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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阳:凌云壮志从此飞

2015-12-02王国平

四川文学 2015年12期
关键词:学生

○ 王国平

新世纪之初,我在都机厂做铣工,孤寂无聊时,便常去都江堰市图书馆读书度日,无意之间发现了一本名叫《空幼》的台湾刊物,繁体、竖排、一翻封底的地址竟然是:四川灌县蒲阳。

我惊讶莫名,一查资料,吓了一大跳:原来,《空幼》杂志上的创办地址“蒲阳”就是今天之都江堰市蒲阳镇。

不觉间,关注与爬梳空幼历史已逾十五年,此间岁月更迭、人事凋零、资料散佚、墙倒垣废……但庆幸的是,往事并不如烟,关于空幼的面貌正在尚未落定的历史尘埃中日渐清晰。

犹如空幼旧址,尽管已接近于无形,但是始终有一些遗迹和留痕,在扶疏的草木中和低浅的虫鸣中恍现它的本来面目。

其实,都江堰对抗战的贡献不仅是灌溉天府之国,铸就后方粮仓,而且也为国家培养了包括抗战将领在内的许多杰出人才,推动着世界文明的进步。

1940年的一天,天气有些阴冷,一群身着军装的人来到蒲阳(时名蒲村),在大明寺附近东走走西看看,间或搬出一些测量仪器,当时还是孩子的谢福全随着周围的农户一道,跟在军官们的旁边看“稀奇”,他们想不通,这些军官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做什么?

不久,这群人就跟当地豪绅唐大爷谈起了租金,最后租下了唐家的五个院子,并征用了“大明寺”等处的现成房屋及周围的部分土地,并开始组织人手修葺加固,随后就地陆续新建了礼堂、医务所等,农户们常常隔着围墙远眺这处神秘的所在。

其实,这群人不是别人,他们是“空幼”筹建处的工作人员。 从这个时候开始,“空幼”(即空军幼年学校)一词,迅速走出蒲阳、灌县,成为当时成都、四川乃至中国的一个热词。

事情还得从抗战开始谈起。“自淞沪会战,至武汉会战,空军虽建立许多功绩,惟损伤太大,至1940年仅剩飞机65架。”由白崇禧的回忆录我们可以想见彼时空军之惨状。有鉴于此,1939年,前苏联派驻中国的空军总顾问帕尔霍明科向中国航空委员会建议:“是否可以效仿前苏联‘纳西莫夫’少年海军学校的模式,从抗战长远考虑,设立少年空军学校。”随后时任军委会副参谋总长的白崇禧于1939年到成都视察空军后正式提出相关建议,建议得到了包括周恩来、叶剑英、张治中、周至柔等国共人士的赞同和支持。同年,中国航空委员会决定成立少年航校,并命名为“空军幼年学校”,学校校长按当时军事学校的惯例,由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挂名,另设教育长,任命毕业于西点军校的汪强担任,挂陆军少将衔支中将薪,常驻学校并实际主持校政。

汪强就任后,首先是勘选校址。当时也先曾考虑成都,后改定灌县风景区。但汪强前往实地视察中,当地人士以目标太大,害怕引来敌机轰炸,危及川西灌溉枢纽之都江堰水利工程,纷纷向他提出反对意见,而汪强自己也以为国难当头,在此风景区耗巨资从头建筑校舍,于勤俭节约原则多有不宜,最终择定灌县东北的蒲阳镇,并决定租赁当地豪绅唐家五个院子及道观大明寺现成房屋作为校舍。本着勤俭节约之原则,就地取材,大礼堂亦不过竹筋泥巴墙稻草顶,却精心布局,一处处一排排井然有序,而为培养抗日空中后备军之雏鹰摇篮。1941年秋季以后,为接纳逐年之新生入学,学校才开始陆续建筑新校舍。

至此,民国政府的空军幼年学校落户四川灌县(今都江堰市)蒲阳镇,并租赁当地豪绅唐家五个院子及道观大明寺现成房屋作为校舍,从1940年至抗战胜利,学校共招收了六期学员2100余人,很多人成为中国空军的中坚力量,为抗战贡献甚巨。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台湾空军的官方语言一度为“蒲阳话”。

