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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一夜成名”的余秀华现象

2015-11-22顾玮雯谭五昌

文艺论坛 2015年12期
关键词:余秀华大众诗人

○ 顾玮雯 谭五昌

一、余秀华的“一夜成名”

2015年新年伊始,余秀华从一个鲜为人知的“草根诗人”一跃成为了网络大众热议的焦点人物,不管是曾经读过她的诗的人,没读过她的诗的人,还是本身爱诗写诗的人,抑或只是单纯被新闻吸引过来的旁观者,都纷纷敲起了键盘,参与了这一话题的议论之中。而促使能够形成今天这样一个盛大的关注局面的,是《诗刊》杂志的编辑刘年。据了解,刘年在朋友的介绍下,找到了余秀华的博客,并被她的诗深深触动,因此便在2014年第九期的《诗刊》上刊发了余秀华的诗歌,然而在纸媒上发表之后并没有引起很多关注。在2015年1月中旬左右,余秀华的诗歌通过微信等社交软件开始被广泛转载,人们出于不同的心态,“默契”地一同关注并且转发着她的诗歌。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她的诗歌就走进了千家万户,被阅读上千万次,余秀华成为了“诗歌明星”,并且这一热度持续了三个多月仍然没有衰减。直到2015年3、4月份,微博上的热门话题榜,其中之一仍然是余秀华的“代表作”《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可见人们对余秀华诗歌的关注度。余华秀俨然成为了当下最红的中国诗人。

讨论余华秀的走红,首先很容易思考到一个关键因素,便是媒体给她贴上的标签“脑瘫诗人”“农村妇女”,比如中国日报网有关于她的新闻,标题设为“湖北女农民诗人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从“农民”和“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嗅到了媒体炒作的敏锐眼光。

但如果只是这样就对她的成名下定论毕竟有失偏颇,关于此,不妨借鉴法国结构主义学者阿尔都塞提出过的“多元决定论”,其大致意思是说,任何文化现象的产生,都有多种多样的复杂原因,而不是由一个简单原因造成的。所以我们在对待“余秀华现象”时,也不能简单地将它划入任何一个单纯的归属。任何类似于“因为她是脑瘫农民所以大家才关注她”和“因为她的诗写得特别好和她的身份无关”之类的话语,在我看来,都是不准确的。

二、围绕余秀华的内部争论与观点分歧

1.“挺余派”

在刘年发现了余秀华并且把她的诗歌刊载在《诗刊》上的微信平台之后,沈睿是第一个发声支持余秀华的,实际上因为她的赞赏之词,为此吸引来了不少关注的目光。“这样强烈美丽到达极限的爱情诗,情爱诗,还没有谁写出来过。我觉得余秀华是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出奇的想象,语言的打击力量,与中国大部分女诗人相比,余秀华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①

从沈睿的言语之中,可以看出她最欣赏余秀华诗歌的部分是她的想象和语言,以及其纯粹与灿烂。先且不论沈睿将余秀华比作艾米莉·狄金森是否恰当,至少足以见得她对余秀华诗作的认可,而值得注意的是,沈睿的欣赏似乎是出自于诗歌的角度,是撇除了“标签”所带来的影响的。

认可余秀华诗作的代表性人物,除了女诗人沈睿,还有北大中文系教授、著名诗人臧棣。“任教于北大中文系的诗人臧棣则认为,关于余秀华,真正的问题不是我们怎么看她,而是我们怎么反思我们自己。因为单论诗的好坏,中国比她写得好的大有人在,但为什么只有余秀华能在一夜之间引发如此巨大的关注?臧棣指出,她在诗艺方面的特点在于直接性,她把语言直接当成了身体。而他更倾向于这样看待她的诗:她的写作伸张了一种沉睡中的生命权力。人,确实可以通过诗歌写作来完成她自己。”②

