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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外贸的黄金时代

2015-11-23王于楠

收藏·拍卖 2015年9期
关键词:行商外商商人

王于楠

作为一座中西方文化及科技交流的衔接桥梁,广州十三行不仅又一次敞开了紧锁的通商国门,它也逐渐改变着清朝皇族官员的审美趣味,更重要的是,它成为欧美列强用以窥视大清王朝的一面镜子。

在清中叶至清末年间,世界商业正处于扩张年代,大量欧美商人的到来,并没有把广州的华商挤垮,相反,一段属于广州十三行行商的传奇时代就此而生。作为一座中西方文化及科技交流的衔接桥梁,广州十三行不仅又一次敞开紧锁的通商国门,它也逐渐改变着清朝皇族官员的审美趣味,更重要的是,它成为欧美列强用以窥视大清王朝的一面镜子。

行里行外的贸易战

在广州,有一条在中国近代史上扬名海外的古街——十三行路。从前,这条街位于广州西城郊河岸,明末时,官府严禁中国商人直接和外商作交易,交易必须有“牙人”作中介,故在此处诞生了著名的“广州十三行”,今位于荔湾区文化公园一带,东起回澜桥,西至长乐路,南源昌街,北为十三行路。

十三行初是“牙行”的性质,1685年,官府设立粤海关,招募了13家有实力的牙行经纪人,指定他们与外商做生意,中西贸易的大门从此被打开,纷纷吸引了欧美各国前来设商馆,以用于存货和日常办公。其实,十三行并不止13家,这是清康熙至清乾隆年间的说法,在其他时期,商行数量最多可达26家,最少仅剩4家。

为进一步掌控外贸市场,1720年,十三行行商组织了“公行”(“Co-hong”,亦称“洋行会馆”),并订立13项条款。其中有些条款挺有意思的,比如瓷器自行贩卖者须以卖价的30%向公行纳税,小宗商品如牙雕、扇、漆器、画等可自由贩卖,但茶叶、丝绸等大宗出口货的贸易仍由公行独揽。公行是官府授权负责和外商进行贸易的机构,到后来,官府禁止散商经营任何外贸生意。结果,公行的不平等制度遭到外商的反对,曾一度被废除,但不久又复原。

公行正是利用这种特权,汲取了庞大的商业利润,数位巨富由此诞生。当中以“浩官”伍秉鉴的怡和行声望最高,对美贸易大多由他承揽,他所经营的商品种类之多,1801年和1803年,纽约“三叉戟”号船两次到广州所购买的瓷器均由他供给。然而,经营瓷器贸易更多的还是十三行之外的商人——散商。

1817年,情况开始有了较大的改变,除重要的商品,如茶叶、生绵和纺织品,其他商品多由外商与公行之外的散商交易。与公行不同,散商最初只为外商提供私人用品,之后,行商感到难以顾及各个方面的生意,于是,便准许如瓷器、象牙、龟壳工艺品等物品的交易对外开放。据说,外商也会在他们的交易记录本上列出主要的“散商”。

“鑫行”——十三行外最著名的瓷商,纽约著名摩根家族后人之一约翰·皮尔庞特曾称赞:鑫行瓷商是最受尊敬的商人,他经营无误,所售瓷器属高档货。1809年,另一位美国商人托马斯·沃德也写道:“老鑫行乃瓷商之首,其瓷器价廉物美,且包装最好,一旦订有合同,必能圆满完成,因而,美国商人都愿与他做买卖。”历史上知名的纽约“中国皇后”号船在广州所购的瓷器就是出自鑫行。

另一位活跃的瓷商名为“亚兴官”,至今在美国的博物馆中仍存有他当年所制的英文“名片”:广州瓷商亚兴官,经营纹章、彩绘及各类瓷器,价格合理。这位亚兴官最后还把广告做到了美国。1804年5月,《普罗维登斯日报》上载有:“广州瓷器商人亚兴官,敬请转告美国商人、大班和船长,现有一批精美瓷器,包括各种纹章、花押和彩绘瓷,风格高雅,价格合理,一经订货,即可成交。”

被“压迫”的外商

行商在贸易领域的垄断地位日益巩固,相反,外商也愈受压迫。在鸦片战争爆发前,外商在华的一切活动都在严格控制下进行:凡商船出洋进口各货,按斤课税者为多,有按丈、匹、个、件者,各因其物,分别贵贱征收;不得携带妇女进入商馆,不准擅自出入商馆,不准在广州过冬,不准私雇引水、买办、通事等等;而且要求行商监管外商的行为,一旦有外商触犯条律,行商则要被处以罚款。1830年4月8日,几位英国和美国妇女从澳门来到广州商馆区,广州当局四处张贴“告示”命令她们立即离开。

外国人每月只能在居所之外的地方活动3次,并且是10人一组,由一位口译监督活动。在没有监管的情况下,外国人只能通过与行商打交道来处理事情。最初,当货物运上船离港之后,欧洲人不准在广州逗留,只能到澳门居住,直到1749年,外国公司才被批准将贸易点建在自己的商行或居所里。

