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维视角下的移动外语词汇学习
2015-12-04胡增宁
胡增宁
(北京外国语大学 中国外语教育研究中心,北京 100089)
一、研究背景
移动技术辅助语言学习(Mobile-Assisted Language Learning简称MALL)是近年来兴起的利用移动技术学习语言的模式。与传统计算机辅助语言学习(CALL)不同,MALL利用个性化的便携设备,突破时空的局限,衔接不同学习时间和地点,提供学习者需要的互动学习机会。
移动学习在外语词汇教学中应用较多。Kukulska-Hulme和 Shield (2008)[1]发现手机短信功能是辅助外语词汇学习的主要媒介,这主要是由于手机短信操作简便,成本低廉,具有大范围推广的潜力。比较具有影响力的是日本学者Thornton和Houser[2]开展了一项手机辅助外语学习的项目。该项目利用手机短信每天定时向学生发送三次学习内容,内容包括单词定义、用法、单词复习以及含有所学单词的小故事,相同内容还同时发送到邮箱。结果显示,93%的学生认可利用手机学习词汇,和其他媒介相比,71%的学生更喜欢利用手机学习。此外,该研究还发现通过手机学习英语单词的效果明显好于电子邮件和纸质材料。这说明移动学习的泛在性和便携性为学习者提供了方便,增强了他们的学习意愿。Chen等(2010)[3]应用记忆理论开发了个性化移动英语词汇学习系统,该系统可根据个体学习者的词汇能力和记忆周期推荐合适的英语词汇。研究者发现该系统能够改善学习效果和增强学习者的兴趣。由此可见这种基于移动技术的词汇学习设计能针对学习者差异提供个性化学习方式,为改进词汇教学带来便利。
近年来国内研究者也开始关注移动学习在外语教学中的应用。Zhang(2011)[4]在国内大学生中开展一项利用手机学习词汇的实证研究。研究者利用实验对照短信媒介实验组和纸质媒介控制组后发现,手机短信学习的短期记忆效果优于纸质材料,但两者长期效果无明显差异。王伟[5]让学生利用手机体验“大学英语精读掌上宝”词汇学习软件,访谈显示受访者比较认可手机词汇学习方式,对单词记忆效果也比较满意,有较强的移动外语学习的需求。这些成功案例为移动词汇学习的应用提供了有益借鉴。
从上述案例研究中可以看出,设计者可以利用已有的手机词汇学习软件,也可以根据学习者的特殊需求设计个性化的手机学习内容,以轻巧、便携的手机为学习媒介,为学生创造课堂外的词汇学习机会。
然而,国内有关移动学习应用模式的研究才刚刚起步,针对成人学习者的研究主要停留在理论层面,缺乏实证研究。杨方琦(2006)[6]提出“移动学习的主要教学对象是成人,有利于满足成人的社会化学习和非正式学习需求,然而网络教育和远程教育机构对移动学习的重视不够,研究还比较薄弱,成果也非常少。”因此,实践检验和实证研究亟须进一步改进和完善。针对国外移动学习的研究和应用成果,王伟建议国内学者对这些结论的普遍性和特殊性进一步挖掘。由于受地域、人群、经济条件、技术水平等因素的制约,有些模式和经验不能照搬。当前,针对我国具体情况和特定学习群体的移动学习相关实证研究较少,移动学习功能设计、内容呈现等诸多问题还有待探讨。此外,多数实证研究从教育技术的角度探讨MALL的应用,对语言学习的本质重视不足,具体来说,研究需要关注学习者在使用新工具的过程中,学习行为发生了怎样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又如何影响语言习得的过程。
因此,本文以成人学习者利用手机短信辅助外语词汇学习为重点,考察学习者行为和感受,从学习理论和二语习得理论的视角出发,探究移动学习对词汇习得的影响,为MALL在教学领域的应用提供实践素材。
二、研究过程
本研究以手机短信辅助词汇学习为重点,以问卷和访谈为研究工具,从语言学习和二语习得理论视角探讨移动学习对外语词汇学习的影响。本文主要研究以下两个方面:
1.学生如何利用手机词汇短信?
2.移动技术辅助词汇学习有何特点?
