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牡丹:另一种镌刻
2015-12-02○习习
○ 习 习
1.
就像一条不断分岔的路,在叙说的途中,分岔滋生。而我原是要说一块碑,确切地说,要说发生在这块碑上的一个事件。
2.
碑最先紧邻一条古老的大河。
在黄河中上游一段,有一处驰名边塞的关隘——金城。因一南一北两大山脉的夹峙,一个逼仄狭长的的河谷险居古丝路要道,渐渐地,此处由一个军事关隘繁衍成了一个城池。狭仄的河谷之城,更加上天堑黄河,因其固若金汤,人们称其“金城”。
“金城”便是今日兰州的旧称。我喜欢“金城”二字,是它读起来有隐忍的金石之声,字样看起来坚不可摧。
崇祯十六年,一场雨倾盆而降,雨水恣肆、河浪滔天,黄土高原上,这个命里缺水的城池,渴迎每一场大雨的样子,都像在喜极而泣。
但有人说,这场罕见的大雨泼洒在秋冬之际,是一个预兆。
还是从这里说起吧。
公元1908年,芬兰人马达汉姆的马蹄敲响了兰州城里的青石路。一年多前,这位后来在二战中任芬兰三军总司令的“科考者”骑马从中亚进入新疆,穿过了茫茫戈壁和甘肃的河西长廊,陪伴他的仅是几个哥萨克随从和一个任性的翻译。长风浩荡,炙热荒寒寂寞令他憔悴不堪。当哒哒马蹄敲开了兰州城门,扑面而来的尘世气息几乎让他热泪盈眶。正赶上旧历大年,熙攘的人流、喧嚣的社火爆仗、盛大的阅兵典礼,令他的相机镜头目不暇接。作为我对兰州最早的最富民间气息的怀想,马达汉姆在兰州拍摄的诸多照片成了我个人忆识兰州的牢靠凭据。在彼时的兰州人不曾知晓的照片中,那些逼真的人事、情景交融,常叫我有一种时光穿梭的恍惚之感。陕甘总督衙署前一个平常的早晨、坐在高厚的院墙上看社火的有钱人家的女人、正在修建的“天下黄河第一桥”……每一张照片都让我怀想。我还发现,马达汉姆的镜头对兰州女人尤感兴趣。在除夕的阅兵典礼上,马达汉姆再一次看到了大面积的女人,他在日记中写到:“一长排达官贵人把他们漂亮的女眷从牢笼里带了出来,屋檐下挤满了花枝招展的盛装妇女……她们透过棉纱相互审视着她们的华丽头饰和衣着。”(《马达汉姆西域考察日记》)马达汉姆把兰州达官贵人家的高墙大宅称为“牢笼”。之前,他还在镜头里定格了坐在院墙上看社火的一排女人,她们身着绚烂的绸缎,珠光宝气、唇红齿白,像探出高墙的一朵朵鲜美的花儿。对中国封建王朝的妇女,马达汉姆的确深怀好奇。几个月前,在新疆阿克苏,他拍摄了阿克苏镇台的两个美丽的妻子,她们专为远道而来的马达汉姆表演射击,绫罗绸缎玉佩琳琅的她们英姿飒爽,“她们向180米远的目标射了二三十发子弹,个个中靶。”(《马达汉姆西域考察日记》)不过,她们只能坐在地上射击,因为裤腿中露出的是一双粽子似的裹脚。
说到裹脚的西北女人,我想起清朝李渔《闲情偶寄》里的一段文字:“予遍游四方,见足之最小而无累者,莫过于秦之兰州……兰州女子之足,大者三寸,小者犹不及焉,又能步履如飞,男子有时追之不及。”兰州女子迈着三寸金莲、健步如飞。
