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与线

李昱潞

线喜欢风筝。

这是他们那个圈子里尽人皆知的事情。

那是个很好看的彩风筝，花花绿绿的，在江边的天空上一抬眼就能在风筝群中被发现，甚是扎眼。线为着自己能有这样一个伙伴儿自豪着，久而久之就生了情愫。

他喜欢抬头看着遥遥在上的风筝飞舞的样子，尽管被太阳灼伤了眼睛;他喜欢听风筝带过风时发出的呼呼响声，尽管被风刮得左右摇晃;他也喜欢看风筝闲时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尽管被灰尘落了满身……关于风筝的一切一切，他都喜欢。

可是风筝那么高，那么远，他就算伸长了脖子，举高了手臂也只能抓住风筝的一角衣襟而已。

这种飘而不定、毫无实质的感觉让线很不舒服。

于是他更努力地去伸高手臂，更加拽紧了风筝的那片衣角。可是偶有路过的鸟儿却告诉他：“风筝是喜欢天的。”

是啊，风筝是喜欢天的。每个风筝都是这样执着于那片蓝天，就像他执着于那片衣角一样。

天对于他来说，是比风筝还要遥不可及的存在。天包容了世间万物而不染其身，而他呢，却只有手中的这一片衣角。

仅此而已。

天是沉默不语的，有意旨的话一般都是风来传达。线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冷淡的天还可以受到那么多风筝的青睐。

许是天太澄澈透明了吧;许是天太宽容温和了吧……线一直拿自己与天做着比较，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缺点：坚韧挺拔而又不失细心，有时还可以锋利得划伤人类的手。

线越想越乱，于是他放弃了思考。他准备无视那个强有力的情敌，专心伺候着他的女神——风筝。

但风筝却也只是在他过来帮忙时冲他浅浅地笑一下表示感谢。

线坐不住了，他发誓要超过天。

于是他在又一次放飞后，用尽了浑身解数想比天高。

但他失败了——猛烈的风扑面而来，迅速的连他都来不及反应便被刀子似的风斩断了腰际。

断掉的残肢连着那个他爱了好久的风筝一起被风卷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线愣了。

他想到了风前不久看似无意地对他说的话：“有些人啊，看似伸手就能碰到，其实高高在上遥不可及，那不是我们所能触碰的。”

他捂住眼睛吃力地笑，笑自己的狂妄自大，笑自己的愚笨蠢傻。

如果不是他的自不量力，风筝是不是也就不会消失不见？

留下他一个人，坍塌了城邦。

他看见因为风筝断了线的小男孩儿在哭泣着，他的母亲替他擦去眼角的泪水。

有淡不可见的笑意隐藏在这位母亲的眼角，线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宠溺。

假如他也会因为玩具坏了而哭泣，假如他也会撒娇，是不是他也会如此幸福地被人宠着。

但不可能了。因为就连他想宠的人都因为他的失误而离去。

就让自己——这样陨落吧……

线闭了眼，赎罪一般在胸前合了手掌。

（指导教师：杨丽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