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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无一人的热闹街区

2015-11-19

三联生活周刊 2015年47期
关键词:恐怖袭击恐怖分子球场

11月14日,巴黎市政工作人员清理Le Carillon酒馆外的爆炸现场

Bonna Biere咖啡馆是巴黎恐怖袭击发生地之一

人们把鲜花插在Le Carillon酒馆受损的玻璃上表示哀悼

露天酒吧和咖啡馆是巴黎人的爱。一年八个月的阴雨天,只要一有太阳,所有巴黎人都会停下脚步,赶紧在街边找一家邻近的露天酒吧或咖啡馆,要上一杯咖啡或者葡萄酒,与朋友尽情分享那最奢侈的阳光。巴黎人爱抽烟,因此即使没出太阳,露天座位也是普通烟民的首选。

10区和11区是巴黎波波族青年的爱。这里是如今巴黎城市士绅化的前线,曾经破旧矮小的房屋使得房租相对低廉,年轻人不断搬进这个街区,也带来了宽容的多元文化以及丰富的生活方式,特色的小餐馆、咖啡馆、买手店、设计品小店鳞次栉比。城市士绅化的完成也使得这里的房价水涨船高,如今即使是住在郊区的穷学生,也要坐城铁、转地铁长途跋涉到这里参加朋友们的周末夜晚聚会。

11月14日21点29分,星期五夜里的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在这个周六夜里,往常热闹非凡的巴黎10区、11区街头杳无人烟,即使非周末的夜晚,巴黎市中心也没有过如此的荒芜感。

Bichat街和Alibert街的交汇十字路口,柬埔寨餐馆Le Petit Cambodge大门紧锁,窗帘挡住了所有的窗户。餐馆外人们摆放着鲜花、蜡烛。入冬的巴黎刮起了微风,人们蹲下身子用手为蜡烛挡风,蜡烛熄灭,人们用打火机重新点燃,再熄灭,再点燃。花束中插着各种各样的卡片,“悲惨地逝去”、“让爱充满街道”、“唯一的解决办法:教育”、“不要动我的越南米粉”。24小时前,正是在这里,恐怖分子开始了在巴黎市中心对平民的疯狂袭击。

由于移民的关系,东南亚餐馆在巴黎很多,也越来越流行。年纪大的人也许会在这样的餐馆里回忆旧时殖民地时期的家族岁月,时髦青年也愿意去猎奇由薄荷、咖喱和椰奶混搭而成的东南亚菜。Le Petit Cambodge就是这样一家典型的东南亚餐馆。

13日21点29分,两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这个十字路口,恐怖分子向Le Petit Cambodge餐馆门口的露天座位和旁边的Le Carillon小酒馆扫射,随后扬长而去。一名30多岁的女子看到了袭击后的景象,当时她和朋友骑着小摩托到餐馆外。“那是一种极度的安静。我根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看到餐馆的玻璃全碎了,我一开始以为一辆车开进了餐馆。很多人躺在地上,起码40个人,只有四五个能站起来。我没有看到血,只听到一个女孩大叫‘Gunshot Gunshot(枪击,枪击)。”另一名女子在听到枪声后跑到自家窗边,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载着袭击者离去,她说:“我看到一名恐怖分子坐在副驾驶,特别年轻,也就不到20岁,他们用的是比利时车牌。”警方后来确认起码15人死亡。

21点32分,la Fontaine-au-Roi街上的Casa Nostra意大利餐馆同样遭到扫射,起码5人死亡。21点39分,一辆车突然停在Faidherbe路和Charonne路的十字路口,一名恐怖分子从车上跳下,端着枪向La Belle Equipe咖啡馆的露天咖啡座扫射,周五晚上的咖啡馆挤满了聚会的人。一名目击者就住在咖啡馆街对面,听到响声后跑到窗边,他说:“袭击者用自动武器扫射,我听到的全是哭喊声,随后他跳回车上,车开走了。”此地至少有19人死亡,14名伤者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附近居民脑子里依然充满了很多疑惑。“在10区,街道上的小餐馆小酒吧就是我们家的延伸,因为在这里几乎所有人住的地方都特别小。”30多岁的艾拉就住在Bichat街,三年前她刚搬进来的时候,家里连灶台都没有,等商家到家安装电磁炉期间,她在Le Petit Cambodge吃了一周的越南米粉。“我真的不明白。这里不像Lappe街或者Oberkampf街那样满街都是酒吧和咖啡馆,这里的小街道相对安静。像Le Carillon这样的小酒馆,你必须是附近的人,认识它才会来。”

