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记忆
2015-11-30曹永胜
曹永胜
我的父亲和母亲读完小学之后就没能继续上学了。不是书香门第,所以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书可以给我看。我14岁那年,邻居老人随女儿举家迁到了重庆万县,把家里的老屋和自留地托付给我们。几亩地、十多间屋、一大片橘林……于是,我家一夜之间成了“大户人家”。
父亲很负责地守护着别人的家产,每晚把母亲留家里,自己则去邻居家住。有时候,父亲也把我叫上。寂寞的乡村,空荡荡的十多间屋,实在是锻炼一位少年胆量的良机。尤其到了半夜,老鼠在床下肆无忌惮地聚会,令人苦恼。父亲说,不用怕,人在白天活动,晚上就该是老鼠的时间了。第二天早上,我钻进床下,看到一个棕色箱子。像发现了宝藏,我费尽全力把箱子从床下移出来。当我喘着粗气揭开箱盖时,看到里面装着满满的书。我小心翼翼翻着每一本书,轻轻拭去封面那些未名的杂物,蹲在地上看了一上午才离开。有一次,母亲告诉我们,她在邻居家看到了一条蟒蛇。从那以后,我每次都只能冲进那间屋,拿起几本想看的书后又从屋里冲出来。
我家屋后是一片竹林。有一次,我从邻居家拿了几本与学业无关的书坐在竹林中,在那种幽静的环境下看书现在来说也很惬意。村里一位担粪的中年男人从竹林经过,看到我,他擦着汗水,笑嘻嘻地对我说:“看书有啥子用哟,多种几块地才是实在货。”我面红耳赤,有些心虚。心想:课外书对我来说确实是不务正业啊。
15岁那年,我中考失利了。父亲找了几次校长,给了我一个复读的机会。从那时开始,我知道了读书对我意味着什么,开始到处找书,如饥似渴。八十年代,邻居走出过一名大学生,我想他们家肯定还有更多的书。我已经不满足于那一箱书了,忘记空荡、老鼠、蟒蛇这些令我恐惧的词语,像一名闯入荒宅的小偷,在十多间屋子里搜寻。我甚至还在人家衣柜的棉絮堆里寻找。我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在一间堆着废砖的屋里,我又发现了另外一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除了名著外,更多是学生的课外阅读书籍。尤其那些作文范例的书让我打开了视野,我相信我也可以写好作文,我如获至宝。后来,我写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当成范文读给同学们听。一年后,我因为语文的高分使总分比上一次多了120分而中考成功。
在市里念书时,看到一本关于故乡的散文集,激起了我的思乡情绪,也让我开始思考故乡和我这个个体之间的关系。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去向何处……一连串的哲学问题让人难以回答。后来,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写点什么。于是,我用一本很薄的日记本模仿着该书写了一些关于故乡的文字。也正是这些文字,至今都令我视为至宝。那是我的“第一本书”,也许从那时起,写一本真正意义上的书便在我心里埋下了种子。
参加工作后,我在麻将桌上听朋友无意中说起了“图书馆”。当我听说还有这么一个可以免费阅读的地方时,我丢掉麻将就去找图书馆。我诚惶诚恐地踏进了阅览室,发现竟然没有人赶我走时,我就在那里阅读了整整一个下午。我就这样和图书馆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当朋友进茶馆时,我就进图书馆。当朋友从茶馆满载而归时,我也从图书馆满载而归。
我还特别喜欢读朋友写的书。当你的朋友站在面前时,你和他在交流。当他的书摆在你面前时,你也是在和他进行交流。你可以在他的书中去寻找他的影子和学习他的思想。在书中和朋友产生共鸣,这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以后,我的读书记忆还会不断刷新。读书对我而言,已经成为一种生理需要,如同人类渴望呼吸一样。如果不读书,我就将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