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泽(组诗)
2015-11-19柳文龙
柳文龙
水泽(组诗)
柳文龙
水泽
阳光平铺直叙,表达被忽略的细节
在湿地,我与一只夜鹭交流
说道,我们共饮鱼米之乡的水
她叹息经常流产。找不到一只完卵
我也噩梦缠身,枕头下压着菜刀
大家没有口渴。说起我儿时捕鸟趣事
也算是个人平生唯一的污点
她谈起,闪亮的羽毛,曾是雄鹭的旗帜
水波装扮一双年轻的翅影
我记得鸟蛋蘸着盐吃,十个不饱
是童年最伟大的食品……
她憋不住了。愤怒地飞出去
躲进芦苇丛。我仍听见爪趾抖动的声音
仿佛夜鹭应该回到黑夜里生活
仿佛某些隐痛正在大白于天下
在草茎的示意下,仅仅学会了克制
浜
大泽褪去,小河之水无处可流
浜,就是一个兜底条款
滞留土地脊背的表面
它阴性,偏寒。离祖坟不远
水从指缝间流进流出
我湿润的掌心,掌控不了
附近村坊似是而非的情事
哦,我没有把饵食和流水
放置到一个辨别真伪的流向
水温使我双颊绯红
水草上长满疑虑。而底下
浜里称霸的汪刺鱼,头长恶刺
向我缴械,即将归隐林泉……
找回自己失散多年的影子
浑身湿漉漉的。我领他去静养
腊月
来自草垛后的风声
一天比一天紧迫。村庄
无雪的日子,只剩下回忆了
像制作音乐一样制作腊肉
抒情部分由烟囱完成
聆听细细的鼓点,紧贴土地庙
急切的雪花仍然没有下来
屋檐上飘动的茅草
警觉地竖起早慧的耳朵
作出为民请愿的姿态
门缝放大久远的檀香
和一个积满灰尘的妩媚身段
半截柳枝一夜间暴了芽
像被人动过手脚。涂上蔻丹
対屋的老妪长出一颗新牙
河水一直沿着石阶晃动
乡愁只允许被狗吠打断
冬日乌鸦
北风吹拂漫无边际
一群乌鸦集中在京师大厦
拌嘴、斗殴,拉不洁之物
后来,听师范生一起念“弟子规”
黄叶卷成一团。死死抱住
树干汲取最后的暖意
乌鸦对枯叶的不堪
否定在自由落体的过程
身上套的黑色丧服,有着表里不一的
黑色幽默。平庸的单音节
难找一个和声的平衡点
依稀记得这儿有株老榆树
铁狮子坟。一个不详的名字
埋着王朝的宫女。无家可归
乌鸦压住内心报丧的渴望
春分
难以割舍的温情,来自
原野上一株摇曳的绿禾
像独自摇滚的美人背影
作物们亦步亦趋地附和
村庄,舞台一样突兀而起
浮动的河流,尾随着悄悄返乡
老桑树,拂去粗枝大叶的感念
替一匹丝帛提前偿还旧情
邻人的炊烟头重脚轻
常常找不回自家的烟囱
如堤岸上失散多年的穷亲戚……
我打磨一把残破的镰刀
计谋一件风生水起的农事
悄悄围拢上的苜蓿,烂漫
如蓝色妖姬的小脸
我的刀锋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收割
麦子熟了。浓浓的麦香
迷惑了麻雀灵敏的嗅觉
在稻草人的残骸旁
河水流不过去的坡坎
镰刀交换会意的姿势
闪亮的刀刃,嗡嗡作响
露出淡淡的温柔的杀机
麦穗大面积地苏醒
在平原,这个少雨的清晨
蚯蚓扭摆引蛇出洞的假象
乌云下的苦楝树缄默不语
捅破的窗户纸告诉你:
有多少黄历准确昭告农事?
麦穗低垂下高贵的头颅
以匍匐的动作完成对土地
生生不息的眷恋和感恩……
麦秸游走于空荡荡的田野
一把眼明手快的镰刀
还是劫走春天最后一点的凄美