巴黎的盛宴气氛没了。Le Point éphémère、le Comptoir général、le Dude,这些响当当的演出、聚会场地如今都关上了大门。樊尚和艾曼纽(Vincent、Emmanuelle)住在奥斯特利茨火车站附近,遵守戒严令待在家里24小时之后,他们从家一直步行走到10区的案发现场,想以此种方式“散散心,换换脑子”。他们发现这个周六夜晚的巴黎街头并不正常,但同时,开门的咖啡馆露天座位上依然坐满了人,人们喝着啤酒聊天。

27岁的年轻记者马尔戈(Margaux)在网上发起了“占领露天咖啡馆”的活动:“我们已经躲在家里盯着电视看了一下午新闻直播了,周六的晚上我们就应该出去聚会喝一杯!”巴黎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恐怖主义。

赛开场已经几分钟了,像往常一样,球场为了安全起见关闭了15个入口,除了2个VIP入口外,只留了3个入口给迟到的普通观众开放。从入口撤下来的安保人员全都被派到看台上维持秩序,毕竟法兰西大球场将近8万名观众更需要这些安保。21点5分,两名恐怖分子分别尝试从东区入口和北区入口进入球场,但没有成功,他们被入口处的安保人员礼貌地拒绝了,因为他们没有球票。没能进入球场,更不可能在看台上引爆炸弹,恐怖分子的原计划没有成功。

被拒绝入场后,21点17分,其中一名恐怖分子在球场D入口外的Events酒吧旁引爆了身上的炸弹;3分钟过后在球场J入口旁的Quick快餐店,另一名恐怖分子也同样按响了自杀式炸弹。这是他们的B计划。位于巴黎北郊的法兰西大球场与巴黎市内相连的主要公共交通是城铁RER B线,从球场走到城铁车站的路上有一家麦当劳。恐怖分子的计划是,先由前两名恐怖分子通过引爆自杀式炸弹引起球场内的恐慌,使球迷们慌乱撤离球场,而麦当劳是撤离的必经之地,第三名恐怖分子躲在麦当劳附近,当人群撤离至此便展开炸弹袭击。但B计划也没有得逞。球赛中场休息时,最后这名恐怖分子身上的自杀式炸弹在麦当劳爆炸了。

正当场外第一枚自杀炸弹引爆后,球场内的球迷还以为是卖炸薯条商贩的煤气炉爆炸了。透过广场上的监视器,只能看到一缕白烟升起。而3分钟过后,第二枚自杀炸弹爆炸后,球迷们依然没有慌乱。但球场的安保部门感到情况正在急转直下。

一切都发生得特别快。在主看台席,法国总统奥朗德身边坐着国民议会主席巴尔托洛、农业部长及政府发言人勒福尔、专管体育方面的国务秘书布拉亚尔。此时一名安保人员走到主看台,凑在奥朗德身边耳语了几句。奥朗德的脸马上变得僵硬无比,但他在座位上继续坐了两分钟,才起身走进看台正后方的一个房间。这里已经被临时安排成了总统的指挥室,从市中心赶过来的内政部长卡泽纳夫已经在这个房间中等着奥朗德了。两人随后走进球场的总控制室,在那里和球场所在地区塞纳-圣-丹尼省省长,公共安全主任,以及法国足协负责人立刻商量办法。大家一致认为确保球场内人们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因此决定谁也不准离开球场。

