行，而自己却得干家务，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以免父亲责骂……

最初，陈东只是单纯地认为，父亲不喜欢自己，是因为自己不够好。于是，他开始发奋读书，在学校里积极表现。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陈东的努力下，整个小学阶段，他的学习成绩一直都排在全班前三名，多次获得“三好学生”等荣誉证书。小学毕业后，陈东以优异成绩，考入漯河市最好的中学。然而，每当陈东小心翼翼、兴高采烈地将这些成绩捧到父亲面前时，陈建业总是冷眼相对。看到父亲眼神里的冷漠和嫌弃，陈东的心情一次次跌落谷底。

与此同时，正常孩子所拥有的母爱，对陈东来说也是一种“奢侈品”。为了维持这段破碎的婚姻，陈东不到3岁，王娟就把他送到了幼儿园，办了周托。“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我一直都是在各种‘托’中长大，1周甚至1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有时候我想妈妈了，就只能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陈东在警方的询问笔录里如是说。

感觉对儿子亏欠，王涓曾恳求丈夫陈建业找关系，将陈东送进漯河市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因为陈建业不愿意为陈东出钱，王娟不得不再次到东北打工赚钱。然而，陈建业和王娟复婚多半是为了孩子，王娟经常不在家，陈建业便又和情人孙雅在一起了。王娟得知后，和陈建业吵得不可开交。陈东变得越来越孤独、自闭。

初一刚入学时，全班60多人，陈东的学习成绩排在前15名，他还做了班干部。但是，由于缺乏完整的家庭关爱，陈东压抑的情绪无法释放，不久，他迷上了手机上网，经常没日没夜地看网络小说，还浏览一些宣扬色情和暴力的网站。到初一结束时，陈东的学习成绩已经倒退到班级40多名。

为了扭转儿子学习落后的局面，初二开始，王娟从外地回家，为儿子买了一辆自行车，让他走读学习。在王娟的约束和照顾下，陈东的学习成绩迅速上升，期中考试进步了20多名，不仅获得了班级“进步最快奖”和“优秀干部奖”，还上了学校的光荣榜。

案发后陈东供述：“初二上半学期，是我中学里最愉快的一段时光，有妈妈经常陪在身边，我也有了学习的劲头，可惜这段时间太短了！”

2013年初，陈建业做生意赔了，欠了一屁股外债。为此，他与王娟经常为家庭开销等事吵架，有时还当着陈东的面大打出手，夫妻关系更加恶化。父母的争吵，让陈东越来越感到恐惧、不安。

2013年2月的一个周日，陈建业夫妇又发生激烈争吵，争吵中陈建业再次提到陈东是别人的“野种”。以前他也提过多次，但都是背着陈东，这一次却被正在隔壁写作业的陈东听了个真切。更让陈东无法接受的是，在父母的争吵声中，他得知：自己在户口本上又名“陈朝阳”，竟然是陈建业当初给情人怀的孩子取的名字。本来就痛恨父亲有外遇的陈东，敏感脆弱的神经一下子崩溃了！他想到了自杀。可他拿小刀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两下后，发现很疼，就放弃了。自此，陈东便沉浸在悲惨身世中不能自拔。为排遣心中的痛苦、压抑，他又回到了网络小说中，再也无法专心学习了。

4月1日，同学张鑫的苹果手机丢了，因为陈东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便成了怀疑对象。当晚，班主任杜群和张鑫先后找他谈话，虽是询问情况，但言谈中显然把他当贼看了。张鑫还威胁说：“你要识相的话，赶紧把手机还给我，否则我就送你进公安局！”没有偷手机却背上了“小偷”的恶名，陈东万分委屈，一时间压力巨大。

4月4日，清明节放假。中午，陈东在家里写作业，一想起自己无辜成了“小偷”，就精神恍惚。见他心不在焉，父亲陈建业冷言批评了几句，陈东心中更加郁闷。反复思量中，多年来积攒的怨气在陈东心底爆发，他想做一件出格的事报复、发泄一下……惨案就此发生。

“野孩子”秒变亲生子，这场“乌龙”代价惨重

案发后，据陈东交代，自己起初尾随赵燕芳进了电梯，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想多看一眼。然而，她无意的一句话，却点燃了他原本已经失控的情绪。