迫于当时之形势,学校决定一边修葺校舍,一边开始招生。

空幼招收第一期新生的通告于1940年7月发布。总招300名,设招生委员会总管其事,分重庆、成都、昆明、贵阳、桂林、芷江、衡阳、南郑八个考区进行,各设招生站,具体经办。招生采取面向社会公开进行的方式。报名只规定年龄限制和学历、健康要求,无其他限制和政治条件。报名后进行体检、文化考试和口试,最后张榜公布录取名单。随后招生办法亦均相同,唯考区设置数目略有增减,设点地因战局变化而略有变动。

当时少年儿童报考情况至为踊跃。历年每至7月招生报名,各考区报名点,如重庆朝天门招生站、贵阳中华南路贵山图书馆等,都挤满了人群:有父母带了儿子来的,有老师陪送学生来的,也有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家庭独自前来,或担心父母一时难舍,瞒了父母悄悄来的,都怀着对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对日寇飞机轰炸和平居民野蛮暴行的无比仇恨,怀着救国家、救民族、当一名飞行员、打败日本强盗的勃勃雄心赶来报名。连白崇禧、李济深都将自己的儿子送来空幼读书,以期抗倭报国。

但是报名者中大多数人都未被录取,因为经过文化考试和体格检查,录取率往往只占百分之几,甚至千分之几。如1941年第二期招生时,成都考区1000多人报考,最后张榜录取80名,录取率为8%;1944年第五期招生时,贵阳考区报名者达3000人,最后仅录取了22名,录取率约为0.7%。那些由于文化考试不合格遭筛选下来的,往往第二年、第三年再次前来报考,落榜者固然自强不息,而录取者,亦倍加珍惜学习机会,还没踏入空幼大门,就先产生了做一名空幼学生的荣誉感。

在空幼,学生们固然报国心切,勤奋学习,而校长汪强亦是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为了让学生学好各门课程,他一边勘定校址,一边经由各种渠道,从全国各地乃至南洋礼聘师资。在其重视下,当时空幼许多老师就是本门教科书的著者。像陈充恩这样知名的教育家,杨承元、傅简克这样的名教师,武术家张英健,画家谭学楷都在空幼任教。又如教音乐的是著名音乐家王云阶,他的作品《万家灯火》和《小燕子》可谓家喻户晓,教国文的是著名书法家吴丈蜀,后来曾任《书法报》社社长,另一国文教师是大名鼎鼎的作家牧野,而教美术的则是徐悲鸿的高足谢少白。

至于其他教师,也大多熟悉本门学科,精通教学业务,堪称一时之选。据学生回忆:几何老师从来不用直尺圆规,而总是随手画圆,画平行线。因而被学生赠以“circle”的雅号。地理老师每讲一省,总是先用粉笔轻轻勾出该省省界轮廓,然后结合讲解,用彩色粉笔逐次绘出山脉、河流、交通线、城市等等,边讲边画,课上完了,一张该省地图也就活现在黑板上。国际关系史老师则从来不带课本,侃侃而谈,学生偷偷拿课本对照,连事件的年月日甚至钟点,都不差分毫。遇到这样的老师,这样的传授方法,学子们首先心里就佩服,学起来自然兴味盎然,不用费力气却学得很扎实。不但理解透,而且记忆深刻,终身不忘。许多老师与空幼同始终,有的不幸殉职后,还把骨骸留在了蒲阳,把他们一生的青春、理想和梦留在了这片青山下。

而在学习上,学生们严于律己,一丝不苟,堪称一时之典范。

当时的学科学习带有明显为学飞准备条件的性质。从初一到高三的六年间,空幼要比普通中学学生多学十几门课程,包括解析几何、微积分、球面三角、有机化学、军用化学以及航空常识、滑翔等等。高中毕业时,学生们必须完成初级和中级滑翔训练。

不唯如此,空幼对体育、音乐、图画、劳作这些被普通中学列为“小三门”的科目特别重视。从初一到高三,体育课不但各有明确的训练内容和训练要求,而且每课都由几位老师担任,分别负责球类、田径、单双杠、武术、垫上运动等教练。由于考虑到飞行中出现事故跳伞常有落入水域的可能,游泳在空幼更被视为必修课。为此,汪强在当时财力物力极端困难情况下,多方筹措资金,组织学生劳动,在校园内建起了游泳池,以供训练之用,是为四川第一座游泳池。音乐课分乐理、唱歌穿插进行,到初二必须学完简谱、五线谱,有时还由教师抱来留声机,让大家听《马赛曲》《小夜曲》,然后给大家讲歌曲创作的时代背景、创作经过、曲谱特点等,引导大家欣赏。劳作课、图画课、泥工、木工、金工、滑翔机模型制作如何接续,静物写生、野外写生、铅笔画、水彩画如何循序而进,也都既有计划,又严格要求。