21点17分,同样坐在主看台席上的法国电视一台TF1总经理保利尼和该台体育部门负责人裴里希也听到了场外第一次爆炸,他们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第二次爆炸之后,他们看到奥朗德和周围的一众官员起身离开,两人意识到出大事了。

中场休息时,总统临时指挥室里,奥朗德和内政部长卡泽纳夫主持了一场紧急会议。足协主席勒格拉埃、专门负责国家队的球赛组织工作的足协官员,以及法国电视一台的保利尼和裴里希都参加了这场会议。正是在那时,他们决定比赛继续,无论从电视转播,还是从比赛现场,都不要通知大家恐怖袭击的消息。如果直接通知现场,球场内7.8万名球迷将很有可能因恐慌陷入混乱。当晚有570万名观众在电视机前看法国电视一台直播这场比赛,如果在直播中解说介绍了恐怖袭击的情况,很有可能球场内的球迷将不断接到亲人朋友的电话进而引发恐慌。

即使偌大的球场内手机信号再不好,一些球迷还是通过手机知道了离他们十几米外发生的自杀爆炸。但球场出口的大门紧锁,没有人能出去。这一决定让场外的另一场比赛顺利进行,法国黑豹突击队和国家宪兵特勤队正在全面排查,确保球场附近不会再出现第四名恐怖分子和自杀炸弹。

直到比赛结束前10分钟,法国电视一台解说让皮-埃尔和嘉宾利扎拉祖才在电视上确认了巴黎十区、十一区咖啡馆、餐馆以及巴塔克兰剧院的恐怖袭击,并表示不会有赛后采访,而是立刻直播该台恐怖袭击特别新闻节目。

比赛哨声响起,安全排查工作也已经做完,总统在临时指挥室决定只开放部分出口,让观众绕开三处自杀炸弹袭击的地点。球场内的大广播响起,通知了人们巴黎恐怖袭击的消息。球迷们撤离得很平静,直到有人在人群中点燃了鞭炮。惊慌失措的人们四散逃跑,很多人又逃回了球场,工作人员赶紧打开了通向球场草坪的通道,这一刻,空旷的草坪比哪里都安全。

比赛结束后法国队球员们回到了更衣室,此前没有任何一场胜利后会是如此安静。主教练德尚表扬了球员们的表现,并告诉他们恐怖袭击此刻依然在巴黎市中心进行着。球员们每个人都紧盯着自己的手机,看着各种消息。德尚的赛后新闻发布会取消。另一间更衣室里,德国队主帅勒夫和经理比埃尔霍夫同样铁青着脸,德国队原本打算周六一天游览巴黎,周日再乘飞机回德国,如今决定全队留在法兰西大球场过夜以保证安全。德国汉莎公司一架专机飞抵巴黎戴高乐机场,德国队于第二天早上6点半乘机飞往法兰克福。法国队球员凌晨4点回到训练基地克莱枫丹,随后当天中午法国足协宣布两天后17日与英格兰国家队在温布利的比赛照常进行。

空无一人的热闹街区

巴黎街头餐馆和咖啡馆,24个小时。

露天酒吧和咖啡馆是巴黎人的爱。一年八个月的阴雨天,只要一有太阳,所有巴黎人都会停下脚步,赶紧在街边找一家邻近的露天酒吧或咖啡馆,要上一杯咖啡或者葡萄酒,与朋友尽情分享那最奢侈的阳光。巴黎人爱抽烟,因此即使没出太阳,露天座位也是普通烟民的首选。

10区和11区是巴黎波波族青年的爱。这里是如今巴黎城市士绅化的前线,曾经破旧矮小的房屋使得房租相对低廉,年轻人不断搬进这个街区,也带来了宽容的多元文化以及丰富的生活方式,特色的小餐馆、咖啡馆、买手店、设计品小店鳞次栉比。城市士绅化的完成也使得这里的房价水涨船高,如今即使是住在郊区的穷学生,也要坐城铁、转地铁长途跋涉到这里参加朋友们的周末夜晚聚会。

11月14日21点29分,星期五夜里的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在这个周六夜里,往常热闹非凡的巴黎10区、11区街头杳无人烟,即使非周末的夜晚,巴黎市中心也没有过如此的荒芜感。