也许是发现了陈东尾随自己，也许不习惯陌生人紧盯着自己看，在电梯内，赵燕芳突然问陈东：“你是这个小区的小孩吗？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最近这里经常丢电动车和自行车，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一句无心之语，让陈东以为对方也像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一样，把他当贼看了。陈东怒不可遏，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了！

将人奸杀后，陈东跑回家中，若无其事地继续写作业。陈东的父母怎么也想不到，外出“修自行车”不到1个小时的儿子，居然制造了一起惊天血案。案发后，自知罪孽深重的陈东，写下了一封“万言悔过书”。这封悔过书里，写的是走。经咨询律师，陈建业获悉，法律规定，不满14岁的孩子犯罪，是不负刑事责任的。为此，他找到一张当初王娟在怀陈东时上蔡县开出的计划外生育的罚款单，并不辞辛苦顺着罚款单，找到了十多年前开具该罚单的人——当地计生委主任出庭作证，以证明陈东在案发时未满14周岁。与此同时，陈建业先后筹集赔偿款20多万元，主动联系受害人家属，积极要求赔偿对方，以获得对方谅解，为陈东的从轻判处创造条件。

然而法律是无情的，由于陈东户籍上的年龄清晰地表明，陈东已满14周岁，而陈建业提供的证据，由于不具有客观真实性，不能必然证明陈东在案发时未满14周岁，因此没被法院采信；受害人亲属也不愿意接受赔偿而谅解陈东。所以，尽管陈东是未成年人，但他已满14周岁，依法应对犯罪行为负刑事责任。

2014年7月22日，此案经漯河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陈东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无期徒刑。陈建业不服判决，委托律师再次上诉，并要求公安机关对陈东进行骨龄鉴定。该案被重新移送漯河市公安局，漯河市公安局委托相关医生对陈东进行骨骼鉴定。

然而，根据送检陈东的X光片所显示的骨骼骨骺愈合情况综合评定，其年龄应在16.5±1.0周岁范围内，也就是说，骨龄鉴定结果显示，陈东年龄已满14周岁，陈建业希望儿子从轻处罚的愿望再次落空。2014年12月20日，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由于系未成年人，文中罪犯陈东是化名）一个14岁少年曾经对温暖亲情的渴望、无奈，却在对父母婚姻的绝望中，决定以最决绝的姿态报复……

婚姻的悲剧导致了孩子的悲剧，陈东的母亲深感对不起儿子，案发后，她想方设法为儿子寻找可以从轻处罚的条件。而陈东的父亲却很被动，他并没有积极赔偿对方的经济损失，以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案件在检察机关审查起诉之时，警方委托有关部门为陈东和陈建业做了亲子鉴定。DNA鉴定结论证实：陈东确实是王娟和陈建业的孩子！拿到鉴定结果那一刻，陈建业当场悔泪长流，他猛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嗫嚅着说：“爸爸对不起你，是爸爸害了你啊……”

为争取儿子从轻判处，陈建业一改最初的“淡定”，开始积极为陈东奔

编后

14岁的孩子判了无期徒刑，如果没有意外，他的人生基本就要在高墙里度过了。而此案中，真正应该受到良心的惩罚的，应该是他的父母，特别是父亲。父爱对孩子个性的发展、人格的健全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本文的父亲陈建业是糊涂的。当年他搞婚外情离婚，因为情人流产，又回头找老婆复婚。老婆怀上二胎，他却坚信亲生儿子不是自己的。于是孩子出生14年，始终面对着的都是父亲的冷脸。整个家庭都因为这个疙瘩，晦暗了下来。你不善待生活，生活自然不会给你好脸色。孩子因为性格扭曲，杀人了，得知真相的父亲追悔不及。

一项社会调查显示：在缺乏父爱的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患“父爱缺乏综合征”的可能更大。少时患综合征的孩子，中学辍学率高2倍，犯罪率高2倍。而本文的陈东，从幼年到少年的14年间，他极少享受来自家庭的爱，特别是父爱。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学习来换得父爱的关注，而父亲的冷漠却将他一而再地打入亲情的“冷宫”，他于是放弃了，终于有一天怨气爆发……而接下来的人生，他又几乎不可能拥有欢乐。这一切，在孩子成长阶段没有给予足够关爱的这对父母，尤其是父亲，有没有“罪”？他们能偿还得了孩子吗？

（责编/邓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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