空幼的学科学习强调学以致用,注意其与工作的联系。当时中美协议,对中国飞行员之训练,初级在印度进行,中高级在美国进行。考虑到英语对学生将来学习、生活的特殊作用,汪强特别强调英语的学习,到高中尤其重视口语训练,并特别买来一些旧英文打字机,发给学生在课外练习,提高英语水平。

空幼学生的学习紧张有序。每天上午四小时,下午两小时,接着两小时课外活动,吃完晚饭,还要上两小时晚自习。寒暑假也比一般学校时间短。开始的时候,蒲阳没有电灯,用的是自制小油盏。每到晚自习,一人面前一盏,在荧荧微光下,或专心攻书,或奋笔疾写,偶尔有人一声嚏喷,都会引得全堂震惊,侧目而视。而白天,琅琅的书声和着蒲阳河的涛声远远而去。

时光如水远去,而当年的学生忆及读书岁月,依然感念不已,他们说空幼的教学是“课堂严肃认真,课余生动活泼。”

空幼的课外活动内容丰富,时间充裕,一方面,学校经常组织各种活动,另一方面,每天下午都专门规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让学生自由开展活动。因此,空幼的学习生活则变得异常绚丽多姿而引人追忆,使在她的怀抱中生活过的人,至今为之神往。

当时学校在正课以外组织的活动,包括中英文讲演(初中英文为背诵)、论文写作、壁报等竞赛活动,各种球类的队际和期际赛,结绳比赛、野炊、营火等童子军训练所规定的训练活动,同乐会(由学校定期主办、演出之节目如乐器演奏、独唱、合唱、话剧等等,则由学生在每天的课外活动时间排练),以及春季旅行、秋季运动会等。最令人难忘的是春季到青城山旅行。加上来往路程,时间一共三天。学生们总要在山上住两夜,听杜鹃从夜一直啼到天明。三天中既有永远不会厌倦的跟踪追迹游戏、生物标本采集和营火会等集体活动,又总留下足够个人自由领略湖光山色的时间。所以学生们年年去青城,年年不到出发就早早盼上了,背着干粮,列队前进,一路走一路唱着“看那春光正明媚,美景处处令人醉”。经过人烟稠密之地,不消队长提醒,步伐自然更整齐,歌声自然更响亮。野炊也是令学生们醉心的活动。有学生回忆,最愉快的时刻,是代表小队对老师说“请尝尝我们做的菜”。为了开拓学生的视野,学校还常约请歌手、演员、名流、学者来校演出或演讲,当时后方著名的歌唱家蔡绍序、周小燕、郎毓秀、喻宜萱等都曾出现在空幼的礼堂或大操场的看台上。而事后不是把一曲《万紫千红》留了下来,就是忘了把“努力,努力,努力往上爬,我头也不回,汗也不揩……”的歌声从空幼带走,使学生们如醉如痴地学着哼哼好些日子,引得周围农户的孩子们也跟着学唱彼时最为流行的歌曲。

而学生们最喜欢唱的歌曲还是空幼的校歌,即使70年后的今天,他们见面也必唱那些激昂的句子“崇墉九仞,必厚其基。峻岭千寻,必登自卑。惟我空军,岳岳英姿。下俯云汉,上接虹霓。咨尔多士,朝斯夕斯。论年则幼,用志不岐。宏尔造诣,正尔威仪。德与时进,学与时驰。毋自暴弃,毋用诡随。邦家机隆,望尔匡持。驱除寇盗,海宇清夷。云程万里,远大为期。”

每天下午两个钟头的课外活动时间,则把一个最广阔的天地展开在学生面前。由于学校的提倡,建立起了各种活动小组,包括篮球队、排球队、足球队以至垒球队,合唱团,国乐社,提琴、钢琴、口琴小组,文学社,美术社,读书会,壁报社,器械操、举重小组、拳击小组,航模制作小组,理化研究小组等等,而且这种组织不只一个,仅各种球队就有几十个,合唱团也可以拉出一串名单。而对于团体的活动经费,学校也会通过各种方式给予资助。如话剧,制作景片、服装道具,以至化妆油彩,学校都会给予经费支持。几年间,学生们在简陋的舞台上先后演出了《黑字二十八》《离离草》《日出》《小人物狂想曲》等话剧。

