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两汉时期道家思想和社会地位变化对导引术的影响①
2015-12-04夏秀荣
夏秀荣
(齐鲁工业大学体育与文化产业学院 山东济南 250353)
先秦两汉时期道家思想和社会地位变化对导引术的影响①
夏秀荣
(齐鲁工业大学体育与文化产业学院 山东济南 250353)
道家思想开始并非养生学的理论,其在先秦两汉时期随着社会地位和思想价值的变化,逐渐由“国道、世道”转变成了关注人身生命之“人道”。导引术是一项生命技术,从实践中来,隶属于中医学,在其范式形成的先秦两汉时期,道家思想和社会地位的变化对导引术有着技术和理论双层次的影响。文章考探了先秦两汉道家之道对导引术的影响,治世之道对理论之道和健身之道的影响。
先秦两汉 道家 社会地位 导引术
中国古代各种哲学思想均不同程度地对中医理论体系的形成有所影响。比较而言,道家思想的影响尤为重要。[1]而导引术隶属于中医学的范畴,且对医学理论的建构起到了重要的影响和作用。由此以道家社会地位的变化和道家思想为轴心,分析哲学思想对导引术的影响和促进。
“从春秋末年老子开创道家理论之先河,到魏晋时期郭象等人终结玄学,道家的发展先后经历了4个阶段,表现出4种形态,这就是春秋时期的老庄道家、战国中后期到秦汉时期的黄老道家、东汉时期向玄学和道教演变中的道家以及魏晋时期的玄学新道家。”[2]该文只分析前两种:老庄道家和黄老道家与导引术的关系。
1 道法自然:老庄道家与导引术
春秋时期老庄道家的生命观可以用“道法自然”来总结和体现。如《老子道德经》中有:“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3]说明这时还没有长生久视的成仙思想,而是融于自然、效法自然、以自然为法则。《庄子》中:“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知天之所为者,天而生也;知人之所为者,以其知之所知以养其知之所不知,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天者,是知之盛也。”[4]直接说明了知道天道运行之理,就能顺应自然而治世之道。
老庄道家在养生中主张“静以养生”的思想,如老子所说“重为轻根,静为躁君”“致虚极,守静笃”[5]老子的“自然无为”思想可以说让人产生了消极的一面和影响,而“顺达自然”“静以养生”则是积极的养生思想,提示养生应顺应自然,效法自然,心态平和等等。同时老子还崇尚“贵生尚柔”,这为导引养生提供了“贵生”的动力和“尚柔”的方法。这与现代的说法:“肌肉的柔韧指数代表了你的年轻指数”的说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如《老子》第十章说:“专气致柔,能婴儿乎?”[6]正是老子发现了致柔婴儿的生命力而总结的养生之道。庄子所说“无视无听,报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乃可以长生”也体现了“静”的真谛。庄子的修养方法在静的基础上还侧重于调神。如庄子在《大宗师》篇惜仲尼及其弟子之口论述了“坐忘”之法:仲尼蹴然日:“何谓坐忘?”颜回日:“堕形体,助聪明,离形去智,同于大通,此谓坐忘。”[7]在静坐的基础上调神,大概是庄子修道的一种方式方法,也可以说是一种“静功”。这对行气的体验乃是一种促进。然而当时导引术可能被庄子认为是一种“动功”,或者说是凡俗人所从事的运动,所以常出现不认同或反驳的话语,如《庄子·刻意》篇说:“吹呴呼吸,吐故纳新,熊经鸟伸,为寿而已。此导引之士,养形之人,彭祖寿考者之所好也。若夫……不导引而寿,无不忘也,无不有也,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此天地之道,圣人之德也。”[8]由此可以说,老庄道家对导引术的拓宽了范围和领域,在养性和养神方面起到了补充和促进的作用,但其宗旨仍是“道法自然”,以自然之道为着眼点和立足点。与导引术的关系可以说是大道与小道,大道与术的关系。
2 得道养生:宋尹学派与导引术
宋尹学派是以宋钘和尹文为代表的战国道家学派的一支,可以说是老庄和黄老道家的过度和连接,其以“道”为主,也夹杂着儒、墨、名、法等学术思想。宋尹学派特别重视“虚”,如“虚无无形谓之道”[9]。主张以虚和静的方式“修心”,且以本体化的为基础,以此实现本体的自我存养,认为无“欲”无“知”方可“虚”,而“虚”方可得“道”。这在宋钘和尹文来讲可能是一种最朴素的类比思维,如廖育群分析的:“只要想到其思维过程完全可以非常简单,就像我们要将东西放入箱包橱柜,其中总的有一定空间。”[10]然而后来,在后学的手中,逐渐变成了自私的,具有现代意义的“养生”。如《管子》中载:“故曰欲爱吾身,先知吾情。君亲六合,以考内身。以此知象,乃知行情。既知行情,乃知养生。无迁无衍,命乃长久。……形性相葆,一以无二,是谓之道。”[11]因此经过了宋尹学派,“养生”变成了自私性的自我身体养生,这对导引术来讲是一种本体回归,也就是“道”在养生性命中的应用。这对生命技术的导引术形成了理论基础,其“修心”的“虚”和“静”是荀子形神观的来源,性、命双休的开始,同时也丰富了导引术的休习方法。其用以说明“虚”的无固定形态的生命现象时,用“精”和“气”来表示和说明,这正精气理论的形成以及在导引术中的应用起到了加速和连接的作用。