本研究选择成人在职学生。他们每周参加3次共计12学时的面授课程。本次手机学习体验共4周,设置在第11至14教学周。除一位同学由于手机问题不能参与,其余24名学生全部参加了手机飞信体验。这些学习者大部分年龄在20-30岁,其中男生4名,女生20名。教师将飞信软件下载到电脑,然后邀请同学加入班级飞信群。平时,师生交流方式主要通过课堂面授和班级公邮。面授课讲解学习重点和布置学习任务,然后教师将课程重点发到班级邮箱供学生参考。在本项目实施的4周中,师生除了利用课堂和班级邮箱的平台,还增加了手机飞信交流平台。面授前教师将学生预习的内容或是课堂讨论的话题发送到学生手机。此外,教师还利用飞信通知课后作业及课程小测验等信息。本研究的焦点是词汇学习,教师在每个工作日上午11点钟利用飞信群将5个重点词汇发到学生手机上。每个生词包括拼写,中英文释义。在本次飞信体验之前,每单元的重点词汇都是由教师发送到班级公共邮箱,学生下载后打印使用。现在学生可以同时利用两种不同的方式学习生词。在第15周(考试周),教师将问卷发给24位学生填写,当场全部收回。共发放问卷24份,收回有效问卷23份。
调查问卷包含三个部分。第一部分5个问题是关于学习者的个人信息;第二部分7个问题是关于学生使用短信学习的情况,其中3个为回答问题,4个为选择题;第三部分22个问题是关于飞信辅助学习的态度,其中16个为李克特五级记分制问题(5分为“完全同意”,1分为“完全不同意”),6个为开放式问题。问卷回收后录入SPSS软件,描述性分析计算平均值、标准差、频率和百分比,目的在于了解成人学习者利用手机短信辅助外语学习的行为和看法。
三、结果与讨论
本研究以成人学习者利用手机短信辅助外语词汇学习的体验为出发点,考察MALL在成人外语学习中的作用,为MALL在成人教学领域的应用提供实践素材。由于移动学习是一种新的学习行为,且发生在不同情境中,最终的目的是为了促进词汇习得,因此,以下将从情境视角、学习理论视角和二语习得视角分析和解读数据,以便更有效地利用移动技术服务语言教学。
(一)情境视角
情境(context)在移动学习中有不同的分类。Vavoula等(2009)[7]将情境分成了六大类:时间情境(temporal context)、社会情境 (social context)、情景情境(situational context)、教育情境(educational context)、活动情境(activity context)和历史情境(historical context)。本研究发现,MALL的学习方式为成人学习者提供了更多词汇学习的时间情境和情景情境。时间情境指学习活动发生的时间或时段,而情景情境指的是学习发生的地点。大部分成人学习者(96%,)喜欢在上下班等车和坐车途中学习手机词汇短信,也有同学起床前和临睡前会用手机复习词汇内容。上述情况表明,利用手机获取学习内容要比书本更为便利,尤其是对于缺少充足学习时间的在职学习者,他们利用手机学习单词,有效地利用了生活中的空闲时间,扩展了课堂外学习的时间情境和情景情境。此外,本研究还发现便捷的短信平台也为学习行为的发生创造了活动情境。活动情境指的是学习过程中获得的资源或支持。通常,成人学生在课堂与教师或书本互动。而在本次体验中,大部分同学(M=4.65)认为在不方便利用书本和电脑时,手机短信能辅助词汇学习(见表1)。访谈内容还显示,成人学生工作性质多样,有些同学经常外出奔波,利用电子邮件获取课程信息不是很方便。还有一些特殊单位只允许员工上内部网,不方便查询班级邮件,导致无法及时获取课程信息(如小测验或是课堂讨论的话题),导致无法有效利用课堂时间。手机短信提供了一个新的学习平台,学习者不但可以按时学习重点词汇,还能及时了解课程进展、回应教师课程要求,为学习创造了新的活动情境。
总之,这项移动学习体验为成人学习者提供了时间情境、情景情境和活动情境,将学习活动融入日常生活,为学习的发生提供了便利的条件。
表1 学习者态度问卷反馈
(二)学习理论视角
Naismith等[8]从学习理论视角,把目前移动学习活动设计分为6类:行为主义、建构主义、情景学习、协作学习、非正式和终生学习、教学支持。本研究是基于行为主义、非正式和终生学习以及教学支持的视角展开的。首先,从行为视角可以看出,手机学习短信可为词汇习得创造输入机会。根据行为主义观点,学习是通过强化某一特定的刺激和反应间的联系,将学习内容内化。在本研究中,学生浏览接收到的词汇可以看作是一种刺激-反应关系。34.8%的学习者会阅读短信内容一次,60.9%的学习者会阅读内容两次以上,这说明绝大部分学习者(95.7%)关注手机短信的学习内容,而这种“注意”(noticing)恰好是语言习得的前提(Schmidt,1990)。[9]其次,手机短信平台可以促进非正式学习和自主学习。研究结果显示超过半数的同学(M=4.00)支持“主动性不够时,手机短信可督促学习”的看法(表1)。通常成人学习者有强烈的学习愿望和明确的词汇学习目标,但往往缺乏有效的记忆和保持的策略。因此,定时向学生发送手机词汇短信,提醒学习者学习生词,帮助他们建立记忆单词的习惯,可以取得Thornton和Houser(2005)所说的推动效应(push effect)。此外,定时发送手机短信让学习超越学校和学时的限制,培养学生自主学习能力,促进非正式学习和终身学习。从教学支持的角度来看,手机短信平台为师生间交流提供了便利,拉近师生距离,降低学生焦虑。总之,针对成人学习者工作和学习矛盾突出和自主学习能力相对较弱的特点,教师要充分利用面授、网络和短信平台,及时提醒学生面授课程安排、课前复习、课堂活动、课后作业要求以及小测验等。