说回兰州城。
我对古兰州城池具体样貌的认识,来自晚清一幅民间画师的设色山水画——《金城揽胜图》,图上,兰州城垣方整坚固,黄河紧邻城北汤汤流过,城内寺塔林立,肃王府端庄森严。正是四月光景,城外的南山上,梨花堆雪、杏花如云。
历史上,一次巨大的火灾,发生在《金城揽胜图》中四方城池的东北一角。光绪元年(1875年),左宗棠在东郭城门内建火药局。建造者仿佛洞悉天机,有意让火药局紧邻黄河,并将靠着黄河的北墙和紧接郊区的东墙修建得很薄,而将靠南靠西的围墙修筑得厚实坚挺,这样做,是为了尽可能减少火药库意外爆炸带来的损失。爆炸真的来了,60年后,1935年秋末的一个下午,一声巨响,东关火药库爆炸,尽管瞬间崩裂的北墙东墙极大缓冲了爆炸的威力,但二三华里之内的房屋全被震毁,唯剩一个寺塔岿然不动。大火烧至次日凌晨方熄,满城悲声,死伤600余人。
那个在爆炸中巍然矗立的塔叫白衣寺塔,是明朝肃王为求子所建,在旧时又被称作求子塔,而今它醒目地矗立于兰州市博物馆院内。
明朝朱元璋在改组国家中枢机构的同时,封诸子为王,让他们“控要害,以分制海内”,达到“屏藩王室”的作用。据《皋兰县志》载:“明太祖定鼎,以西北辽远,命少子屏藩肃土,赐名二十字:瞻禄贡真弼缙绅识烈忠曦晖跻当远凯谏处恒隆,以示传世久远”。肃王共传九世十二王,历251年,至“识”字而终结。
肃王府从河西走廊建有著名大佛寺的张掖迁址兰州,或许深受河西宗教氛围的影响,藩王们个个好佛道。加上偏远于京都,闲来无事,多代肃王都喜好金石书画。肃王府迁到兰州后的200多年,一代代肃王按照皇帝赋予的“下天子一等”的规格,不断修建美化着兰州,渐渐地把兰州城修建成了《金城揽胜图》中的大致模样。从图上可以清晰看到,肃王府紧邻黄河,院内花木扶疏,假山崔巍,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后来,它就是当年马达汉姆到兰州后时常出入的陕甘总督衙署,今天的甘肃省政府所在地。肃王府东北,是王府的后花园,这里更是花木葳蕤,肃王和妃子们在此处休憩游玩,妃子们的笑声姹紫嫣红,让这个苍老干坼的金城显出别样的姿色。后花园北城墙上,有一幢拂云楼,高可擎天,楼下黄河滔滔。楼上立有一碑,上有主持刻制肃本《淳化阁帖》的肃宪王朱绅尧的诗一首,今天,碑身剥泐,许多字迹残损,诗文已很难辨读。碑面除“肃藩翰墨”“磐石之宗”两个印章清晰可见外,碑上仅存60余字。碑文原为七律一首,一些专家经过仔细辨认推敲,拟补了这首题为《次司马太恒吴老先生韵兼送之甘州》的七律:
边城春柳解婆娑,别殿香风舞彩罗。
白简暂违双凤阙,丹衷直上五云阿。
平戎漫讶龙堆远,策马频从鸟道过。
最是识荆离乱后,不堪回首阻关河。
一首雄气十足的边塞诗,和金城的氛围相投。我最喜“策马频从鸟道过”一句,写出了畏途中的孤绝和胆寒。
我要说的事件便与这个碑有关。
3.