Bichat街和Alibert街的交汇十字路口,柬埔寨餐馆Le Petit Cambodge大门紧锁,窗帘挡住了所有的窗户。餐馆外人们摆放着鲜花、蜡烛。入冬的巴黎刮起了微风,人们蹲下身子用手为蜡烛挡风,蜡烛熄灭,人们用打火机重新点燃,再熄灭,再点燃。花束中插着各种各样的卡片,“悲惨地逝去”、“让爱充满街道”、“唯一的解决办法:教育”、“不要动我的越南米粉”。24小时前,正是在这里,恐怖分子开始了在巴黎市中心对平民的疯狂袭击。

由于移民的关系,东南亚餐馆在巴黎很多,也越来越流行。年纪大的人也许会在这样的餐馆里回忆旧时殖民地时期的家族岁月,时髦青年也愿意去猎奇由薄荷、咖喱和椰奶混搭而成的东南亚菜。Le Petit Cambodge就是这样一家典型的东南亚餐馆。

13日21点29分,两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这个十字路口,恐怖分子向Le Petit Cambodge餐馆门口的露天座位和旁边的Le Carillon小酒馆扫射,随后扬长而去。一名30多岁的女子看到了袭击后的景象,当时她和朋友骑着小摩托到餐馆外。“那是一种极度的安静。我根本就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我看到餐馆的玻璃全碎了,我一开始以为一辆车开进了餐馆。很多人躺在地上,起码40个人,只有四五个能站起来。我没有看到血,只听到一个女孩大叫‘Gunshot Gunshot(枪击,枪击)。”另一名女子在听到枪声后跑到自家窗边,看到两辆黑色的轿车载着袭击者离去,她说:“我看到一名恐怖分子坐在副驾驶,特别年轻,也就不到20岁,他们用的是比利时车牌。”警方后来确认起码15人死亡。

21点32分,la Fontaine-au-Roi街上的Casa Nostra意大利餐馆同样遭到扫射,起码5人死亡。21点39分,一辆车突然停在Faidherbe路和Charonne路的十字路口,一名恐怖分子从车上跳下,端着枪向La Belle Equipe咖啡馆的露天咖啡座扫射,周五晚上的咖啡馆挤满了聚会的人。一名目击者就住在咖啡馆街对面,听到响声后跑到窗边,他说:“袭击者用自动武器扫射,我听到的全是哭喊声,随后他跳回车上,车开走了。”此地至少有19人死亡,14名伤者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恐怖袭击已经过去了24个小时,附近居民脑子里依然充满了很多疑惑。“在10区,街道上的小餐馆小酒吧就是我们家的延伸,因为在这里几乎所有人住的地方都特别小。”30多岁的艾拉就住在Bichat街,三年前她刚搬进来的时候,家里连灶台都没有,等商家到家安装电磁炉期间,她在Le Petit Cambodge吃了一周的越南米粉。“我真的不明白。这里不像Lappe街或者Oberkampf街那样满街都是酒吧和咖啡馆,这里的小街道相对安静。像Le Carillon这样的小酒馆,你必须是附近的人,认识它才会来。”

巴黎的盛宴气氛没了。Le Point éphémère、le Comptoir général、le Dude,这些响当当的演出、聚会场地如今都关上了大门。樊尚和艾曼纽(Vincent、Emmanuelle)住在奥斯特利茨火车站附近,遵守戒严令待在家里24小时之后,他们从家一直步行走到10区的案发现场,想以此种方式“散散心,换换脑子”。他们发现这个周六夜晚的巴黎街头并不正常,但同时,开门的咖啡馆露天座位上依然坐满了人,人们喝着啤酒聊天。

27岁的年轻记者马尔戈(Margaux)在网上发起了“占领露天咖啡馆”的活动:“我们已经躲在家里盯着电视看了一下午新闻直播了,周六的晚上我们就应该出去聚会喝一杯!”巴黎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抵抗着恐怖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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