由于远离家庭来到空幼入学,而空幼又远离城市,每到休息日,既不能回家享受家庭的温馨,也不可能经常来往跋涉三十六里路,钻到城市的繁华中排遣寂寞和乡愁。因此,空幼学生只好自己动脑子,想方设法找点玩法,打发这可贵而又漫长的周末。这既是课外活动的继续,如爱好打球的还是抱了球打,喜欢看书的还是捧着书看,醉心小提琴的也还是把自己交给琴弓和琴弦;又是课外活动的拓展,如爱运动的组织起来爬蒲阳的勾子山、向峨的二峨眉。爱画画的联合起来,带上干粮到野外写生。喜欢文学的找到心目中最崇拜的老师,埋进教官宿舍的斗室中谈天,或沿着蒲阳河边走边谈。当然还可开展一些日常没有时间进行或不被允许进行的活动,例如寻找各种材料,自制乐器,从笛子、二胡一直到小提琴;钻进山林深处,用自制橡皮弹弓打鸟,然后剥制成标本;跳进蒲阳河冲浪,从这岸游到那岸;围绕蒲阳镇探幽访古,或“了解民情”,走十几里路,下到当地的土煤窑里去参观;饲狗,让它按指令做各种动作,并一连几个钟头乐此不疲地训练,不见效果不收兵;抱了炸药,到水塘去炸鱼,钻到冰冷的水中捡回来,然后一盏盏收集灯油,悄悄煎了吃。

这些活动,尤其是像炸鱼、冲浪等,虽为校方明令严禁,但恰恰是这些,往往最能满足少年时代的好奇心理,以至热衷冒险的心理,因而许多人总无法抵挡蒲阳河带给他们的诱惑。

说到空幼的生活管理,有个小故事不得不说。

当年冯玉祥将军来空幼视察,看到学员们用心精进,很是开心,一激动就在操场大会上对大家说要一人发一斤肉,意思是鼓励学生继续努力,这在当时算是过年似的待遇,然而学员们的反响却远不如预期的那么热烈。下来一打听,空幼学生每天的伙食费是市面上一斤半肉或一斤半米的价钱,可想而知,大家对冯先生的奖励不太激动,亦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那时空幼学生的伙食是按空勤标准供应的。六人一桌,早餐都摆满六个菜,其中卤肉、炸花生米为每日必有之常菜,此外,每人还另有生鸡蛋两个,加糖搅拌后蘸馒头吃。尽管七十年过去,当年伙食之丰盛,学生们记忆犹新,每有相聚,必共忆之。

有时候,吃不完的馒头,学生们还会分赠周围的同龄孩子,今年84岁的谢福全记得,当年一个操着蒲阳口音的外地青年牛达贞总是在围墙边喊一声“接好了!”,然后抛出几个白生生的馒头。而谢福全就在围墙外,铺开长衫尾摆稳稳地接住,道一声谢后赶紧回家与家人饱餐一顿,此情此景,长印谢福全脑海。

空幼学生的生活则全盘军事化。学校设总队部,跟负责“教”的教育处、负责“训”的政治部平行,而负责“管”——即军事化管理。总队下为中队,每中队150人,一个中队是一个伙食单位。中队下为区队,每区队50人,区队是生活单位,也是教学单位,住在一个宿舍里,在一个教室上课。中队设中队长,区队设区队长,都驻队与学生一起生活,负责学生军事管理的施行。

一天从起床到就寝,皆有严格制度。起床前五分钟,值星官已在宿舍前站定,只等山头上总队部号声一响,立即吹响口笛,催促大家起床。半个钟头内,完成洗漱、上厕所、集合、清点人数并向中队长报告,跑步到达大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升旗后,跑步2000米、做早操及武术半小时,然后准备早餐。

饭间禁止说话,而且三顿饭都先在饭厅前集合整队,单行鱼贯进入饭厅坐好。午晚餐进餐先举箸,等候值星官发“开动”令,早餐则先打蛋,每人举蛋在手,值星官一声令下,“咔”一声,一同打下。上课以后,由教管负责,值星官和队长就不再负责,只偶尔在教室外检查有无违纪律现象。晚自习后,稍事休息即晚点名,仍由值星官负责集合,向中队长报告人数,然后由中队长执花名册逐一点名。偶尔不点名进行训话,则由值星官指挥,成讲话队形(即“口”字缺一笔)站好。如遇既不点名队长又不训话,立即解散,学生们是最高兴不过的,用学生的话说,如同叫花子拾到了狗头金。随后队长们催促、巡视就寝情况。