崇祯十六年那场下在秋冬之交的瓢泼大雨,果然是个预兆。
这一年,李自成和他的兵马在大明朝的疆土上所向披靡,他几乎在以机械化部队的速度驰骋南北。正月,李自成在襄阳称“新顺王”,十月,攻破潼关,占领陕西全省。李自改长安为“西京”后,命大将贺锦继续向西。
大兵朝兰州逼近。
李自成,这个残忍粗鄙的武夫,与甘肃渊源深厚。据说,明朝以前,他的家族就是由甘肃迁徙到陕西米脂。1629年(崇祯二年),李自成背负人命逃至甘肃甘州。同年,他在今天的兰州榆中县,发动兵变。后来,他与张献忠结怨后,分军再次西走甘肃。他与甘肃最后的牵连表现为一个传说,传说他并未蹊跷地死于非命,这个一代枭雄最后于无奈中装扮为和尚投靠到兰州榆中青城他的叔父李斌家。榆中青城,濒临黄河,昔日盛产水烟,是丝绸之路一个重要码头。青城而今确有一脉李氏,有关李自成的传说,今天的青城人正在叫它日益枝繁叶茂。
崇祯十六年(1643年)的肃王是朱识鋐,就是那位在拂云楼上立碑撰文的肃宪王朱绅尧的嫡长子。朱识鋐命运多舛,他于天启元年(1621年)袭封肃王,袭封之时正值明末农民起义前夕。随着起义军日渐壮大、威震西北。那个与甘肃渊源深厚的“流寇”李自成叫肃王朱识鋐整日胆战心惊,他曾上疏朝廷要求增加藩府护卫,同时加固驻府兰州城。但远在塞北的肃王可能难知详情,当时的朝廷已是自顾不暇。
作为一个驰名边关的军事重镇,兰州在明朝及之前,并未有过特别大的战役。守着固若金汤的城池,明朝肃王们并不着意于军事,而是倾心于佛道或金石书画。在白衣寺求子塔满身的悬铃声中,他们祈愿子嗣丰盈,祈愿无穷尽地享受皇家的恩宠,祈愿一代代钟鸣鼎食。酷爱笔墨书法的朱识鋐继承了父亲的事业,其父过世后,他接手刻制《淳化阁帖》,历时7年,终于完成了这部法帖,并作跋其上,赞其“新旧不爽毫厘”。这部法帖就是被世人称道的肃本《淳化阁帖》。
大约是公元1632年的一天,肃王府内,年轻气盛的朱识鋐一时兴起,在一张长约6.57米的白宣上,笔走蛇龙、一气呵成一篇草书《千字文》。那是汪洋恣肆的墨渍在大幅宣纸上的豪华阵仗,洒脱瑰丽、运筹帷幄,悬腕间没有丝毫的犹疑。而今,在求子塔畔的兰州博物馆,肃王朱识鋐的《千字文》长卷手迹,隔着几百年的时光,仍旧散发着满纸的豪纵气。
但叫肃王胆寒心惊的时刻来了。1643年(崇祯十六年)冬,贺锦的大军兵临城下,据说因为来势凶猛加上肃王府内发生了哗变,贺锦不费一兵一卒,轻易拿取了这个千年关城。
兰州被攻陷了。
初读这段历史,我在这里没有停留,我有意继续探究之后的明史,看中国中西部内陆如何在李自成铁蹄下继续乱作一团。后来,我的目光好长时间停留在一处,那就是兰州被攻取一年后李自成在山西的代州一战。
1644年(崇祯十七年)1月,李自成东征北京,在沙涡口造船三千,渡过黄河,攻下汾州、阳城、蒲州,怀庆。3月13日,攻克太原,在太原休整八天后,克忻州。李氏部队排山倒海似地抵达代州,出乎预料,他遭到了强烈反击。这段熠熠生辉有着金刚钻气质的一小点历史,醒目地镶嵌于孱弱萎靡的统治者的明史中,令我敬畏不已。
双方实力相差实在过于悬殊,总兵周遇吉凭城固守,两方大战十余日,周遇吉终因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在宁武关,他依旧百折不挠悉力拒守,最后火药全部用尽。守门被克后,周遇吉继续在街巷中奔袭,他牺牲时,如同一个巨大的刺猬,遍身插满箭矢。同时,他勇毅的夫人率妇女二十多人爬上屋顶向敌人射击,几乎是以卵击石,她们全部被活活烧死。李自成攻克代州、宁武关,伤亡惨重,前后战死将士七万余人,怒不可遏的李自成下令屠城,“遂屠宁武,婴幼不遗”。
明知寡不敌众,誓死以身殉义,这般的惨烈和壮烈在我眼前总是挥之不去。
我明知周遇吉与肃王身份迥异、身世迥异,但我还是要不断往后探望这段发生在异地的历史。为了什么?
4.