(三)二语习得理论视角
1.认知派和社会文化派
在二语习得研究领域,认知派与社会派是较有影响力的两支力量。文秋芳(2010)[10]在评价两学派时指出,认知派将二语学习从行为主义的桎梏中解放出来,把学习者看成有思维能力的独立认知个体,研究开始关注学习者内在语言学习过程。以维果夫斯基为代表的社会派则强调语言习得的中介说(mediation)和内化说(internalization),将语言发展与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相关联。综合两派观点可以看出,语言学习是学习者个体心理过程与社会交互过程共同作用的结果。田剪秋(2009)[11]认为“移动设备具有高度的个性化,可以实现认知派的理想语言学习,与此同时又能让我们与其他人分享想法和信息,可以为社会派的理想语言学习创造条件。因此,从两派的观点看,MALL都是理想的语言学习方式。随着MALL的发展,移动技术提供的学习条件得到充分应用,MALL很有可能化解两种学派的论争。”社会派相信人的高层次认知活动存在于社会活动的参与过程之中。社会活动的载体可以是具体工具,也可以是抽象符号工具。在本研究中,手机短信可以看成是学习活动的载体。由于手机具有方便携带和及时沟通的特性,能够给学生创造在不同情境下学习的机会,这势必对学习者的心理和行为产生特殊的中介作用,特别是在书本和电脑无法发挥中介作用的时候,手机短信就成了有效的学习媒介。
2.词汇习得
直接学习和间接学习是词汇习得的两种不同学习策略。Nation(2005)[12]认为在直接学习过程中,学习者把注意力放在记忆单词上,而间接学习则是在从事其他学习任务时附带地学习词汇。有研究者,如Coady(1997)[13]和 Nation(2005)认为间接学习效果更好,而有些学者,如 Hulstijn et.al.(1996)[14]和Koren(1999)[15]则认为直接学习效果更突出。国内学者董燕萍(2001)[16]用实证研究证明直接词汇学习是间接词汇学习的有效补充,应将两种词汇学习策略有效结合起来。还有学者研究发现中国学生更倾向于英语单词直接学习(王文宇,1998[17];吴霞和王蔷,1998)[18],因此,教学中不能忽视直接学习单词,要给学生提供直接、系统的单词学习机会。针对直接词汇学习的作用以及中国学生偏爱直接学习的特点,教师要尽量为学生创造直接学习词汇的机会。利用手机短信为学生发送重点词汇就是一种直接词汇学习。
表2 学习者对不同学习方式的态度差异
手机短信还能促进单词记忆效果。由于手机短信容量有限,简短的词汇内容能减轻学生记忆负荷。问卷显示绝大多数(M=4.48)同学认为短信有助于利用零散时间学习单词;将单词记忆任务分解为小单元内容,减轻学生的记忆负担,增强记忆效果。由表1和表2可以看出。学生利用手机的学习意愿(M=4.74)高于邮件方式学习意愿(M=4.26),且两种方式有显著性差异(t=2.554,p=0.018<0.05),学生偏爱分散式词汇学习。因此,在移动学习内容设计过程中,教师可以将英语核心词汇、语言知识、语言学习策略与技巧等方面知识分解和浓缩,利用手机学习内容篇幅短小和易于获取的特点,扩展课堂外的学习机会。
尽管情境理论、学习理论和二语习得理论都阐释了MALL在词汇学习方面的应用前景,但MALL本身也存在不足。移动技术应用于语言教学时需从技术、教学不同方面综合考虑特定学习者和学习环境之间关系,避免移动学习受到负面因素干扰。首先,手机屏幕限制了学习内容长度。由于每条短信内容较少,学生需要频繁选择不同短信条目,影响学习专注力;其次,嘈杂的环境对学习者也是一种干扰。因此,学生注意力容易分散,知识印象模糊,容易出现焦虑的情绪状态,影响学习效果。[19]此外,手机学习效果有待进一步证实。从学生评价可以看出,虽然学生认为短信学习效果(M=4.61)好于邮件内容(M=4.35),但两者并没达到显著性差异(p=0.083>0.05),手机学习的效果并不突出(见表1和表2)。尽管如此,学习者利用手机辅助词汇学习的意愿明显高于电子邮件,这说明移动学习帮助学生分散学习任务、减轻学习负担,满足了成人学习者课堂外非正式学习的需求。
四、结束语
本研究从情境理论、学习理论和二语习得理论视角分析MALL在成人外语教学中的应用价值,同时也为了改变国内英语教学中移动学习实证研究不足的现状。[20]调查结果发现由于移动学习具有“随时、随地、按需”的特点,得到了大部分学生的认可。手机短信能扩展学习情境,为词汇习得创造输入机会。手机短信有助于分解词汇任务,减轻记忆负担,增强词汇学习意愿。总之,本案例利用手机短信平台满足了成人学生特殊的学习需求,为外语教师提供了移动学习设计思路,促进了移动学习在外语教学中的应用。
[1] KUKUlSKA-HULME A,SHIELD,L.An overview of mobile assisted language learning:from content delivery to supported collaboration and interaction[J].ReCALL,2008,20(3):271-289.