每天早上都要整理内务,把全部被褥按床板大小平铺垫好,然后以白色床单四面平平整整包上。衣物另发内务箱,和盥洗用具一齐整齐码放床下,床上不许有任何杂物。内务每周六或周日进行大检查,进行全校评比。检查前,各期各队学生都会对内务格外整理,用两块光滑的小木板,一平一立,把包着被褥的床单夹出棱角,按规定收拾好内务箱,用一种“节节草”来回打磨擦亮面盆,然后伫立本人床侧恭候检查。检查后,成绩最好的由队部给予嘉奖,荣膺嘉奖的个人内务,往往面平如砥,四向端正如割,宛然艺术品,很多学生至今都不明白是怎么完成的。

每周都有军训课。初中是童子军训练,只算过渡。升入高中后,则完全按《步兵操典》严格要求,认真操练:卧倒、起立,拔正步,跑步立定数一到五,立正时两眼平视正前方,下颌微收,双手自然下垂,中指置于裤缝……一丝不苟。遇有重大庆典,重要人物来校视察,还举行阅兵仪式。最盛大的一次是第一期毕业典礼,白崇禧来校视察。总队长高凌昭身佩中有三道黄道的红色绶带亲自指挥。分列式开始,一中队一中队排成方阵通过检阅台,一声“向右看”,几十个学生的头一齐转过去,几十只手、几十只脚的动作像一个人一样,军姿飒爽,风采威武。

空幼于1945年抗战胜利后停止招收新生,学校则于1949年改名“空军预备学校”,夏初从蒲阳迁至台湾东港,于空幼第六期,亦即最后一期学生毕业后停办。

从1940年到1945年,“空军幼年学校”共招收了六期学员2100余人,学员遍布祖国各地和海外,由于战乱等原因,现存校友不足八百人,分布在海峡两岸及世界各地,可以说半个地球上都有他们的足迹。就人数说,大陆、台湾与海外约各占三分之一。六年蒲阳生活,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由于家乡处在日寇烧杀抢掠的敌占区,多数同学连寒暑假都不能离开校园,朝夕相处,相濡以沫,结下了深深的兄弟情谊,谓之“蒲阳情”。

而在台湾空军司令部,官方语言则为“蒲阳话”。

空幼师生大多为一时之英才,首任教育长汪强后任“台湾国防部长”,次任教育长陈嘉尚后任“台湾空军总司令”,继任教育长龚颖澄后任“台湾国防次长”,曾经在台湾当过“行政院院长”的唐飞就是空幼六期学员,“台湾空军总司令”林文礼是空幼三期学生。而从“空幼”毕业的同学还有很多是全国乃至世界上的知名学者和科学家,他们在航空、水利等方面做出过重大成就,其中包括国际著名材料学专家何焯彦,美国纽约国家图书馆中国馆主任朱光复,国际著名水利学家何达明,国际著名原子能科学家涂剑穆,著名高能物理学家、兰州大学校长段一士,彩色粉墨画创始人周诗成,中国民进中央副主席楚庄,国际著名航空学家华锡钧等。另外被中国台湾授中将、少将军衔者不下百人。仅仅留在国内的“空幼”毕业生就有300多名教授、副教授。

提起大名鼎鼎的中国台湾空军三十四中队,即黑蝙蝠中队,就不得不提到为该中队输送了大量优秀人才的空军幼年学校。由于三十四中队执行的是特种任务,又涉及台湾最高军事机密,故由蒋经国亲自负责,挑选最优秀的飞行员加入该中队。而三十四中队的相当一部分飞行员均为原空幼学员。

流水无声,恍惚之间,七十年时光弹指而过。

无论空幼的学子走出多远,他们的青春和梦想,一直都留在都江堰畔,留在蒲阳河边,留在这片土地上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钟一罄、一星一月之间……这群喝着蒲阳河水长大的学生,他们一生也没有忘记蒲阳,没有忘记灌县、没有忘记四川。

二峨巍巍,蒲水泱泱,空幼之情,山高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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