崇祯十六年,秋冬之交下起一场瓢泼大雨,雨势如鞭,疯狂抽打着兰州。黄河激浪如奔腾的万千战马,即便隔着厚厚的城墙,轰轰烈烈的涛声在肃王府后花园也听得一清二楚。枯叶被卷着狂风的雨水砸落,地上污泥翻涌。几日大雨之后,兰州似乎显出来了从未有过的疲弱,过早地就有了一年中萧瑟荒芜的气象。雨停了,但狂风依旧无休无止,沙尘弥天。从秀美温润的吴地远道而来的肃王们先前就蕃张掖时,就苦于河西走廊长风的浩荡和凛冽,而今到了兰州,他们发现,风势并未减弱,为此,肃王曾上疏京都,继续苦陈兰州自然条件的恶劣。
这一年的冬天提早来临了,春夏草木葳蕤的肃王府后花园每每一到冬天,就显出分外的萧杀来。肃王们依旧有着纤巧的心思,怀念着他们的吴侬软语、小桥流水。就像诸多南国私家园林一样,他们造山弄水,欲把山河尽可能多地搬进自己的家园。黄土高原之上的兰州,山外有山层峦叠嶂,但历代肃王还是不惜重工弄来山石,将它们摆放成嵯峨嶙峋的样子,并将这个“垒石为山,因泉为池,山下洞壑幽远,逶迤数里”的后花园称为凝熙园。实际上,凝熙园高厚的城墙外,黄河滔滔高山矗立,那才是真正的大山大河。
肃王们迷恋于摆放小巧的景观营造宣纸上的大气磅礴,这种小胸怀,也表现在《明史》中对肃王的若干记载。多是些琐屑小事,比如永乐六年,肃王府因打死三个卫卒并接受了哈密进贡的马匹,京都责令惩办了一些人;再如肃王“请加岁禄,帝不允”;还有因王位继承问题争论不休等。《明史》对肃王最后的记载仅20余字:“子识鋐嗣。崇祯十六年冬,李自成破兰州,被执,宗人皆死”。
让肃王朱识鋐提心吊胆的事终于发生了。大兵逼近城下,农民军潮水般涌入这个看起来气象不凡的王府,几乎像瓮中捉鳖,肃王府里惊叫声哭喊声斥骂声军械撞击声响彻云霄。混乱之中,肃王妃颜氏、赵氏、顾氏,嫔田氏、杨氏,率宫人二百余,由凝熙园奔上北城墙,城墙之下就是滔滔黄河。李渔笔下迈着三寸金莲也能健步如飞的兰州女人们,这一刻带着惊惧绝望,以奔命的样子欲要集体赴死黄河。但追兵们撵得实在太急了,刚刚奔至拂云楼下的王妃颜氏,已别无选择,便一头撞向石碑。鲜血四溅,殷红的血牡丹顷刻绽放在碑上。碑上,先王那句“策马频从鸟道过”原来远没有这般的孤绝。
这几乎是我回望家乡兰州时,所能感受到的最切身的痛楚。200余妃嫔、宫人,昔日肃王府里柔曼和娇媚的她们,莺歌燕语姹紫嫣红的她们,“刎毙、缢毙,自掷毙,顷刻立尽”,各种在第一时间决绝于人世的方式在这里呈现。我想,这一刻也一定叫起义军大骇,仿佛训练有素,所有丽人以不同的方式同时诀别了人世。既绝望无助又义薄云天。花团锦簇与暴风骤雨,只有柔弱和暴力的比对。一时间,香魂遍地、满目凄凉,肃王府顿失所有的颜色。
大西北特有的刚烈和干爽在这些女性身上显现无遗。古老的金城,因着她们,更增加了激越的玉碎之音。
而肃王的含混和暧昧表现在他最后的结局上。有人说,敌军来临,一位仆人背着他从凝熙园的水道钻出,最后不知所终。还有人说,他在王府被生擒,最后押至西京被李自成处决。总之,到最后,肃王在兰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唯留下一园子他的已然殉命的女人们。
“邦人棺殓诸妃嫔,瘗诸宫人作大冢”。一个掩埋了200余女子的巨大坟冢,赫然矗立在一片狼藉的肃王府中。
想起山西代州一战,会不会在某些地方叫人生发联想?
