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蝉鸣

舒曼

夏日蝉鸣

舒曼

夏天如期而至，气温一点点地达到了顶峰，一时间，天地浑然化作一片，在炙热升腾的气焰中沉寂下去。

室内更加压抑，头顶的风扇不停地转动，吹起一阵又一阵热风，热风撩起发丝，又吹在发烫的面颊上。可这丝毫不解决问题，那蒸腾的汗水带走了身体的热度，就算带走得再多，我的心里还是焦躁不安。终于，我决定从风扇下的椅子上挪开，踱到窗子前。刺眼的阳光我是见识过的，我可不敢打开窗，放那热气进来，隔着窗望因炙烤而安静的街道，望着道边仅有的绿色。突然，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在心底被尘封了多年，此时翻江倒海般地浮现在眼前。

小时候的我是在郊区长大的，那里有着接近自然的绿色风光，也有城市繁华带来的灯红酒绿。相比之下，我更喜欢附近的丛林和鱼塘。当时，就算天气再热，我也会顶着烈日在小巷上乱跑。一个孩子的玩心是很重的，什么也挡不住。我是一个非常淘气的孩子，在附近是出了名的。那时候，我家后院的拐角处有一棵很大的槐树，且不说枝干能带来多大面积的荫凉，仅秋天飘下的落叶足以让环卫工人扫几垃圾箱。那是一棵老槐树，主干需要三个孩子合拢手臂才能抱住。中午，太阳最毒辣，我们会躲到树下舔冰棍儿，看那些用手挡着阳光的行人匆匆而过。看着他们可怜的样子，我们庆幸有老槐树相伴，否则……

此时，最热闹的还是树上，老槐树与周围的树连成一片，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蝉不仅夜里叫得欢，白天也很热闹，扯着嗓子喊，似乎在抗议这炎热的天气。那时候一抬头，就会看到落在低处的蝉。它们是那么无助，像是没有家的孩子，孤单地叫着。然而如今，树已逝，人还在，空留蝉儿绕天飞，那些活着的个体，在人类精巧的工具下，显得不堪一击。

蝉鸣是夏天固有的韵律，也是儿时最动听的乐章。“百岁绿荫遒劲枝，利刃强分留桩墩，身化飞灰风散去，空留蝉儿绕天飞。”这也使我有了捕蝉的念头。捕蝉也并非易事，因为树都很高，爬上去是不可能的。即使爬上去了，蝉也会因为受到惊吓而飞到别处。捕蝉是需要工具的，一般都采用土办法，先找来两三根细竹竿，依次连起来，这样就能触到树的高处了。然后，用细铁丝围成一个小圈儿，再固定在竹竿的一头就行了。捕蝉的关键是珠网，因为珠网很黏，将其缠绕在小铁圈上，就可以发挥作用了。那时候，我们结伴而行，拿着长长的竹竿先到屋檐下找珠网，再顺着蝉鸣在树底下晃荡。谁先发现了，谁就用网去罩蝉。蝉都很机敏，发现有东西向自己靠近，它的歌声很快就消失了。可是，它需要一段时间判断，这时就得眼急手快，用珠网迅速地摁到它的身上。接着把竹竿抽回来，将蝉取下，放到一个用草编成的小篓里，如此往复，一天能捕到几十只蝉吧。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有的蝉很机警，当发现有人站在树底下，它便叫两声，就振翅而飞了。也有的蝉不怎么爱叫，一个劲儿地爬着，给人“睡着了”的假象。可还没等蛛网举过头顶，它就飞走了。这样的蝉都比较老道，经验也很丰富。而到了晚上，蝉叫得更欢实了。不过晚上更好捕蝉，只需顺着手电筒的光束看准蝉的位置，便可轻而易举地将其拿下。

把蝉拿到家，将双翅折断，它就不能飞了。从此，蝉也做了孩子们的玩伴儿，或放在文具盒里，或放在窗棂上，或用线将蝉连在火柴盒上，把它当马使。更有趣的是，用水彩给蝉描上不同的颜色，这样花花绿绿的一大堆，让人笑得合不拢嘴。也许蝉知道自己被抓了，心情也变坏了，不怎么叫了。近看一只蝉，反倒觉得它长得很丑，一点也不招人喜欢。有的孩子会把蝉放了，也有的孩子将蝉烧熟，然后吃掉。我就干过这样的事。这是从邻居大伯那里听来的。他说，烧熟的蝉可香了，嚼在嘴里直冒油。我好奇心强，也试了一次。那是两只刚捕来的蝉，个头儿很大，我用剪刀轻轻地夹住它们的头，然后举在火上，看着它们被活活地烧死。当时的我，不但没有一丝愧疚，反倒觉得很有成就感。现在想一想，那是多么残忍的行为呀！若是那两只蝉还在，我一定会低头道歉的。没多久，一股香味儿钻进鼻孔，正如大伯所说，真的很香！我正吃得尽兴，不料小姨站在跟前，说：“你怎么吃这东西？不怕生病呀！”她一把将我的美食夺下，狠狠地说：“这东西有毒！”也许是这句话起了作用，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蝉，偶尔捕几只也都是玩玩了事。

一年秋天，我不经意地朝墙上瞥去，看到了那干枯的蝉体。不知怎么的，我竟然笑了。因为之前，那棵老槐树被砍倒了，我也背着书包走进了中学的大门。几年来，家的附近发生了很大变化，工厂多了，树少了，蝉鸣也不见了。我很怀念儿时，想听一听蝉鸣。如今，书包变重了，孤单也开始徘徊在身边……

春去秋来，身边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我站在空荡荡的街上，看着那狰狞的树桩，上面的年轮早已模糊不清，可我知道上面记录着纯白的岁月，而蝉呢？我再也找不到它的影子。放暑假了，我特意去野外走走，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想听一听蝉鸣。空旷的树林里，早已失去了童年的快乐，偶尔能听到几声蝉鸣，可那声音不再清脆，倒使我有了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