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那么长，陪伴那么久

生活那么长，陪伴那么久

□ 李巧儿

糟糕的婚姻

两年前，为了惩罚吴楠的婚外情，我要求他净身出户。

吴楠假意答应，却迅速转移家庭财产，待我察觉，已所剩无几。我愤怒地去律师所，然后，认识律师时间。

时间翻阅完所有资料后，对我说“你放心，我会把属于你的都给你要回来的。”

果然，费了很大一番周折，时间才查清和落实吴楠转移财产的各种证据。最后，我和吴楠财产各半，房子变卖套现后各半，结束了8年的婚姻。

离婚后，我和女儿搬回娘家。因为很感谢时间，所以，和时间时有联系。

一晚，时间突然给我电话，说心情不太好，想找人聊天。我自然回应。聊着聊着，他说到刚接手的一个离婚案子时，突然便问我有没有再婚的打算。

我坦白，在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后，难以对婚姻再产生爆米花式的沸腾。虽然不喜欢婚姻，但如我这样一个情商、智商不高的女人带着孩子生活，感觉很累，总想找到一双肩膀靠一靠，加上父母隔三岔五的唠叨，所以有可能会迫于现实压力再婚。

时间笑了，就说：“我经手了N个离婚案件，一直在想，这个时代婚姻的目的为了什么?如果为了生和养孩子，那么孩子生下来或者长大后就可以离婚了?如果为了老来伴，那么双方有陪伴的品质和亲密的能力吗?答案很难找到，包括我自己。所以，我很理解你对婚姻的恐惧和无奈。”

能够被自己所尊重的优秀男人理解，我真的很开心，不知不觉，和时间又聊了很久。而正是这次聊天，我才知道，时间的妻子因一次医疗事故瘫痪，至今已有4年。

时间说：“我们大学时就在一起了。我一直希望她能站起来……”

我唏嘘不已。爱情和婚姻往往付出太多被套而弃疗，就如我和吴楠。而我确信，在时间的婚姻里，他一定是付出最多的，却仍然坚守，没什么比之更令我尊重的。

然而，放下电话后，我又忍不住想：时间的婚姻状况真糟糕，真令人同情。

谁更有能力陪伴终老

如果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不仅给自己拉了一个超级偶像，还顺便给自己的情绪投个毒。

后来，我常常忍不住去关心时间，每晚临睡前给他发微信：晚安。很简单的两个字，就在我和他之间重复着。如果某一晚，他没有及时回复，各种猜想便会涌上我的心头。日复一日中，我对时间某种说不出的感觉也从喑哑向鲜亮隐约过渡。

终于，那天中午，我收到时间发来的短信，约我在某酒店见面。我犹豫好一会儿，终究没有抵抗住想见他一面的欲望。

见面的那一刻，他搓着双手，说很担心我拒绝他，所以犹豫了很多天。

望着他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腼腆神情，我突然有些心酸。

可怜的时间，守着一个瘫痪女人4年，他有多久没有和健康女人拥抱过?他真的需要一个健康女人的怀抱吧?我的同情和热情迅速被激活，毫不犹豫地拥抱了他一下。

时间忽地似被电击一般，猛然抱住了我，亲吻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脖子上……

那天之后，我和时间成了情人。

我们不曾说过“我爱你”。约会总是突发性。总是在亲热完后，他便匆忙离去，说不放心家里的她，要回去看看。

曾经，我是那么痛恨第三者，痛恨搞婚外情的男人，如今我和时间却渐渐变成自己最痛恨的人。每次亲热完后，我总会想：他妻子知道吗?知道后又会怎么样？

心虚、不安、愧疚，让我买了一条漂亮的金项链，让时间以他的名义送给妻子。我想，虽然她瘫痪了，但还是女人，女人看见漂亮的东西总会喜欢的。

时间断然拒绝，说：“她知道我从来不喜欢给女人买饰物。我们本来已经在伤害她了，你还想让我再伤害她吗?”

我呆住了，突然发现时间永远不可能爱我。他爱的，只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陪伴。可我，自认有陪伴他的能力。而她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她凭什么让时间认为她更有能力陪伴他终老?