在臧棣看来,余秀华之所以走红,不是因为她惊若天人,而是“通过诗歌写作来完成她自己”,可以看出,臧棣的评价已经不是简单的诗歌欣赏层面,而是想让人们看见诗歌更高的精神效用。在成名之后,余秀华得到了鲜花、簇拥、赞赏,在写诗之后,余秀华从诗歌中得到的是自己,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后者,而不是略显浮浅的前者。臧棣还说了一句话,被多处引用并放大——她的诗“最大的特色,就是写得比北岛好”。③关于这一句话,其实我们不必过分追求这背后的意义,不妨就当作是臧棣个人的一个看法。而不同于那些反感大众审美的批评家们的是,对于网络上的一片夸赞,臧棣倒不认为是浮躁,“我们不必在每件事情上都过于深刻。也许,对余秀华的阅读,就是一场诗歌的嘉年华。”④臧棣言语里流露出的是对诗歌的包容态度,而“不必深刻”也不失为欣赏诗歌的一种心态。

2.“批余派”

其实“批余派”这样的字眼在我看来是不太合适的,“批”总是让人联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词语联想,比如“批判”“批斗”这种词,尤其是在这个和平年代里,我们已经不太习惯这样锋利的字眼。然而在没能找到更适合的字眼之前,也只能姑且这样用之。那么在这一类发声批评余秀华诗歌的人中,代表者是沈浩波,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痛声地批判着余秀华,而是发自肺腑的冷静思考。比如说在他的博客中,我找到了这样的话语:“我从来不认为公众对诗歌的关注或不关注,赞赏或抨击,与诗歌本身有什么关系。公众是公众,诗歌是诗歌,井水不犯河水最好,偶然相遇,也绝不是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好事。”⑤同时,还有这样的一段话:“让万众欢呼的艺术,只可能是大众艺术,比如畅销小说、流行音乐、商业电影。因商业的内在需求,大众艺术的要点就在于如何满足读者、听众、观众的需要,而并非首先满足作者个人内心的需求。大众艺术作者中也有特立独行的天才,但前提仍然是,其个人趣味、审美层次、情感状态,甚至内在的价值观,必与当时的大众趣味和心理有高度的契合。”⑥

或许正是因为在诞生之初便是给人“标题党”“赚人眼球”感觉的余秀华,让青年诗人沈浩波在评论之时不得不摆高台阶,提一提嗓子,给这纷纷趋之若鹜的众人浇上一盆冷水。通观其整篇博客,其实用来批评余秀华诗歌的篇幅并不为多,反倒是批评这样一种大众审美的弊端占了主导。甚至,他也会客观地去讲述他对于余秀华诗歌的看法。比如说余秀华被流传最广的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他对于其中第一段比较赞赏,对其他部分则寻常评断。

批评的声音当然不只是来自于沈浩波一人。青年诗人王西平也曾坦言:“大众只喜欢两种人,死人和俗人。顾城、海子、徐志摩他们,当年何曾顾及过大众的感受?诗歌就是小众。”⑦王西平把诗歌划入小众的潜台词是——余秀华的诗歌受到了大众的喜爱,说明她的诗歌是媚俗的,是没营养的,不能够算是一流诗歌。

其实,统观这一派的人的说辞,批评的落脚点主要有二:一是对这股热潮的反感,认为这种使人们趋之若鹜的大众诗歌不值得一提;二是觉得余秀华的诗歌并无多大精彩创新。倒是没有人认为她诗歌情感不真诚,其实我们不妨认为这是从反面证明了她的诗歌的特色——情感充沛,表达赤裸。

然而假如真如沈浩波所言,即便是在大众文化中,也存在着天才,而他的审美、情感、价值观就正好契合了大众的审美、情感和价值观,又创作了十分有感染力的作品,那么余秀华又为何被排除在这之外?若不是刻意逢迎大众的喜爱,又何必因为受大众喜爱而被减分。这是我觉得批评者们不太宽容之处,与其说他们在批评余秀华,毋宁说他们是在批评大众审美。

3.“中立派”

每一次诗歌热点现象的出现,都会有许多不同的声音,或褒或贬,除此之外还有审慎的中间派。评论家徐敬亚当属于这一派别的,在回答记者的提问时他这样说道:“几位学者的评论,说了几句过头话,都是出于对她诗歌阅读的喜悦,并无恶意。而媒体,除了‘脑瘫’的新闻重心失误之外,追捧与炒作也并没有超过消费时代的一般化意义上的恶俗。……因此我个人一直心怀广义诗与狭义诗两个标准。对于中国一线的诗人们,我希望尽量拿出我的挑剔与刻薄。而对民间众多的诗歌写作者,我希望对他们越来越宽容。”⑧