[2] THORNTON P,HOUSER C.Using mobile phones in English education in Japan[J].Journal of Computer Assisted Learn-ing,2005(21),217-228.
[3] CHEN C M.LI Y L.Personalized context-aware ubiquitous learning system for supporting effective English vocabulary learning[J].Interactive Learning Environments,2010(4):342-264.
[4] ZHANG H,SONG W,BURSTON J.Reexamin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vocabulary learning via mobile phones[J].Turkish Online Journal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y,2011(3):203-214.
[5] 王伟.大学生移动学习实证研究[J].开放教育研究,2009,15(2):81-86.
[6] 杨方琦.近十年我国移动学习学术期刊论文的内容分析研究[J].远程教育杂志,2006(6):39-45.
[7] VAVOULA G,PACHLER N,KUKULSKA A H.Researching Mobile Learning:Frameworks,Tools and Rsearch Designs[C].Oxford:Peter Lang,2009:339-351.
[8] NAISMITH L,LONSDALE P,VAVOULA G,et al.Literature review in mobile technologies and learning[R].FutureLab Report,2004:1-43.
[9] SCHMIDT R.The role of consciousness in second language learning.Applied Linguistics,1990(11):129-158.
[10] 文秋芳.二语习得重点问题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0:13-20.
[11] 田剪秋.移动语言学习的发展现状和趋势[J].外语电化教学,2009(3):22-27.
[12] NATION I S P.Teaching and learning vocabulary.In Eli Hinkel(ed.),Handbook of Research in Second Language Teaching and Learning[C].New Jersey:Lawrence Erlbaum,2005:581-595.
[13] COADY J,HUCKIN T.Second Language Vocabulary Acquisition[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7:225-237.
[14] HULSTIJN J H,HOLLANDER M,GREIDANUS T.Incidental vocabulary learning by advanced foreign language students:The influence of marginal glosses,dictionary use,and reoccurrence of unknown words[J].The Modern Language Journal,1996(3):327-339.
[15] KOREN S.Vocabulary instruction through hypertext:Are there advantages over conventional methods of teaching?[J/OL].(1999-07-01)[2012-01-12].http://www.tesl-ej.org/wordpress/issues/volume4/ej13/ej13a2/?wscr.
[16] 董燕萍.交际法教学中词汇的直接学习与间接学习[J].外语教学与研究,2001(3):86-192.
[17] 王文宇.观念、策略与词汇记忆[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8(1):47-52.
[18] 吴霞,王蔷.非英语专业本科生词汇学习策略[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8(1):53-57.
[19] 李兴敏.外语教学的移动学习模式[J].课程与教学研究,2009(3):109-120.
[20] 孙众,宋伟.技术环境下英语影响因素研究:对近十年我国英语学习实证研究的元分析[J].中国远程教育,2014(2):41-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