3 兼采众长:黄老道家与导引术
战国中后期到秦汉的黄老道家的生命观,在老庄道家的基础上,兼采了儒、墨、法、名各家之所长,由“治世”转而“治身”,体现出了社会性,主张作为社会人的治身治国之道。其思想有两次融合和提升[12],而和生命技术关系较大的是《吕氏春秋》和《淮南子》对其的融合与提升。首先看《吕氏春秋》中载:
肥肉厚酒,务以自强,命之曰烂肠之食;靡曼皓齿,郑、卫之音,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13]
燀热则理塞,理塞则气不达,味重珍则胃充,胃充则中大鞔,中大鞔而气不达,以此长生,可得乎?[14]
俗主亏情,故每动为亡败。耳不可瞻,目不可厌,口不可满,身尽府种,筋骨沉滞,血脉雍塞,九窍寥寥,曲失其宜,虽有彭祖,犹不能为也。[15]
有此可见在《吕氏春秋》中也体现出了去“欲”而求“长生”的价值观。这种去嗜欲的养生观在马王堆帛书《经法》中可见:“生有害,曰欲,曰不知足”“嗜欲无穷死”等等。在马王堆的医书和养生类书中也会有类似的养生治身之道,所以去嗜欲而求长生的理念对生命技术的导引术来讲乃是一种理论上的指导与补充,这与《吕氏春秋》“形不动则精不流,精不流则气郁”的运动养生思想相结合,正是导引发展的理论和实践基础。
《淮南子》哲学思想中有形神气养生思想,且得到了认可,如司马迁对形神的关系作了精辟的阐发《史记·太史公自序》记载: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形],而日“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16]然而,其中心点是对神的养生,如《齐俗训》篇里曾这样说:“今夫王乔、赤诵子,吹呕(呴)呼吸,吐故内(纳)新,遗形去智,抱素反真,以游玄眇,上通云天。今欲学其道,不得其养气处神,而放(仿)其一吐一吸,时诎时伸,其不能乘云升假亦明矣。”[17]这种养生思想对神仙方术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淮南子?泰族》中有:“王乔赤松,去尘埃之间,离群慝之纷,吸阴阳之和,食天地之精,呼而出故,吸而入新,踩虚轻举,乘云游雾,可谓养性矣。”[18]虽说其宣扬的神仙思想不可取,可正式这种思想促使了人们追求长生久视的行动,祈求羽化成仙想法及实验,这对导引术的发展乃是一次大的促进。很多导引术式也来源于此,如:《却谷食气篇》中“首重足轻体胗”“则呴吹之,视利止”等等。而对导引术的发展方向则导向了轻身益力、长生久视的神仙方向。最后还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在《淮南万毕术》中载:“欲发不脱,梳头洒千遍。”[19]是一节健身保健功。内容很简短,但是保健功具体操作的最早记录,这也就说明此时人们的对生命的态度已经由治转为防,由以病为中心转为以健康为中心。
4 治世与治身:道家社会地位的变化与导引术
道家的宗旨乃为“道法自然”,而对导引术的影响还要受益于其社会地位的变化。正如廖育群总结的道家本旨与“养生”中解读的“养生”概念之内涵的变化:“在内篇《养生主》中,所强调的乃是道家政治论的核心‘道法自然’;至外篇《达生》中,可谓是具体方法的陈说;而到了杂篇《让王》,则实际上已经悄然变成了‘贵生保身’、淡泊名利的价值理念之说了。”[20]这正体现了道家的社会地位和思想价值体系的变化:(1)道家政治论中以“道”来管理民众和社会秩序;(2)具体方法的应用;(3)至汉武帝时,社会地位逐步下降,退出政治舞台,转而求“贵生保身”、淡泊名利的价值理念。所以说道家逐步由政治到人生价值转变,而这种转变为导引术的发展注入了动力,同时也为导引术提升了理论依据。如《让王》中有:“能尊生者,虽贵富不以养伤身,虽贫贱不以利累形。今世之人居高官尊爵者,皆重失之。见利轻亡其身,岂不惑哉!”[21]正是说明要重“身”轻“利”,以身为重的价值理念。所以政治地位的下降使学习黄老的文人转而学习方术,并与追求成仙的道士相结合,也直接迫使其顺应自然、虚、静等理论应用于“治身”的养生追求中。而“治身”包括形神气等各个方面,所以对导引术乃是全方位的理论提升,同时也使导引术脱离了经验总结的阶段和过程,走向了理论指导实践的阶段。