在这样的一段评说的文字里,我捕捉到的是“宽容”,也即是说,徐敬亚将大众审美和专业审美划入了截然不同的两个领域,并且分而视之,既没有抬高专业审美的傲气,也没有不屑地贬低大众审美趣味,可以说是较不偏颇的一种言论。想到臧棣夸赞余秀华的诗歌超过了北岛,又想到沈睿将她比作艾米丽·迪金森,再想到沈浩波对她的不买账态度,在这众说纷纭之中,这样一种既不溢美又没苛责的言语,则显得比较客观了。不过,倒也不能每个人都是中立派了,那样会乏味许多。用最美的词语最高的评价表达自己对于诗歌的喜爱,或是指出弊端阐发自己的独特见解,都是在参与诗歌的赏析,无谓优劣。

除此之外的中立派还有很多。大学里的教授与批评家们(比如张清华与谭五昌),也是持比较中立的态度,是因为他们看问题,有着文学史的眼光,不轻易贬低任何新的文化现象,也不贸然高估之。当然诗歌爱好者中,也会有比较中立的声音,比如,“律师杨涛说,他读了《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感觉很好,雅人、俗人其实都在推进和传播,使诗歌更加繁荣。作为诗人,‘需要保持高度的思想独立,有时读着觉得很美,有时又觉得逻辑不通。’”⑨

“对于余秀华的诗歌评价,应当从文学批评应有的价值尺度衡量,抛开那些所谓的娱乐化因素,我们才能得出比较客观的结论。”从揶揄读者罕莫的观点看来,他倾向于一个纯粹的评判角度。⑩批评或支持,有时候并不完全指向余秀华这个人的作品,如果摒弃这些媒体带来的影响,也许会更客观。

三、余秀华“一夜成名”原因分析

1.媒体传播的力量

余秀华说:“我希望我写出的诗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是农民余秀华的。”⑪

从余秀华的这段文字里,读出了不少她的无助与心酸。任何一个写作者都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寻求到哪怕一两个知音,音实难知,知实难遇。然而,知音太多,又不免显得落俗。凡契合了大众审美的文学作品,就像被披上了一层糖衣,拥有着绝大多数人不拒绝的甜,短暂地失去了深刻的沉痛。只有剥去糖衣,作品才能还原它自己,而能够剥去这层糖衣的,是时间。

文艺的力量有时很微小,海子热爱生命一路高歌,最终将生命的魂还给了这片土壤;食指相信生命,生命依然没有给他回报以热切的安慰。一次文艺热点的爆炸,通常很难只是单纯的来源于文字内部力量的彰显。因此,推动这种现象发生的,往往离不开媒体的宣传工作。文艺和宣传,从来都不是两个对立的名词,相反,二者之间往往相辅相成,文艺润色宣传,宣传推广文艺。然而这两个名词,却是决然不能够画上等号的。

其实如余秀华这样的走红诗人实在不少,人们之所以不谈论,是因为那些走红诗人都太过泡沫化而不值一提。近年来,处在转型中的社会影响下的新闻媒体为了求得自身在竞争市场中的优胜地位,有渐渐过渡于商业化的转变。加上传媒中心已经从传统的纸质变成了如今门槛低的网络媒体,它来势汹汹治理任务繁琐艰难,因此传播手段不会循规蹈矩。在一本书中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段话,用在这次的余秀华走红事件中现在很是合适:“围绕着以提升经济效益为中心的主题价值观念,现代传媒的各个层面可谓使劲了浑身解数,策划、炒作,横向与纵向的联合,在新闻的表达方式上则专注于出奇招,争夺受众的‘眼球’。”⑫其实宣传的功能,正是吸引人们的关注。从目的和功能的角度来看,这是一次十分成功的宣传。 然而这样的一种宣传和文学之间产生了隔阂,好比说媒体的宣传给了余秀华一个聚光灯,却让人们过分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人的身份和特征之上,无法留给诗歌一个单独的空间。

就传媒而言,现代传媒的好处在于它的迅速、延展性和易传递性。如果不是因为网络媒体太强大,也不会出现“纸媒已死”的戏谑说法。并且最重要的一点是,曾经大众们接触诗歌的渠道要么是看文学书刊,要么是特意购买某位诗人的诗集,而以上的行为,非文学爱好者而不为也,而自从有了网络传播平台——比如微信、微博,人们突然发现诗歌不再遥不可及,它也可以是茶余饭后的消遣。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就是人们读诗的成本降低了,当人们对于读诗的期望价值不变之时,成本的降低将会引来更多的“消费者”——也即是阅读诗歌的大众。