我坐在酒店的床上，听着时间离去的脚步，最终决定瞒着他，去见一见他的妻子小刘。

细雨纷飞的一个早上，在时间出差的第二天，我佯装找时间打官司，按响了他家的门铃。

没有想到，小刘并不像我想象的肥胖丑陋。眉清目秀、健谈开朗的她，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根本看不出她是一个半身瘫痪的残疾人。更没有想到的是，时间的家异常简朴。

从假装不知道时间出差了，到假装惋惜错过，再到迅速组织语言寻找小刘有兴趣的话题，我发现自己的演技和口才竟然如此出众，不到10分钟，便和小刘聊得热火朝天。

让小刘感兴趣的话题是：她和时间的女儿。而我，也有一个女儿。于是，从聊各自的女儿起，到聊起各自的老公。不，实际上，更多的是聊小刘的老公——时间。

小刘说，时间赚的钱都花在了给她治疗和请保姆上面去了。

“他是一个好人，这几年为了我他放弃很多，所以，最近一年我开始接些活儿，时不时帮他整理档案，既能让自己看起来有些价值，也能和他一起分担经济压力。”

小刘开口闭口就是时间，爱慕呼之欲出。也许，长期以来，时间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支柱倒下去，她会怎么样?

我不敢也不愿想象下去，小心斟酌着字眼儿，违心地夸奖小刘真幸福，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一定能白头偕老……

小刘淡然一笑，打断我的话：“我老公是一个重情的男人，他是不会抛弃我的。但我瘫痪了那么久，无法履行妻子的某些义务，导致他有时难免犯一些生理上的错误，我一般都会尽量接受和理解。”

一些生理上的错误?完了，小刘看出来我和时间的关系，在含沙射影?

一念至此，我顿时忐忑不安，除了傻笑，别无他话。又坐了一会儿，找借口仓皇而逃。

生活那么长，陪伴那么久

两天后，时间出差回来，出机场时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回家看看再来找我。然而，我等了3天，他没有来找我。我给他打了5次电话，他没有接。

第四天，时间出现了，却带来一个震惊的消息：小刘自杀了。

时间出差回来的当晚，小刘便把我去他家的事情说了。

原来，小刘在帮助时间整理档案时，曾经在档案中看过我的照片，知道我的离婚案子已经结束。而我找上门要求时间接下我的案子时，她便知道我在说谎。她没有揭穿我，是凭着女人的第六感，隐约明白了我和时间的关系。

其实，在我之前，时间有过别的女人。那些女人从来没有像我一样找上门，所以即使小刘隐约察觉时间有婚外情，但一直选择做一只鸵鸟。而我找上门，让小刘的精神支柱和鸵鸟心态彻底崩溃，于是，选择自杀。

时间说：“幸好，我叮嘱过保姆要看紧她的，否则……她说她这样做是为了我。可是，如果她真的死了，我能幸福吗?”

时间摇着头责问我：“我们做情人就不行吗?我时不时给一些钱改善你和你女儿的生活，你有需要时可以帮助你，如果你有合适的再婚对象我也会祝福你。但你为什么要找她?为什么要让我陷入不仁不义的地步?”

我目瞪口呆。

我自以为掌握了这个男人和通向幸福的方法，自以为知道怎么样做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从此到彼，紧接着一连串的事实会惩罚我的不自量力，告诉我：婚姻和人性，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时间最爱的，不是小刘，也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小刘却拒绝承认这一事实，以为只要尽力接受和理解他，便是对爱情、对婚姻最好的保护。

可是，生活很长，陪伴很久，当我们想在道义、情义和欲望中找一个平衡点却找不到时，才会像时间那样，时不时追问自己：这个时代婚姻的目的为了什么?如果为了生和养孩子，那么孩子生下来或者长大后就可以离婚了?如果为了老来伴，那么双方有陪伴的品质和亲密的能力吗?

答案就是，时间、小刘、我都没有陪伴爱人的品质和亲密的能力，所以，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

时间走了。他再也没有来找过我，我也没有给过他电话。

有一次，我去百货公司，在停车场看见过他和小刘。他把小刘从车上抱下来，让她坐在轮椅上，他推着小刘往电梯的方向走去，俩人时不时亲密地说几句话。

当我们擦肩而过时，时间和小刘对我视而不见，就像陌生人。

确实应该是陌生人。生活那么长，陪伴那么久，我相信无论是我，还是仍然继续选择做鸵鸟的小刘，以及向不同的女性诉说婚姻的目的是什么的时间，都愿意把对方遗忘。

（摘自《人生与伴侣》2014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