5 结语
道家随着发展,由治世治国转为治身,而转变中的兼采众长为其注入了活力,在古代科学技术和医药等领域都有很大的贡献,如司马迁就对其就有很高的评价和总结:“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22]其对导引术则融合了精气神,探索了实际有效的方式方法,不仅理论上补充和完善,具体的术式也是在追求神仙的过程中不断发掘。也正是这种神仙思潮的推动,使人体生命技术不断丰盛,同时发展和补充了医学理论和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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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魏)王弼注,(清)魏源注.老子道德经[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6:13.
[4]张采民,张石川注评.《庄子》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68.
[5](魏)王弼注,(清)魏源注.老子道德经[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6:15.
[6](魏)王弼注,(清)魏源注.老子道德经[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6:5.
[7]张采民,张石川注评.《庄子》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84.
[8]张采民,张石川注评.《庄子》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174.
[9](春秋)管仲撰,吴文涛,张善良.管子[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279.
[10]廖育群.重构秦汉医学图像[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2:389-390.
[11](春秋)管仲撰,吴文涛,张善良.管子[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5:294.
[12]详见程雅君.先秦两汉道家哲学对中医学生命观的影响[J].道教研究,2008(4):31-36.
[13]王学典.吕氏春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7.
[14]王学典.吕氏春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7:3-4.
[15]王学典.吕氏春秋[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7:10.
[16]郝永娟.太史公自序[EB/OL].http://www.gushiwen.org/ GuShiWen_3b80c060c3.aspx.
[17](汉)刘安.淮南子译注[M].陈广忠,译.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 1990:512.
[18](汉)刘安.淮南子译注[M].陈广忠,译.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 1990:967.
[19]李志庸.中国气功史[M].郑州:河南科学技术出版社,1988:80.
[20]廖育群.重构秦汉医学图像[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 2012:383.
[21]张采民,张石川注评.《庄子》注评[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7: 341.
[22]郝永娟.太史公自序[EB/OL].http://www.gushiwen.org/ GuShiWen_3b80c060c3.aspx.
G812.9
:A
:2095-2813(2015)10(a)-0239-02
10.16655/j.cnki.2095-2813.2015.28.239
夏秀荣(1980—),女,汉,山东邹平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导引术的中医文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