媒体抱着这样的心态来炒作某位诗人在如今的人们看来早已司空见惯,其实这一次媒体涉猎的对象不再是大明星或是公知,而是一个有着某种程度上的“病态”的女诗人。先且不论这样的做法是否有何道德基准,因为媒体在利益目的的驱使下早已将之弃之脑后,单就诗歌而言,浸润人心的心灵之作,被捧上了热闹的舞台,对诗歌或是诗人,都是一种不尊重。“公众媒体将余秀华的诗歌当做一种娱乐工具至于风口浪尖,其手段是残忍的,虽然为余秀华带来了名气,却毁了她的创作动力。”⑬媒体并不会为诗人周全,他们惦记着的是读者和阅读量。

2.大众审美之“过”

在拉丁语中,“大众文化”的意思是“人民的文化”。如果是按照这个名词来理解,流行文化也就并不是如人们通常所理解的那样,仅仅是广泛流传、主流、商业成功等。“大众文化或通俗文化意指这样一些艺术与风格,它们来源于普通人的创造力,并根据人们的兴趣、偏好和品位流传于人们之间。”⑭也许大众审美是浅层的、未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才会被很多评论家所不认可。然而,大众审美并不等于低俗审美,大众是广阔而包容的。

想来余秀华的诗歌,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蓝色的牵牛花》 《如何让你爱我》到《我爱你》,我们大概可以发现,余秀华诗歌里有这些常见的意象——“肉体”“春天”等,而这一类的意象,并不偏僻幽暗,而是几乎能够被每一个人理解的。那么作为一首诗歌,它的文字不艰涩难懂,情感充沛豁然,不幽暗隐秘,自然容易为人们所理解。再加上身份的认同,和人们天生同情弱者时流露的“恻隐之心”,更容易为诗歌中的情感所触动,继而被人们喜爱也就不奇怪了。

而关于诗歌的意象之言,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书中写着叶芝在1900年发表的《诗歌的象征主义》一文中对象征主义作了较为系统的论述。关于象征的内涵,他说:“全部声音,全部颜色,全部形式,或者是因为它们的固有的力量,或者是由于深远流长的联想,会唤起一些难以用言语说明,然而却又是很精确的感情。”这种全部形式与精确感情之间的关系就是对应的象征关系。“诗歌感动我们,是因为它是象征主义的。”⑮

所以,人们在阅读余秀华诗歌中的所被触动的心,也许正是因为诗歌具有象征意味的某个词击中了自己的心坎,然后便被打动了。笔者认为,余秀华与大众审美的契合,倒不必褒贬论之。只要是在写自己的诗谈自己的情,就不能说是曲意逢迎,取悦大众。至于最后的结果是被大众喜爱,那总不能算是一种错误吧。

单就大众这一层面来说,其实需要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来理解。首先余秀华的诗歌是雅俗共赏的,是契合大众的审美需求的。她的诗歌意象比北岛诗歌中的意象其实更加平民化,比如村庄、身体、花朵等,都在大众理解力的范围之内。所以大众在欣赏余秀华的诗歌时,不会有很生疏的距离感。其次,大众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为什么媒体不拿其他人而偏要摆出余秀华的身份呢?毕竟她的身份特殊,而且这种特殊体现在一种“弱”,这样的弱势感让人们在接触到之时便会将内心的门槛降低许多,因此,在面对这样的一个生存境况并不如自己却能够写出如此深情的诗歌的人时,自然很容易就会去关注她,同情她,如果是一个十分“普通”的人,人们的注意力便不会被其很快吸引过来。

3.回归余秀华诗歌

所谓余秀华自身的原因,无外乎两点——她这个人和她的诗歌作品。余秀华在成名之后接受采访时也坦言自己“被成名”,身份上的特殊属性让她因此也额外获得了更多的关注。然而与那些令人反感的炒作的人不同的是,这些属性虽然被媒体拿来放大了,但是确实存在着的,那么就应该接受这样的事实——这些特征的确会使人更具有新闻价值。把所有这些外在的原因剖析完毕,才可以安心来谈她的诗歌了。她的诗歌是美的、热烈的、富有感情的,读过几首便可以感知。如果是如前些年的梨花体那般引起非议的诗歌,那便不用大费笔墨来讨论成名之事了。因为在我看来,那样的诗歌成名也罢,诗歌内部并没有承载什么情感,创作上也毫无创新,不过是无聊的铺陈,是在戏谑诗歌罢了。

