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新启用的词
2015-11-29李乔
李 乔
(作者为北京日报原理论部主任)
大概因为“通奸”这个词让人看着不大舒服,所以在报刊上消失有年了。最近反腐文件又重新启用这个词。翻开前几年文件,都只是说“包养情妇”“生活腐化”之类,而绝不提“通奸”二字,似乎觉得这个词不雅而且陈旧,可以废弃了。但何以又重新启用了呢?我认为,原因有三:腐败情况严峻;此词最能反映事实;此词具有震慑力。
这些年来,通奸在某些地方,在某种程度上几乎成了一种风气。西门庆和潘金莲不仅民间多有,官场中也逐日增多。你说不要“包养情妇”,他并不觉得寒碜,反倒觉得是雅事,觉得没有情人才叫寒碜,那是没本事!于是,西门大官人便如孙大圣吹毛,越来越多,大量国家财产、民脂民膏打入潘二奶的银行卡,化作金银钻戒、豪车豪宅,北美富人区竟出现“中国情妇村”的风景线。一些女贪官也“谁说女子不如男”,成了风月场中的女强人。
对于这股浊流,这届中纪委断然启用“通奸”二字。可以说,这是加强反腐力度的一项必要措施,有力措施。比起“包养情妇”一类词汇,“通奸”二字更符合实际,更能反映事情本质,也更简洁有力。“包养”只强调一方为主,“通奸”则认定双方都是行为主体。“通奸”一词因事而冠名,是实事求是的表述,绝非乱加码刻意伤人脸面。实际上,启用这个词倒是有点儿出于被迫和无奈。因为你批评他“包养情妇”“生活腐化”,告诫他“要注意行为检点”,他却满不在乎,并不觉得羞耻,也不认为是多大事。
不识歧途几多远,只因思想混沌中。这就需要促其猛省。“通奸”这个词,就有促其猛省的强力作用。这个词,一下子将事情的严重性揭破,真如当头棒喝,那些正沉浸在床上春梦中的人必会悚然一震。
这个词,能唤起这些先生女士久以淡化的是非、美丑观念,特别是能唤起他们久已麻木的耻辱感。本来,通奸之是非、美丑,是很清楚的;光荣或耻辱,也是很清楚的。但近些年来似乎都成了问题。而一旦启用“通奸”一词,这就不是问题了。
从法律上讲,通奸古时不合法,属于犯罪。通奸古称“和奸”,古人对“和奸”憎恶之至,商周时男施宫刑,女施幽闭,汉代改为官吏处宫刑,百姓罚筑城。后来社会进化,处罚也文明化,宫刑、做苦工之类被取消。到了现代,一般情况下通奸不划入犯罪范畴。但由于通奸始终是个破坏家庭和社会稳定的东西,所以也会受到相应制裁和处理。特别是官员通奸,损害党和政府的廉洁和声誉,理应受到党纪政纪的处罚。
从道德上讲,通奸自古就因不合道德准绳而受到社会谴责。“通奸”有个“奸”字,这是自古中国社会对这种行为持严厉否定和憎恶态度的反映。历来中国人的心理,凡沾“奸”字必非善物。奸臣、奸佞、奸猾、奸宄、作奸犯科,都是坏而无耻的人和事。通奸沾了这个“奸”字,也被划入坏和无耻之系列。
管子说,“礼义廉耻,国之四维”。通奸,突破了这四维。四维中,耻字是个底线。不知耻,则不知其可。知耻,就是爱惜自己的羽毛,珍重自己的名节和尊严。所以,必须唤起通奸者的耻辱感和尊严感。重新启用“通奸”一词就能起到这种作用。对于通奸者来说,“通奸”一词自然是个耻辱、可怕的字眼,但又是个能促其猛省和悔改的字眼。这犹如枚乘《七发》里的吴客给太子讲道理,太子一听,如闻“圣人辩士之言,涊然汗出,霍然病已”。
管子在“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后面,又写了八个字:“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话说得很重,告诫人们礼义廉耻关系国家命运。国民党政府机构的大院里,常用白底蓝字大书“礼义廉耻”4 字,但他们没做到,加上其他原因,丢掉了政权。这应了“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的话。这是一条值得记取的历史教训。
启用“通奸”一词,实乃一招出奇制胜的高棋。人们大多没想到这步棋,通奸者更没想到。这步棋对于反腐败,对于澄清吏治,对于造就风清气正的党风和社会风气,具有重拳和奇兵的作用。实践已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