当外国船只抵达中国广州沿海时,船长们先要到澳门雇佣航路引水员、通事和买办各一名,然后驶向东莞虎门。买办是负责船只及船员的给养。在虎门,中国海关人员遵照“河伯”(即旧时粤海关监督员,西人称其为“Hoppo”)的指示,对船只征收两种手续费:一种是基于船长的税费,通常是400里弗(一种法国旧时货币单位);另一种是必须缴纳650里弗,其中大部分会呈送给皇帝作为礼物。

待手续办完后,船只沿珠江抵达黄埔港卸货,再将货物转交行商,由行商对货物定价。接着,“河伯”会在当地为船员们接风。为了犒劳“河伯”,外国商人会赠予“河伯”礼物或小费。这是因为买办需要支付各种关税,因此,外国人会给中国人一笔服务费当作酬劳。

在中外商人打交道的过程中,通常会聘请懂英语的中国人来做翻译。这些翻译有时会和中国商人做生意,他们用舢板船向外国船只上装卸货物,以赚取外快。货物上一般会有出售者的封条或印章说明负责缴纳关税的对象,如果没有的话,那只能由购买者付税。货物上如果敲有河伯的“官印”,这意味着所有费用已支付完毕,船只才准许离港。根据公行的规定,一个行商不得包揽一艘外国商船上一半以上的货物,待他们将剩下的货物按程序卖给其余的行商后,外商须立即返航。

1818年,一位外国船员这样描述与广州行商进行交易的过程:“广州政府不急着和外国人进行交易,所有的关税都由中国人缴纳,当中国买家在购买你的商品时,须缴纳进口商品的关税,当你在购买中国卖家的商品时,你所支付的价格已含出口税,中国商人同样须缴纳出口商品的关税。”

西方人笔下的中国商贩

说起当时西方人最常去的两条街,必定是新中国街和老中国街,尤其对于第一次光顾这些商铺的他们来说,商店里最吸引人的莫过于漆器、牙雕、丝绸和珍珠母。这些商铺通常又称之为“个体户”。这两条街实际上并非典型的广州街道,主要消费对象是西人,因为实际上除了这些店铺外,他们无法到其他地方游览了。

1820年,美国旅行家小罗伯特·沃思在游览十三行之后,编制了一张中国个体户的表格,并根据姓名、等级、服务态度、职业等类别对十三行店家进行评分。其中新中国街的画师“琛呱”(Sumqua)、银匠“连胜”(Linshing)、漆器商“杨呱”(Yengqua)、专售丝绸、茶叶、牙雕等杂货商永傩(Younoy)及商人钦呱(Yamqua)等,均被列入一等。

此外,这份名单上的画家数目不少于5位。这些被称为“呱字”的外销画家在十三行附近的新中国街和老中国街分别设立画室,并雇佣若干助手及学生在画室里工作。老中国街上有通呱(Tonqua)、小通呱和福呱,新中国街上有发呱和林呱——历史上最著名的外销画画家。在沃恩的表格里,林呱的等级只排在第二,但服务态度“好”,其职业描述为“描绘船只、肖像等”。

西人经常光顾林呱的画肆。林呱的画肆在一间帽店隔壁,他的门口旁挂着—块小黑牌,上面用白字写着“林呱,肖像画家”,用以区别于他的邻居。而他的兄弟庭呱的画室也在新中国街。林呱为许多欧美游客画过像,他们其中有些人著文描述过林呱画坊。当时,在林呱画室里作画的是他的一些学生和助手。1838年,杜哥德·唐宁在其著作《番鬼在中国》中这样描述道:

“林呱专门在画肆顶楼为西方客人画肖像画;下面一层是面积更大的画室,里面有8个到20个不等的年轻画工(技术水平参差不齐),他们有些在通草纸上作画,有些在象牙上作细密肖像画,还有些在帆布上作油画;第一层也是商店,顾客可以在这里购买画作,画材以及各种小饰品。”

按照他的描述,当时似乎只有画坊才会允许顾客参观楼上楼下。他在书中还提到:“一个狭窄的木楼梯通往楼上,那里有8-10名中国人在工作,他们卷着袖,盘着头发,以免弄坏画作。”普林赛普曾看到过林呱画坊里约有20名年轻画工正在同时临摹青年维多利亚女皇身穿加冕礼服的画像。早在19世纪初,就有西方人在广州订购美国总统们的肖像画。

另一部分商店位于十三行街东端。在这里,木匠们正在用最少的工具制作精美的欧美外销家具,包括红木之地的便携式桌子、漆质缝纫机和樟木箱。此外,还有些商店分布在广州西郊外的扇子街,灯笼街,药材街和龙升街,它们同样也深受西方人的喜爱。

1838年秋的一天,英国业余画家威廉普林赛普在一名中国男子的陪同下在广州逛街:“何呱带我去他的漆器店购买漆器,接着又带我参观其他的象牙工艺品店”,普林赛普则亲眼看到“象牙球的制作方法,一个象牙球套在另一个象牙球内,每个都是固定的球体”。另外,他还参观了茶叶仓库,中国工人用“十分干净的裸足”将茶叶压入茶叶箱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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