看了那么多旁人的观点,反观余秀华本人的时候,不难发现她对于诗歌是那么虔诚而纯粹。“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⑯

对于这样一个爱诗歌有如生命的人,媒体真的不该失落重点。回归到余秀华自身多好,就只谈她的诗歌,不要死死抓住她的残缺。的确会有一种紧密的联系存在于作者和作品之间,就好比我们无法抛开李煜的末世皇帝身份来读他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关注作者的身份和经历是有必要的,但若总抓着来炒作来闲谈,就是过分无聊的戏码,更多的应该关注起诗歌本身。

其实“余秀华成名”是一件十分成功的媒体炒作案例,真的所有媒体都“循规蹈矩”,有一些事情也难以被人们所关注。之所以这样的“被成名”为文学爱好者们所不屑,是因为它避重就轻,选择了一个肤浅、庸俗的点来塑造标题。也或者可以说,这样的一种偏重,让文学爱好者不免有些失望了——诗歌的精髓永远难为人所理解,大众关注的却只有表面。诗歌爱好者们还是希望媒体能够还给诗歌一片安静的土壤,创作也好,欣赏也罢,若是诗歌变成了茶余饭后人们闲聊的话题,总觉得它失去了应有的分量,它可不是用来娱乐大众。想要被娱乐,可以选择娱乐节目或是八卦新闻,娱乐二字,还是离诗歌远一些为好。

不过倒不必对大众的审美趣味嗤之以鼻,余秀华现象永不会只是一位诗人发表了几首诗歌那么简单。毕竟我们也不能够强迫余秀华“脱去”她自己身上固有的“脑瘫”“农民”等特征,因此我们无法减去这一部分原因在成名之中的影响,甚至可以说这一部分的影响也颇为巨大。那些认为只应该关注余秀华诗歌的人,大概也是建立在“余秀华已经成名了”这样一个事实基础上。而她的成名经过,已然包裹了如此多复杂多层的原因,因此她的成名现象是不可复制的,尤其在个人身份这一方面来说,实在不可刻意为之。所以,通过此次事件也不难发现,成名与诗歌的优劣并不呈正相关,因此诗人完全不必汲汲于成名,大众亦无需对于名家的权威太过信赖。

其实,如果只是就诗歌谈诗歌,我们完全不必关注诗歌之外的这些繁琐的流离波折。毕竟为什么而成名,又有多少褒贬,那是外人的评价,影响不到作品本身。讨论余秀华成名现象,一来通过展现评论家们对于余秀华诗歌的不同观点,也能够为不同的欣赏角度和层面找到依据;二是通过原因分析,展现余秀华成名的种种复杂原因的叠加,让人们在理解这一现象时不再狭隘偏倚。希望这次热点聚焦过后,还能够将诗歌还之于诗歌,让余秀华回归余秀华。

注释:

①《人民网》2015年1月26日。

②③④《澎湃新闻网》2015年1月26。

⑤⑥“诗人文摘(沈浩波)博客”2015年1月29日。

⑦⑨⑩《众诗人对余秀华褒贬不一评论切忌等同娱乐》,《中国新闻网》2015年1月26日。

⑧徐敬亚、徐鹏:《徐敬亚谈当代诗歌:凶猛的余秀华与潜伏的优秀者》,《凤凰文化》2015年1月23日。

⑪余秀华:《北京之行略记——想拥抱每一个你》,“余秀华博客”2014年12月19日。

⑫廖梦君:《现代传媒的价值取向》,湖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⑬敬笃:《生于沉寂,死于喧嚣》,《诗歌月刊》2015年第3期。

⑭[美]罗尔著,董洪川译:《媒介、传播、文化》,商务印书馆2012年版,第165页。

⑮[爱尔兰]叶芝:《诗歌的象征主义》,《现代西方文论选》,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第54-55页。

⑯余秀华、王洪波:《答记者问》,《渤海早报》2015年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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