触碑而死的年轻王妃颜氏,还有其余女子,没有任何史料对她们有过丁点儿记载。对于这样一个叫人心碎的事件,史书中也是寥寥十几字划过。只是后来有人追究到,颜氏,乃兰州本土颜家沟女子,据说,正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的后人。
我要说的就是发生在碑上的这个事件。
这样的荡气回肠、这样壮烈的200余兰州女子,而今几乎要在时光中湮没。在我们这个古老沧桑但缺乏历史细节的金城,这样耀人眼目绽放于世的血牡丹为何不为人瞩目?我立意这篇文字时,也想和历史做一个对抗,我不想称这些几乎没有自己名姓的女子为烈女或者节妇,我只想将她们作为我故乡的一群侠肝义胆的苦难姊妹。我也再一次由她们寂悄的身后,看出了中国历史中女性们的无足轻重。
但我不能不为她们所动,我必须写一些文字。这是我多年的一个心愿。
5.
当然有叫人动情的凿实的后记,虽然离现在也已久远。
230年之后,清朝同治十二年(1873年)。
此时,曾经的肃王府已是陕甘总督衙署。入驻总督署的是一位中国历史上的要人——左宗棠。左氏于兰州意义重大。在当时极为闭塞迂腐的兰州,深谋远虑的他先后创办了兰州制造局、甘肃织呢局,并恃凭军事重镇之地位修建了火药局等。短暂的洋务运动中,他主持西北通商,打破了此前“男不晓经商,女不工纺织”的沉寂局面,奠定了兰州成为西北工业中心城市的地位。正是这位封疆大吏,引领古老的金城在全国率先步入近代工业文明的行列。而今,最让兰州人睹物思人的是数棵遗存下来的苍老的左公柳。
总督左宗棠入驻曾经的肃王府,想必也常登临拂云楼远眺。天堑黄河自西向东日夜不息,对岸山巅屹立一座七级白塔。山脚是气势不凡的金城关、玉迭关、王保保城。
文韬武略的左宗棠也一定无数次细观了立于拂云楼下的石碑,想必最让他感慨的不是一代肃王朱绅尧雄气十足的边塞诗,而是发生在这个碑上的那个惨烈事件。
这一天,细雨打湿了碑身,仿佛隐现的谜底,碑身上的一切和与碑身相关的诸事渐渐浮现。这天,左宗棠起意,要在督署后园建烈妃庙。
据《重修皋兰县志》记载,清同治十二年,陕甘总督左宗棠在督署后园建烈妃庙,并为文记之,曰:“一日上北城,过肃王碑,见烈妃所自碎首处,血痕喷洒,团渍缕注。军士告余,天阴雨湿,其痕视常日加明。精诚所至,金石亦开,曷足异也。”
大西北,盛产牡丹,牡丹开放,如火如荼。与南方纤巧秀丽的花朵想比,牡丹的富足大气和质朴艳丽,正如西北的女子。肃王颜妃撞碑喷洒的血渍,恰如一朵盛开的血牡丹。肃王颜妃,用她的血,完成了另一种意义的镌刻。
左宗棠为碧血碑写下一副著名楹联:
一抔荒土苍梧泪
百尺高楼碧血碑
左宗棠,这位威震西北的封疆大吏,在这一楹联中倾入了他的深情。人们后来随左总督的称呼,将这块碑称为碧血碑。
清光绪元年(1875年),曾任乌鲁木齐都统的景廉被朝廷调往京畿赴任,途经兰州,看到碧血碑后,也写了一首《碧血碑》:
殉夫兼殉国,生气凛然存。
一代红颜节,千秋碧血痕。
乾坤留短碣,风雨泣贞魂。
凭吊曾悲感,楼头日色昏。
清代进士王烜曾赋有《碧血碑词》一首:
拂云楼,矗城北。下有碑,号碧血。碧不风吹尽,血不雨淋灭。缕缕留殷血,天阴乃赫赫。嗟乎颜与顾,千秋犹芳烈。
苍梧,地名,在湖南境内。典出舜帝南巡死于苍梧,舜之二女洒泪而成斑竹。碧血,典出《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
碧血碑如今矗立于兰州市工人文化宫院内,高2.3米、宽1.3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